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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头疼欲裂地从冰凉的地板上醒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林院长房间里的那个经常掉灰的花板。
头痛的感觉还在,他立马感觉到自己的两只手都湿漉漉的,像沾上了像浆糊一样的东西,又粘又凉。志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并不觉得奇怪。他现在只想去把手洗干净,他觉得现在自己不止手脏,全身都很脏。
志刚挣扎着从地板上站起来,一把尖细的声音从房间的不知哪个角落传了出来,尾音拖得很长:“你,醒了——”
志全身僵直,他不敢去找声音的来源,但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你太瘦了。”尖细的声音听着像是离志近了许多,志不由往后退——“今晚吃多点。”
着,一个细长的身影便出现在志面前,完全遮住了窗外透进来的光,志羸弱的身影也被这细长身影完全覆盖。细长身影蹲了下来,志仍然低着头。
“抬头。”尖细声音命令道,“看着我。”
志浓密的眼睫毛上的那些泪水已经干透了,此刻因为害怕,眼睫毛像蝴蝶翻飞般上下颤抖。但他不敢不听这把声音的命令,他怯怯地抬起头,便看到一脸饕足的林院长。
林院长的表情让他有不出的不舒服,他现在只想把眼睛闭上,这样他就不用看到林院长的这张脸了;他也想把耳朵堵上,这样他就听不到林院长那把尖得像指甲划黑板的声音;但他最想的,是他的皮肤能关闭感受外界的功能。再也感受不到冷和热,感受不到风和雨,感受不到花碰他的感觉——都没关系,他只希望,当林院长摸他的时候,他可以不再有任何感觉。
那种麻麻的、让他抑制不住全身颤抖的感觉,让他想大喊大叫,让他想躲到一个空盒子里,一个林院长找不到的空盒子里。
此刻,他却因为剧烈的害怕,而动弹不得。
“周磊。”从林院长一张一合的嘴里,志听到了一个名字。
“你出去吧。”林院长还是那副暧昧不明的脸色,她抬起手,在志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好几把,便毫不留恋地、一把把志推出房。
志差点跌倒,但他立马稳住了脚步。手上那又粘又湿的凉意已经没了,但却像在他的手里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志拔腿在冗长的走廊里跑了起来,可没跑几步,腰以下的部位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接下来,他只能慢慢地往前挪着身体。
这种感觉他也并不陌生,每次从林院长的房间里出来都会疼上这么一阵,咬咬牙也就过了。但今也不知怎么的,志突然觉得自己“过不去了”。
太害怕了,害怕到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害怕到双腿都在打颤,一步也迈不开了。
志眼前一黑,身子倒在了走廊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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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的那张鹅黄色的、柔软的床上。
志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又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事实上,他经常这样,上一秒还在一个地方,等他再回过神来,又是在另一个地方了。
“周恒。”志低声喊了一声,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还是在等着一个应答。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才慢吞吞地出现:“你叫我?”
和志一样,都是稚嫩的童声。
“你怎么还不出来?”志听着有点生气:“林院长那里我搞定了,现在到你了。”
那个声音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呜答:“……我再,再睡一会儿。”
“不可以!”志抓狂:“不行!你快出来!我已经在外面很久了,还和他们玩了好久,我累了,换我休息了!”
没有应答,那把声音像是消失在空中,志等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后,下了最后通牒:“那我这就告诉妈妈,你偷懒,你不肯出来,你欺负我。”
那把声音果然又急忙出现了:“别……哎,我来了。”
志于是静静坐在床上,等了没几秒,他突然全身抖了下——周恒便被抖了出来。
“哎……”周恒慢慢叹了口气,后脑处传来志的声音:“你别唉声叹气了!”
周恒听了,乖乖点零头。
“林院长还叫你周磊,你自己别露馅儿,让她发现我们早就改名叫周恒了。”志叮嘱道。
周恒又点点头。
两人正着悄悄话,一把温柔的女声传来:“恒恒,志,该休息了。”
周恒头脑深处的志开心地应了一声“好”,便转身走掉了。周恒还愣愣地坐在床上,抱着胸前的被子。
“恒恒,怎么了?”女声问道。
“妈妈,你怎么不出来,让我们见见你?”周恒抬眼,看着前方那泛黄的墙壁,问道。
“妈妈一直在你们后面,守护着你们,就没必要出现了。”女声耐心地解释道。
“可我们想见你。”
女声顿了下,仿佛在思考。片刻后,女声再次从周恒的后脑处钻出来:“等时候合适,妈妈会出来见你们。”
“现在,你先好好休息,好不好?”
“好。”周恒听话地应了声,便躺下了。他拉起被子,盖到自己胸前,然后转头去看窗外的那轮金黄色的月亮,看着看着,周恒的眼皮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重到再也睁不开了。
周恒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又均匀。他像是重新跌入海底,头脑失重的感觉一直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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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告诉周恒,我和你见面了。”镜子里,顶着一张柔美的脸的男人,缓缓开口了。倏忽,脸又换上了一张真面容,真的这张脸乖巧点头,然后带上了欣喜的神色:“原来妈妈和我长得一样!”
柔美的脸笑了一下,刚想开口回答什么,眼一瞥,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稍微沉了下:“志,我先回去了。”
志看着自己的脸又出现在镜子里,却再没听到白井革的声音。他懊恼地回过身,身体顺势靠在镜子前的那个白得发慌的洗漱台上,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志看过去,看到班江和王一其走了进来。
“你们能不能敲门?”志抗议道。
王一其原本往这边走的脚步顿住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继续往前,还是倒回去门外先敲门。
班江倒不理,他径直走到志面前:“刚你在和谁话?”
志不答话,他绕过班江,一瘸一拐地向床走去。他还是不习惯这长大聊身体,周恒这幅成年的身体让他哪哪都不舒服。
班江跟着志转身,他想追问,但看到王一其的脸色又变了,只能把自己的那股急切收回去。他找了张椅子坐下,视线始终跟着志。
志又爬上了床,他用被子盖住腿,抬头看着王一其,笑道:“王叔叔,你站在那儿干嘛?”
王一其面向志:“你还记得我?”
志骄傲地抬起下巴:“当然记得!你可是周恒最喜欢的那个叔叔,我们前不久不是才刚见过面吗?”
班江看了眼王一其,王一其并未看过来,班江只好把视线收回来。
在班江的追问下,王一其才把周恒前后两次入住旁可市医院里所发生过的所谓“不对劲的事”出来。
这里面包括了王一其几次和志交谈的事情。
志最后一次和王一其交谈的时间,发生在周恒被刘康军带走的前一晚,中间又过了十年,十年后的今,是志和王一其在这十年里的第一次谈话。
志却他们前不久才见过面。这或许就是因为周恒对时间的把握,与志对时间的感受是不对等的。周恒本来的时间往前走了十年,可对于志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就印证了班子茜曾经提醒过他们的,关于周恒不断遗失时间的法。
王一其慢慢走到志床边,在志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看着志,脑里回转了成千上万个问题,但他知道志根本没有解答他疑问的能力。他只能从中挑了一个志能回答的问题:“你可以跟我,刚才你在和谁话吗?”
“哎!”志老成地重重叹了口气,看看班江,又看看王一其,道:“你们大人怎么那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呢?我都不想回答了,还问,还问!”
“是和周恒话吗?”王一其问。
“他——?!”志的尾音拉得老长,声音里更是带上了不屑:“他是个胆鬼,一听到林院长的名字就吓得不敢出来。”
“林院长……?”王一其皱着眉,心下立刻搜刮关于这三个字的信息。“林院长”这三个字,他好像听过白西安提了那么一两回。白西安过,周恒来自一个桨日孤儿院”的地方,那个孤儿院在一个很偏僻的镇上,不管是离旁可市,还是夏京市,都很远。
而每次西安一提起那个孤儿院和那个林院长,脸色都变得很差,态度也不再温和,语气更是生硬得带上了恨意。这对于白西安来,可是破荒的事情。
“林……胡月?”王一其终于想起来了。虽然已经隔了那么久,而且白西安也没怎么提起,但王一其毕竟是多年的老刑警,过耳不忘的本领还是在那儿。
“我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她和妈妈根本没法儿比……”
“谁是妈妈?”
“谁是妈妈?”
班江和王一其不约而同出声问道。语音刚落,两人迅速交换了下眼神。
“嘿,吓死我了,你们竟然同时,哈哈哈哈哈……”志被吓了一下,但很快,他又觉得好笑,他咯咯咯笑了一会儿,才止住笑。而他原本苍白得过了分的脸色,因为大笑,染上了一点红晕。
“就是妈妈啊。”志大声道:“你们没有妈妈吗?是个人都得有妈妈吧?对吧?啊?”
“这个妈妈啊……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每次我从林院长那里出来后,都是妈妈安慰我的!妈妈最温柔了,而且啊……”着着,志的笑里带上了些狡黠。他眨了下眼睛,继续道:“而且啊,她竟然和我是同一副身体!”
“她能立刻感受到我的开心,和不开心,我能立刻给她分享我的开心和不开心……这是不是太棒了!?你们啊,话啊你们!”
王一其清了清嗓子:“妈妈叫什么名字?”
志立刻紧紧把嘴抿成一条线,两只黑眼珠在硕大的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着。他一开始摇头,嘴巴就合不上了,嘻嘻哈哈的笑声从嘴里蹦出来……但他始终没回答王一其的问题。
可即使志不,王一其和班江都已经有种感觉,感觉知道了他口中的“妈妈”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