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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历三十四年,冬。
白驹过隙,苏暮槿和黄北他们在欢历三十三年重新相逢,如今已到次年初冬。苏暮槿和他二人待在一起,才清晰地认识到,黄北和苏留风同当年已大有不同。在苏暮槿记忆里,黄北是个唯诺的糙汉子,他有能力但没了志气,若是有酒,他定是那种终日郁郁寡欢的烂人;而苏留风则是胆怕事,随遇而安的普通医师。
但一切都有了悄然的改变。她不出这种改变是从何时开始,但黄北和苏留风两人明显的,更热爱生活,每都活得仔仔细细。她能朦胧体会到其中的秘密,但她不出清楚,恐怕她不想,也不敢去细想。
这是个普通的早晨,苏暮槿悠闲地走在大牢里。
她想,这一晃便是一年,在此期间我都未听闻有关父亲的消息,整个大牢也变得死气沉沉,所有人好像都在密谋大事,连平日对她眉开眼笑的何管营都时常眉头紧锁,在深思熟虑些什么。
“报——”
士兵的吼叫声在大牢回荡,总算是打破了里头压抑的寂静。
苏暮槿闻声走去,几个牢中长官已经到了传信人那边,传信人身旁还站着位衣浅绿大衣,头顶暗黄官帽的短胡须壮年男人,大概是七品官员。
“乾州太守有令,今日从江淮大牢调集狱卒一千五百人,前往乾州南冤坛县淮村镇压村名暴乱。”士兵气沉丹田,铿锵有力地宣布道。
“参军。”狱卒纷纷作揖行礼。
“大人,江淮大牢不过两千余狱卒,若调集这么多人,恐怕大牢——”其中一人道。
参军用不容置疑地语气道:“这是太守的命令。”
“是。”众人不再提出异议。
“不知,何时派兵前往?”
“现在。”
“现在?”
“对,如今四周暴乱频发,乾州兵力不够,你等速速编排部队,立刻动身,在明早前赶到淮正村。”参军道。
“是。”他们再次行礼,目送参军和传信人离开。几人站在原地讨论片刻后,就各自走向该去的地方。沉寂多时的江淮大牢忽然热闹起来,人声鼎罚人们的传令声、武器的碰撞声,匆匆的脚步声,杂然交错,回荡在这个黑色的古堡。
苏暮槿吸了吸鼻涕,走往练功场。
“暮槿,这大牢闹哄哄的,怎么回事?”黄北已在那等候多时,他见苏暮槿从牢里出来,于是问道。
“有人来,让江淮大牢立刻派兵去南边淮正村镇压暴乱。”
“淮正村?”黄北在嘴中咀嚼这个地名。
“是。”
“莫非是……冤坛县淮正村?”他声音急促。
苏暮槿轻微点了下头,她不明白黄北为何是这种反应。
“刘宗朴就是淮正村的人呐。”黄北眼睛紧闭,“暮槿,在这等我,我去找苏留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练功场,阔步走向苏青伏给他们安置的临时房间。
苏暮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再听过刘宗朴这个名字,她自己从不出这个名字,也不希望从别人口中听到他,更不愿意回想过去那些美好的生活,还有刘宗朴被刽子手斩首的场面——那是一刹那的事,却是她永世难忘的悲剧。
黄北话音刚落,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通通从她脑海中迸发。都孩子是健忘的,她也承认,自己确确实实,快把那位从保护她到五岁的刘哥哥沉淀在脑海的底部。
她几乎想不起他的容貌,脑中也不再有他的身影和声音,仿佛出生的到五岁的那些个岁月,从来没有过刘宗朴这个角色——这只是我的自我保护,那些点点滴滴,自己怎会忘记?
现在,仿佛是命阅必然,她终于还是得面对自己的心病,她必须去想,自己对刘宗朴的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愤怒?害怕?不满?那么,她对执行死刑的,那个已经离开大牢的肥胖刽子手是怎样的感情?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在这乱世之中,他可能已经成了一具油尸。还有,还有,苏青伏那副黝黑慈蔼的面容从她脑中闪过——我怎么看待苏青伏?这位不是我父亲的父亲?是他执意杀死刘宗朴的,若是没有他……
“暮槿!”黄北叫着她的名字,他身后是苏留风,还有些睡眼惺忪。
苏暮槿颔首。
黄北把大手搭在苏暮槿肩上,让她跟着自己来到练功场中央,这里空荡,四周没有耳目。
“暮槿,你知道刘宗朴是怎么死的,对吧?”
“他策划越狱,被奸人告密了。”
“是他给我这把老骨头带来了生活的希望,”黄北颤抖地道,“暮槿,你不知道你离开的那几个月,地牢里发生了什么,如今不是谈论那些事的时候,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
“那现在?”气氛变得格外紧张,苏暮槿不知眼前的这两人想做些什么。
“我们一同约定过,要从这江淮大牢里逃出,我还答应了宗朴,出牢后第一件事就是同他看望他那还留在淮正村的老母。”黄北压低声音道,“如今淮正村暴乱,他老母身体不便——你也知道这些官衙是怎么处置暴乱村落的,他们不分青白地通通杀死,我们若不去救,他老母必定死于非难!”
“可,他们明之前就会到淮正村,我们来不及。”苏暮槿警惕着周围,告诉他们参军的要求。
“他们要调走多少人?”
“一千五。”
黄北和苏留风对视一眼,黄北道:“那我们今晚就走,他们没法完全控制如此之大的牢。我们偷两匹快马,必定早于他们赶到。”
“这太仓促了!”苏暮槿否认,她不想让这两个人铤而走险,重蹈刘宗朴的覆辙。
“暮槿,”黄北拍拍他有些发胖的肚子,“我和苏留风一直在准备越狱之事,你知道我何为把自己养成如此肥壮吗?就是让那些肤浅的狱卒认为我早就欢心于享乐,没有非分之想。”他把手臂伸到苏暮槿面前,“可他们想不到,在我这一身膘下,全是硬肉。”
他用力撑起手臂,那里面的肌肉立刻把表层的肥肉挤得膨胀。
苏暮槿终于明白自己这一年的怪异感觉从何而来——他们,黄北和苏留风,想越狱,从那时开始,到现在,至始至终没有放弃!
她明白他们是认真的,无法劝阻的。她长吸口气,道:“好,走就走!”
“暮槿,”苏留风一直担心她不愿冒险,她如此爽快的答应,终于让他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哭脸也舒展开,他温情地道,“你真的长大了,记得当年我把你从你母亲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孩子。”他比划着。
苏暮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留风。
“怎么了?暮槿?”苏留风被她盯得有些不适。
黄北推了推苏留风的肩膀,然后问到苏暮槿:“苏青伏没同你过,是谁接你来这个世界的?”
苏暮槿木讷地摇了摇头。
“这,”黄北不知什么好,他卡了半字,最终只是长叹一声,“比起苏青伏那个人面禽兽,苏留风才更像你的父亲,没有他,你——”
“老黄,别了。”苏留风把手挡在黄北面前,“暮槿,”他一时间也没想好要什么,停顿片刻,才挤出几个字,“别想乱七八糟的,先想好如何解决迫在眉睫之事。”
苏暮槿应声:“好,那我们如何办?大牢守卫再少,也不是三个人就能逃出去的。”
“今晚要闹场大的。”黄北和苏留风相视一笑,“我过,我们早有所预谋,今日正是最好时机。大牢男犯有近三百人,皆是生死看淡的亡命之徒,别的地方能暴乱,这江淮大牢又有何不可!”黄北自信地道,“今夜我和苏留风将那五个守门卫士放到,将大牢众人放出,借着一片混乱,趁夜直奔淮正村。”
“那我该做什么?”
“你子时直接来地牢门口等我们便可,一切都交在我们身上。”
“我也能帮你们打倒那些卫士。”
黄北坚定地否决了,他直言道:“暮槿,你自己或许不清楚,你对这大牢的情感是爱恨交加,对这的人更是不可能下得了重手,今夜你就等一切事成,门口碰面,我们一同乘马逃离。”
苏暮槿听此也无法反驳,她确实熟悉牢中的每一处,熟知狱卒的每一面孔,平日他们也和善地对待她,自己若同黄北他们一起行动,确实会因恻隐之心而耽误要事。回避于她,于黄苏二人,都是最优的选择。
“师父,苏先生,若是有困难,及时叫我。师父早就没了内力,仅凭剑法掌法是没法应对大牢剩余的士卒的。”
“放心,我们也是惜命之人,自然不会逞强。”苏留风笑道,“暮槿不必担心。”
“今日气不错,就最后一次在这练功场练习吧。”黄北仰视被白云遮盖到残缺的太阳。冬日的阳光已经不在刺眼,即便正午,还是有股股寒意从四面八方涌向左邻右舍。
“好。”苏暮槿平稳气息,开始了最后一次的训练。
三个时辰过去,训练结束。
“不错,”黄北赞许道,“起码今晚够用了。”
另外两人大笑,但心里都也些紧张。
“去吃晚餐吧,否则晚上可没力气,”黄北道,“苏留风,待会你去地牢报信,跟霍老,事情都已经办妥,就等兄弟们发力了。”霍老,真名霍甲,因杀让死刑,又因欢历帝四十二年诞辰而免于一死,终生囚禁与江淮大牢,正是如此,同犯人、狱卒关系都颇为微妙,被死囚们尊称一声霍老。这霍老正住在黄北斜方,一年前因听刘宗朴之事而对越狱颇有野望,想带着一帮兄弟逃离这一辈子的囚禁,因此同黄北约定好,一旦时机成熟,便杀出大牢——今日便是。
“没问题。”
饭毕,他们同苏暮槿告别。
“子时见,暮槿。”苏留风最后道。
“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