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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主帅大帐内,贺兰槿一边喂水秋容服药,一边为她擦拭额上的汗,心中默默祈祷道,水姐姐,你一定要好起来。
“水姐姐!”
汤药喂至一半,见床榻上的女子慢慢睁开了眼,贺兰槿欣喜地放下汤药,俯身抱住水秋容,“太好了,水姐姐,你终于醒了,大哥的岐黄之术果真是名不虚传。”
咳…,夏子钰故意咳了声,打趣道,“秋容若不醒来,你是否得在心里要骂大哥这个医谷主人招摇撞骗,是庸医啊。”
贺兰槿面上一红,忙放开水秋容,尴尬地挠头,“大哥,臣弟绝无此意。”
竟是…国主!水秋容见国主亲临,惶恐万分,当即作势要起身行礼,“奴婢该死,怎敢劳国主为奴婢看病,实在是折煞奴婢。”
水秋容是贺兰府管家之女,即便是嫁给了贺兰槿,也依然谨守本分,在夏子钰面前以奴婢自称。
“朕都说过你不是奴婢了,秋容,难道你还想抗旨不成。”夏子钰故作不悦,沉声道,“你与朕也算自小相识,朕可一直视你如亲妹,更何况现在你已嫁给了朕的二弟,依礼你该喊朕一声大哥。怎么,莫非朕当不起你这一声大哥。”
“不…奴婢不敢。”水秋容苍白的脸上一片慌乱,她深知夏子钰的脾性,说一不二,自然不敢再忤逆他的旨意,“秋容……秋容谢国主的救命之恩。”
沐歆宁看着夏子钰,无奈地摇头,他这人啊,明明想跟贺兰槿与水秋容两人示好,却还非端着国主的架子;明明自己有错在先,面上还死不承认,呵呵……一想到那日夏子钰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弄得她一头雾水,直到听他说了“我错了”三个字,这才恍然明白他是在向她认错,沐歆宁就忍不住想笑,让骨子里与她一般高傲的男子低头认错,确实是有些为难他,不过,她可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他。
“别起来,你还有伤在身,快躺下。”和颜悦色的夏子钰让水秋容有些难以适应,在她的印象中,无论是当年的医谷主人夏子钰,还是今日的雍凉国国主贺兰钰,都是一脸威严,周身散发的王者之气令她从不敢逼视。
“水姐姐。”贺兰槿激动地握着水秋容的皓腕迟迟不愿松手。
水秋容艰难地扯动嘴角,朝贺兰槿露出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笑,“我没事。”
“答应我,水姐姐你答应我,以后……以后不准再做傻事。”想起那天水姐姐奋不顾身地挡在他面前,拿自己的性命来换他的一条命,贺兰槿至今仍心有余悸,娘死了,堂姐也死了,这个世上最疼他的女子就只剩下水姐姐了,说他懦弱也罢,说他毫无担当也行,若水姐姐有个不测,那他活在这世上还有何可恋。
“保护王爷,是妾身的责任。”虽为夫妻,但水秋容知道贺兰槿对她的依赖绝没有半点的儿女私情,他对她,是如亲姐姐般的敬重,从未有过半分的亵渎,而她也曾对天立过誓,这一生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二公子,虽然这誓言是在老夫人的逼迫下,但她水秋容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更何况二公子一直待她如亲人,她又怎忍心看着二公子死。
“水姐姐这样说只会让我更无地自容,”贺兰槿苦笑道,“我贺兰槿算什么七尺男儿,还当什么王爷,根本就是需要靠一个女子来保护的窝囊废。资质一般,连武功也比不上水姐姐,我…我…”说着说着,贺兰槿忽然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水姐姐,以后我再也不会糊涂了,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练功我就练功,你让我学着处理国事我就学……”
“小槿,你怎么能这般诋毁自己。”水秋容含着泪道,“雍凉国内,谁不知道槿王爷义薄云天,对谁都肝胆相照,深得百姓爱戴。”二公子心地纯善,又毫无心机,虽平日年轻气盛了些,但向来知错就改,为人更是光明磊落。
谁说他二弟笨,不懂得讨女子欢心,瞧他刚刚的一番话,连宁儿都听得泪光闪闪,夏子钰暗暗称奇,这招在女子面前服软,看似也不错,只是也未免太损男子自尊了吧。
“水姐姐,你先睡会儿,我与大哥商量完退敌之策后再来看你。”贺兰槿服侍着水秋容躺下,又为她掖了掖被角。
“有夫如此,夫复何求。”沐歆宁低叹道。
话音刚落,夏子钰就凑了过来,“宁儿,你是嫌为夫不够温柔体贴吗。”艳如桃瓣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盯着沐歆宁,无辜而又委屈,他都对她言听计从了,她怎么还不满意。
“承蒙国主恩宠,臣妾感激不尽。”不过几日,整个宫中上下和满朝文武大臣都骂她是红颜祸水,论始作俑者,不是这个自负且又喜欢一意孤行的国主,还有何人。
沐歆宁淡漠的脸上似笑非笑,看着夏子钰一阵不安,他心虚地笑了笑,“宁儿你当年不是说夫为妻纲吗,为夫可是在遵照你的旨意办事。”
“夏谷主都说是当年了,今非昔比,夏谷主如今贵为一国之主,臣妾怎敢让国主纡尊降贵来迁就臣妾的这等无理要求。”淡淡地一句反驳,浅笑无痕。
夏子钰被堵得哑口无言,俊美的脸庞哀怨地望着沐歆宁,遇上这个清冷淡漠又难以伺候的女子,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意外,任他温言软语说遍,这个女子依然还无动于心,难不成真如乖女儿所言,越是长相俊美的男子她越生厌,眉宇紧皱,夏子钰有些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沐歆宁的衣袖,“宁儿……”
沐歆宁哭笑不得,他们父女两怎么就一个样,不敢惹怒她时,就会如这般扯着她的衣袖求饶,亏他还是堂堂的一国之主,尽学一个五岁孩子耍赖。
“大哥。”
贺兰槿这时走了过来,夏子钰慌忙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故作镇定地问道,“弟妹睡下了。”
沐歆宁忍俊不禁,浅笑渐浓。
贺兰槿点头,引着夏子钰走到驻军图前,“大哥请看,此处为容城,往西边便是太行山麓……”指着驻军图上的山形线,贺兰槿又一一详细介绍了容城附近的地势,驻军,河流等,随后接着道,“容城早年有过一场鼠疫,死了很多百姓,眼下城中的百姓又遇战乱,已经所剩无几了。”
贺兰槿虽不懂行军打仗,但这段日子代兄出征,却也是日夜忧思,从不敢懈怠,再加之在水秋容一日日的教导下,也渐渐地了解该如何领兵作战,如何布阵杀敌。
“这段日子辛苦二弟了。”夏子钰不禁感慨,容城地势低洼,根本就守不住,但贺兰槿却能撑到现在,确实不易。
“若非失了易州,我们也不会如此被逼的毫无退路。”剩下的五万人马,怎能抵抗来势汹汹的四十万敌军,贺兰槿垂头丧气地道。
“打不过,那就弃了吧。”夏子钰一派轻松,仿佛失了城池与他而言也无关紧要。
弃了?贺兰槿双眼大睁,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大哥,容城虽小,但却是通往榆中城的关卡要塞,不保容城,何以守住榆中都城。
“弃了倒也不错。”沐歆宁的纤指划过太行山麓,与夏子钰不谋而合。
“知我者,宁儿也。”与其困守,坐以待毙,还不如退而求全,以太行山之险,暂避四十万敌军锋芒。
“皇嫂也同意……弃城而逃。”贺兰槿惊得愣住,这不是不战而败吗。
“引他们出易州,再进容城,敌军士气足自然会得陇望蜀,少了戒备。”沐歆宁曾师从孤竹公子,现在又是沐城的一城之主,多少也懂得一些行军布局,“别忘了,你大哥这个医谷主人可不做假,若迫于无奈,也就只好再造杀戮了。不过,好在我们还有时间。”沐歆宁略思忖半刻,“若我所料不差,你大哥派人去请的援军应该也快到了,至于是沈家的那位少爷,还是洛阳的张相爷,或者可能还有别人,这就得问你大哥了。”
经沐歆宁这么一提醒,贺兰槿当即恍然大悟,世人皆惧于医谷主人的毒药,但他从未见大哥将毒用于行军打仗,想来那毒怕是无药可解,一旦使用定然死伤无数。只是那吴中沈家,虽富可敌国,但毕竟只是个小小的世家,凭沈少爷一人能解此次危难,贺兰槿半信半疑,然而沐歆宁又提到了洛阳的权相张玄琮,心中的担忧又少了几分,若张相爷能派兵相助,自然于雍凉国雪中送炭,到时再慢慢想退敌之策,也为时不晚。
“宁儿,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夏子钰感叹,为贺兰槿解惑道,“吴王与赵王的四十万大军,看似势不可挡,但也存了破绽,吴王在吴郡称帝,在赵王面前自然觉得高人一等,故而,这吴郡的主帅必然也存了这份心,对赵王派出的将领颐指气使,只要将他们分而治之,各个击破,纵使不能反败为胜,也可以解了此次的雍凉国危。还有,一年前,我让如酲去了趟吴郡,现在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当然,不止吴郡,还有并州云中县的顾家。”
“并州云中县的顾家,那不是离赵王最近的一大世家?”贺兰槿一脸震惊,想不到大哥早就做了打算,一步步的布局,若不是吴王与赵王来犯,那么大哥要对付的是那方诸侯?
“或许还远远不止这些。”沐歆宁淡笑,但笑得几分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