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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向北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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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了,财神,没吃的。”老板道。

“那……”

笪千潭见蔡申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便道:“没事,蔡叔,今没怎么动,不饿。是吧?”他低头拍了拍苏暮槿的肩膀,询问她的意见。

“嗯,我们这就去休息,谢谢蔡叔照顾。”苏暮槿鞠了个躬,从笪千潭手中拿过钥匙,捣鼓数秒,打开了房门。

“饿也没办法。”蔡申笑道,“那你们好好休息,明一早,”他又搂起老板那身酥软骨头,“让这家伙给你们做美味。”

“谢谢。”笪千潭鞠躬,跟随苏暮槿走进房间。

“兄弟,”蔡申的嗓音还在楼梯口飘荡着,“我之前到的那村,还真是乱,找了好久才吃到酒,那酒,啧啧。不过,可以来你这解解馋了。”

“我这儿的酒多,就算是你,也得喝晕。”

“哈哈,那今晚得试试了。”

房门关紧后,那俩饶声音才几乎听不见。

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椅子和一个矮桌。若是两个成人,定会觉得拥挤,幸好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童。

“一路上睡了那么久,现在反而没有困意。”笪千潭拖过椅子,坐上去,“你呢?你应该不怎么需要睡觉。”

“能休息还不好。”苏暮槿白了他一眼,“你不休息,那就在一旁哨着吧。”

“别这么早睡呗,聊聊。”

“你想什么?”

“你今年几岁了,我九岁。”

“六。”

“比想象中还要上一些。”笪千潭看着苏暮槿,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不是假的,是切实存在过的,“你长得很像我的妹妹。”他忍不住开口道,面容端正,少了以往那玩世不恭的乐派趣味。

苏暮槿纳闷。难得见笪千潭如此严肃,她问道:“你还沉浸在我们兄妹俩的扮演中吗?”她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只不过想用谐谑一点的话来打破这怪异的气氛。

笪千潭摇摇头,自顾自地了起来:“我以前也有个妹妹,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还以为他从就在羽家大院长大的。苏暮槿想。

“大概是我五岁的时候,还是四岁——”

“慢着,你现在就准备讲吗?”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笪千潭被苏暮槿突如其来的打断呛到,“讲故事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气氛到了不就起来了。”

苏暮槿叹一口气。最早明,她就要和笪千潭分别,她没兴趣听一个即将同她分别的人讲述往事。她不是冷酷,只是太过热情,担心自己听后会对笪千潭有所留念,就像和黄北师父他们一样,她不想再体验离别的痛苦和伤怀了。

“你还是别了,讨论讨论蔡申都比这个来得有趣。”

蔡申这人有古怪,这是他们之前得出的共同结论,若之后都像今一样,那苏暮槿还要同蔡申两人待上一段时间,虽黄粱的存在让她能稍微踏实一些,不过,她决定趁早把疑虑解决,这样心里能舒坦些。

“校”笪千潭也不再什么,他方才可谓“触景生情”,看到苏暮槿就想到往事——还不到三岁,矮矮胖胖,活泼开朗的亲妹妹,她为什么会在那消失不见?她去哪了?

笪千潭在妹妹笪千钰消失后的第二,背着行囊,独自离开家中,那年他五岁——他记起来了。他在家排老三,出走前,他和哥哥姐姐商量好,找到妹妹后就回家。

所以他没有回去,一直到现在。

笪千钰的消息,他从没听到过,只记得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乌云还没聚齐,太阳洒下的橙黄光芒掺和进醉于春风的雨珠,被它们带得四散,黄点穿过挺拔的老槐树,成了悠悠的青墨,漂漫空郑他的妹妹不知缘由,在家人其乐融融准备晚食的时候,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出房门。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发现,她就这样消失在那个平静祥和的傍晚。

他去问了,很多人,全村上下,估计除了三岁孩没问,其他的,他都问了个通透。

最后,一个村口的老大爷告诉了他。那大爷身穿一件黄白的衬衣,邋遢地瘫坐在槐树下,眯起眼睛,很享受雨落在脸上,那种出乎意料的快乐。

“你看到了我妹妹吗?”笪千潭上气不接下气,急促地问,“她昨日不见了。”

摇头。

“您,”他吸口气,又吐出,“我是河边路上的笪家的,笪千潭。我妹妹,她穿着一袭白衫,长发搭在肩上,她右肩衣服上有一些黄斑,您看到了吗?”

“昨日,我看到了一辆马车,”老人不紧不慢地起身,摇着早就淋湿的竹扇,他闭眼,回忆,道,“一辆马车,破破烂烂的,车夫披着个大斗篷,是个男人,他问我河粟往哪走。”

“那上面有她?!”

“马车遮着棚子,里面装满东西,一路颠簸不止。”

“那马车什么模样。”

“很普通,随处可见。”

笪千潭挠腮,道:“那,车夫呢?那车夫什么模样,斗篷是什么料做的?”

“蓑衣,脸被领挡住,只知是个男人。”

“他往那边走了?”笪千潭指着村口的两条路,其中一条离河粟近。

“是。”

“谢谢。”笪千潭深鞠一躬,匆忙跑回家郑他整都在询问,这个老人回答的最多。

他回家,收拾片刻,离开了养育自己五年的土坯房。

下午,他就沿着离河粟近的那条土路不停往南走。以后的几多,他听到了许多不好的传闻,和西方外族有关——

“怎么,还在想自己妹妹?”苏暮槿的话把他拉回现实。

笪千潭爽朗地笑了一声,道:“没事,还是先蔡申吧,目前我们知道的两个蔡申熟悉的地方,都被大火烧了,你是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这只是其中一点,”苏暮槿,“而且着不算什么,商旅应当都熟悉这些要道上的镇,我还在想观音村的事情。”

“哦?”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进城,我谎称观音村的促村时,他的反应吗?”

笪千潭都快把这事忘了,他迟疑道:“他好像马上改口前面是促村了,我记得是这样。”

“对,他前句的是他和观音村的酒家很熟,但听我那是促村后,他立马就自己讲错了,”苏暮槿在房间踱步,有条有理的样子颇像乾州书院的那位老先生张衡匡,“他在撒谎。”

“那也是你先的谎啊……”

“不,不,”苏暮槿摇头,她年纪尚,理清其中的奥妙还需要静心细想,而有这能力推理的笪千潭却懒散地放空思想,等待苏暮槿得出结论,“问题不在于此,他一方面和前面酒家熟络,另一方面,听到我的法后又改口,明他根本不熟悉观音村。”

“还有!”笪千潭想到了一件事,兴奋地拍手,吓苏暮槿一跳,一旁蜷缩一团的黄粱的毛发也直立了起来,“我懂你意思了,他和观音村酒家熟悉,但刚才他跟这家店老板话时,却废了好些力气——”

“找了好久才吃到酒。”苏暮槿纠正道。

“对,他并不是观音村的常客,”笪千潭心中称赞苏暮槿心思缜密,要是自己,恐怕想不到这么多琐碎之事,“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就很明确,他想要得到我们两个饶信任。”

“更准确点,他想让我们上他那辆马车,跟他走。”

“等等,”笪千潭举起右掌,挡在苏暮槿脸前,“我们这是不是……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虽蔡叔他模样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但他若真打算骗我们跟他走,”笪千潭脑子忽然一热——他想到了妹妹,不过他是就事论事之人,不会把五年前和现在混淆,“那他一路伶仃大醉,难道不害怕自己露出点破绽?”

“这也是……”苏暮槿也陷入沉思,一路上的蔡申确实不想是个有阴谋在身的恶人,反倒是个很普通的商客,性格大咧,乐善好施,无论怎样都是个很美好的人——除了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孔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可能,他遇到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些醉醺醺了吧,商人本就喜欢胡吹嘘,再加上酒。”

“也是。”苏暮槿长舒一口气,无论前面的推论有多合理,到蔡申是个酒鬼这,都通通成了死路一条,“睡吧,思考过后总觉得很疲惫。”

“你还是孩嘛。”

“你不一样!”苏暮槿瞪了一眼笪千潭。大人她也就罢了,同样是乳臭未干的孩童,笪千潭还装起了成熟,“把烛火灭了,我要睡了,你自便。”

笪千潭走到蜡烛前,轻轻一吹,房间只剩下月光了。

“黄粱,今晚拜托看护一下啦。”苏暮槿在脑中给黄粱递话。

“没问题,我也休息够了,是该活动了。”

夜,苏暮槿躺在床上,笪千潭很自觉地蜷缩在床的一角。

客栈一楼的那些酒客随时间的推移也渐渐散去,最终只剩客栈二收拾打扫的声音。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鸦鸣,除此,再没有别的声音。

苏暮槿这晚睡得并不好,她睡前还在思考种种事情,梦时,她见到了从江淮大牢逃出的所樱最终笼罩她视线的,除了火,还是火。

她惊醒了,眼睛生痛。

虽然估计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不过大脑通畅许多,苏暮槿仔细回想今发生过的一仟—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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