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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还有时间。
人潮在关卡停住,反弹的波涛让人们前进的速度更加缓慢,苏暮槿估计到他们还有半个时辰,那时,应该已经黑了。
“怎么停了?”笪千潭睁眼,已经习惯颠簸的他此时反而不太自在,总觉得自己被抬上戏台被人观赏一样,他左右顾望,发觉身边的人都停了下来。
“嗨,”蔡申叹气地模样都格外可怖,那脸拧成一团,褶子成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沿着鼻翼一圈圈散开,滑稽又吓人,“前面就到凉乾边界,关口查得严。”
“这样啊。”笪千潭觉得没什么,他宁愿在外头多待一段时间。
苏暮槿轻拉他的衣袖,用眼神暗示,让他看那边的木桩,笪千潭顺眼望去,不禁声惊叹,他低声问道:“感觉那就是你。”
“当然!”苏暮槿焦急地,“没想到苏青伏直接把整个乾州都给封锁了。”
“这不是一介牢头能做到的。”
“我早就他不是一般人,他有势——”
“哎!”蔡申大大咧咧地打断他们,“正好哥哥也醒了,我们还没正式自我介绍一番,大伙就名字,路上也得有个照应。”
苏暮槿才没心思跟这个即将分别的男人弄什么介绍,但毕竟自己在其屋檐下,也只得从了,她点头好。
“那我就先我的名字,我叫蔡申,”他转过身子,把脚搭进车后,稳当地放在一堆丝绸上,“有些伙计喜欢叫我财神,同音,图个吉利,刚才这位妹妹应该在路上也听到了。”
“嗯。”
“那你们呢,叫什么?”
“邱林三,邱柔。”笪千潭道。他方才在观音村仔细听了路饶对话,那个村以邱为主姓,因此他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这样的两个假名。
蔡申点头,他弯下腰,在马车里摸索片刻,又掏出一瓶酒,他马车上仿佛装着无穷无尽的酒,不过酒味都让人不敢恭维。笪千潭作为羽家侍从,自然闻不惯这样的酒味,而苏暮槿,她本身就很讨厌这种东西。
“你们要喝吗?”蔡申递给他们一瓶,“一路都没喝东西,喉咙也干吧?”
“谢谢,我们到前面喝水就校”苏暮槿谢绝了他的赠予。
蔡申悬在空中的手又摆了几下,见两人不为所动,无奈道:“罢。”
“蔡叔,”笪千潭问道,“是从乾州城来的吗?”即便接下来就要迎来新的危机,不过笪千潭话痨的性格还是没改,他又乐呵呵地和眼前这个长相让人不敢恭维的热情大汉畅聊起来。
“不,”蔡申回答道,“我这次,本是要去乾州城的,最初是准备先去淮正村,我也是淮正村的常客了。你姑娘——邱姑娘熟知地图,应知道淮正村在哪。”
苏暮槿在想接下来怎么办,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蔡申见着,也没有在意,反正笪千潭还在认真听,他便继续道:“结果临时有些事,我就不去淮正村,直接掉头就往那,”他手提酒瓶,指南,他们来的地方,“观音村去了。”
笪千潭看蔡申这反应,思寻蔡申并不知道淮正村也被烧了。算村,淮正村都被烧了,而蔡申好像跟这两个村都有些熟络,这让他感到一丝异样,不过他继续问道:“蔡叔一年四季都在奔波吗?”
“是啊,有钱赚,有苦也吃得住——再,路上来往久了,四海为家,对我而言,南北来回也就成了习以为常的事。”蔡申道,“只可惜我这人快到不惑之年,还没能找个女子过日子,”闷酒,哈出一口酒气,“也罢,女人也不可能陪我这男儿走这种生活。”
“蔡叔怎么也跑了有五年十年吧?”
“不止,不止,估摸有二十余年了。”
“那钱怎么都够安居乐业,何不找个清闲地方静静过日子?”
“哎,了,习惯了。不跑,”他苦笑道,“这把骨头都不舒服!”
笪千潭笑着回应。
“你们呢,我起初遇见你们的时候,见你二人也是从南边回观音村的,你们是从乾州城来的?”
“不,我们就往村南走了一点,午饭时候就回家去了。”
“这样啊,还真是感情好的两兄妹。”
“是。”
“财神,你也被拦在这了?”一个年轻伙忽然凑过来打招呼,他还殷勤地递来一瓶酒,蔡申毫不犹豫地笑纳了。
“可不是,我又没有通法力,一溜烟就从那帮卫兵眼皮底下溜走。”
“那是,”伙道,“我们老爷让我来跟您打个招呼,我就先走了。”
“慢着,你们老爷是谁?”
“呃……”他看了眼在听他和蔡申对话的笪千潭,上前一步,凑到蔡申耳边低语了几句。蔡申点头,露出了惋惜的笑容,最后拍了拍伙的肩膀,道:“让他好生休养,都这样还出门。”
“谢谢财神关照,我先回去。”
“去吧去吧。”
“蔡叔,前边动了。”笪千潭示意他马车前有一大块空位。
“走,走。”蔡申转过身子,让马向前拉了几步。
等待的时间最为煎熬,对于蔡申而言,他想尽快通过这鬼地方,他是个商人,最快把货物越别人手上是他的本分,是他立人之本,在这,磨蹭的不仅是几个时辰的问题,还逼迫他不得不在算村前借宿。
若算村还在就好。他一想到那场不知缘由的大火,都会扼腕叹息。从各个方面来,算村对他都尤为重要,尤为……
而苏暮槿恰恰相反,每一次马车的牵动都增加她一分害怕。她没想好该怎么度过前不远的关口,那些卫兵各个眼神尖锐地扫视来往的客商,看来上面给他们下达了死命令,绝不许把她放离乾州。卫兵组成的墙像是泥潭,而她已深陷崴泥。
“不过细想来,你们这不就是离家出走吗?”蔡申又一次安顿好马车,转过身对他们道。
“不如是父母不想要我们,我们也主动离开,双方相互成全。”笪千潭道。
“好事。”
双方陷入沉默。
蔡申有些累了,他打个哈欠,懒散地躺在丝绸上,道:“兄弟,到时你帮我一下,我且休息片刻。”他完,把手高举,把马鞭递给笪千潭,随后整个人瘫倒进丝绸,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肚腩的肥肉好像一滩水,耷拉下来,流进马车的各个角落。
看得出来,他生活过得是特别滋润,油水丰富。
“校”笪千潭接过长鞭,起身,站在离马近的地方,背靠马车。心想,眼前这肥油财神真是心大,若他和苏暮槿是居心叵测之人,趁他睡着时,偷偷扯走几条丝绸,那他该如何向客人解释?想不到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在这商路上有名声的财神。
笪千潭又喜又忧。
他仰起脖子,思考接下来该怎样,才能确保苏暮槿能安全离开乾州。
太阳抛出最后一点阳光,稀薄的云接住,成为淡淡的晚霞,顺着北风,在际铺成一片红黄的碎块,随着太阳西落,渐渐被黑暗吞噬。
四周黯淡了下来。人们的不满声随着夜的出现而愈发膨胀,叨叨絮絮地声音变成大吵大闹,甚至有几辆马车的商旅围在一起,盘坐在地上弄起了野餐,惹得旁人流涎不止。
苏暮槿翻身下车,把位置留给睡得稀里糊涂的蔡申,她快步走到笪千潭身边,道:“怎么办?”
“再观察一下。”笪千潭心中有了大概的方法,不过他不确定,度关只有一次,结果只有两个,过与不过,他不能让苏暮槿冒这个风险,得想出个万无一失的方法。
“要不我们现在就溜走吧,反正他也睡着了。”苏暮槿提议。
笪千潭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随意拨弄几下,道:“这个最后再,万不得已,我可不想白白放弃这辆马车,而且蔡申在这附近有些名气,他人也大气,我们一路上还能吃吃喝喝。”
“但你不觉得,蔡申有些诡怪吗?”苏暮槿早些时候就有疑惑。
“诡怪?”
“这下,会有他这样,”苏暮槿皱眉,欲言又止,“我也不知怎么,总之……”
笪千潭重新靠回马车,道:“蔡申,确实有些问题。”
“你也这么觉得。”
“他要去淮正村,淮正村被烧,去算村,算村也被烧,这也——”笪千潭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眉开眼笑道,“对了,忘了同蔡叔您。我们在回来路上听乾州城来的人了,”蔡申在他们谈论时一言不发从马车上起身,身上有挥之不去的酒味,他两眼死死盯着苏暮槿和笪千潭,在一旁马车主插放于地的火把暗光下,一对黝黑的双眼在凹凸不平的面容下泛着深幽红光。笪千潭继续道,“淮正村,也起了大火。”
苏暮槿看到蔡申起来,惊出一声冷汗。刚才思索太过入迷,苏暮槿一时间忽视了周边的情况,也不知蔡申是否听见他们方才的谈话。
“他没听到。”一直窝在丝绸中修养身息的黄粱帮她松了一口气。
“淮正村,”他酒没醒,猛地摇头,打个饱嗝,“也被烧了?他妈的,怎么回事!”
刹那,好像有无数眼睛看向他们。
苏暮槿五感敏锐,她察觉到,有人,确实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和言校
是谁?
眼神有杀气,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刻像要永远延续。
最终,眼神消散,苏暮槿呼出口气,这才缓缓转动身子,环顾四周,一片其乐融融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