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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莱思手里抓着顺着脸滑下来的手套端详,与上次见到费尔南多时他所戴的不同,这个手套似乎是某种昂贵的皮革制品,用作点缀的也不是宝石之类的,而是沉重的银和铁两种金属,这也充分解释了为什么他现在脸上被手套砸中的那部分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从之前的印象看来,费尔南多喜欢的服饰并不是今天这种风格,而且以他家里即便之前没有使用的会客室温度也很快达到怡人水准的情况看,他也没必要在自己家里戴这种手套。如果要文莱思说出一种他戴这双手套的理由,那十有八九,就是砸起人来更加顺手。
“……这家伙,其实完全没有想要否认的意思。”会客室内远要比寒风凛冽的外面暖和许多,却完全与炎热无缘,这让文莱思头顶渗出的汗液有些显眼,他本人却毫无觉察,还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不,他在我来之前就预想到我会来……预想到我们会一起来,他早就准备好一切,穿戴整齐,准备周全,只是看着我像小丑一样跳舞——”
【小文莱思,冷静一点,别像个废物一样。】
“啊……”系统音量不大,懒洋洋的话却像一柄钢刀一样斩断了文莱思的思绪,将他从虚假幻影的漩涡当中解救出来,“……呼……没错。大小姐不是说过吗?实际参与绑架的人有四个,里面有三个人都跑了。我不可能直接带他们过来找费尔南多,所以他能提前得知信息是很正常的事。他真正想做的事我现在还不明白,所以他事先就做好与我决斗的准备也不是不可能。”
文莱思苦着脸又咽了口唾沫:“他只是,提前猜到了我找上门来而已。”
比起从头到尾完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来说,被看穿了下一步的行动无疑要好不少。话虽这么说,文莱思依然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费尔南多离开后,女仆和门房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什么指示,又给他们的杯子里添上新的被称为“咖啡”的饮料后,就悄无声息地也退出了房门。
在文莱思思考纠结的同时,房间里面一片寂静。城主斯科尔第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如何惊讶的神情,只是老神在在地用兴致勃勃的样子观察着文莱思;新晋光头仍然坐在沙发最边缘的角落瑟瑟发抖,但仔细去看他的表情,却不再如先前一般充满惶恐和绝望,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呢?文莱思原本有一些推测,但现在却不确定了,被看穿的恐惧几乎击垮了他逐渐建立起的信心,让他重新落入一片迷雾当中。
文莱思将目光移向了斯卡丽,她原本正对文莱思怒目而视,看到文莱思转过来,恶狠狠地咬着牙发出一声冷哼,猛地把头转开。她的反应也令文莱思不太能理解。她在生气,但为什么呢?因为感觉她原本信任的费尔南多背叛了她吗?现在又迁怒于文莱思?对斯卡丽来说,这也许不是不可能……但文莱思不知怎么就觉得并非如此。
她是为了文莱思没有听她的话而生气。毕竟文莱思是她的临时侍卫,理应遵从她的指令。这倒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可是文莱思还是觉得与事实在细节上有点微妙的出入。
文莱思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在这样的气氛里思考自己的无能恐怕会把他逼疯,而系统在这样的时候经常会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就好像它不在意坐视不管的后果——不,它在期待着,在垂涎着那之后的什么。每当这种时候,文莱思对系统日渐松懈的戒备和不信任的心就会重新绷紧一点。
于是他主动开口,打断了自己的思考,也打破了寂静到让他有些胆寒的氛围:“大小姐……咳,城主——院长阁下,大小姐,我们好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斯科尔第第一时间做出了回应,呵呵笑了两声,抬手把他面前一直没喝的那杯“咖啡”一饮而尽——他的动作就像喝水一样,让文莱思不禁觉得他先前一直没喝大概就是为了等它晾凉,以便这么一次性喝完:“确实,不需要再呆在这了。那我们走吧。”
斯卡丽仍旧赌气似的,猛地一下站起身来,一句话也不说,朝斯科尔第用还算尊敬的动作稍稍低头表示认同,就迈步向门口走去,也不知是她鞋底特别厚的鞋在这个会客室的石质地板上声音本就这么刺耳,还是她每一步踩得都用力到像是在地上看到虫子一样,发出“咚”“咚”的巨响,直到“砰——”的一下振动了整个会客室内部空间的关门声后才结束。
斯科尔第直到这时才站起来,随手扯住比他高出一头左右的新晋光头的后领,看到文莱思看向自己,又露出了难看到有点可怖的笑容,耸耸肩:“卡莱尔小弟,我们走吧。”
“哦——哦,好——是,院长阁下。”文莱思如梦初醒,慌忙站起身,帮斯科尔第拉开门,斯科尔第就冲文莱思微笑了一下,扯着新晋光头走出了门。
门房的态度倒是没有太大变化,甚至于在送他们出大门的时候态度比先前开门时好像还要恭敬些,对文莱思原先的态度就像是对待随从,现在却好像微妙地有点诚惶诚恐的意思了。
【大概是怕你心情不好随手打死他吧,毕竟在他眼里你应该是个没有牵挂的死人了。不相信的话,要用心理学确认一下吗,小文莱思?】
“……不需要。”文莱思一直在想办法摆脱对系统的依赖,却还是越陷越深——因为直到此时,他才明白那种下意识的模糊戒备中第一次理解到真正意义上的坏处。系统并不是万能的,“心理学”只要在直接看到对方脸之后才会生效,最重要的是,如果文莱思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系统也只会给出很模糊的答案。
正是因为他对系统的那种理所当然一样的依赖,才会导致他只凭自己对他人进行的判断产生那么巨大的偏差,也才因此让他陷入了现如今的尴尬境地。
【哈哈,也找到新的理由了吗?没关系哟,我的小文莱思,无论你怎么样,我都绝对不会责怪你,绝对会在此支持你,毕竟,我是你的系统嘛。】
文莱思下意识地想要翻一个白眼,目光却与斯科尔第交汇,受尊崇而且无疑某种程度上是可敬的院长阁下正笑眯眯地拎着新晋光头冲斯卡丽道别,接着向文莱思望来,俏皮似的挤了挤眼睛:“那么,我就先走了。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喽。”
朝阳已然升起,正在巍峨漆黑的东城墙上缘探头探脑,散射的清冷光芒却早已平等的洒下,与此刻还看起来生龙活虎、挤眉弄眼的斯科尔第相比,文莱思倒是突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疲劳。身上缠绕他的锁链并没有解开,甚至于也许变得更加沉重,然而稍微松开了一点,让他觉得始终绷紧的某根弦好像也可以跟着松弛一下。
他偷偷打了个哈欠:“是,院长阁下,辛苦您了。”
斯科尔第丝毫不见口中所说的疲劳地摆摆手:“没什么,卡莱尔小弟。现在,绑架的事,我们怪不到费尔南多家的小子上,详细情况我会继续了解,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至于之后决斗的事宜,也放心的交给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那就不打扰两位了——米尔特洛夫家的,年纪轻轻可不要把什么都憋在心里面,那样会老得很快的。”
文莱思顺着斯科尔第的话再次看向斯卡丽,她仍旧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像是强压着什么一样冲斯科尔第行了个礼。等到斯科尔第走出了视野的极限,和新晋光头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晨雾当中的瞬间,斯卡丽忽然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冲到文莱思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厉声吼道:“你为什么不拒绝!”
“啊,这个——”看到斯卡丽生气的理由真的如此,文莱思心里不知怎么忽然轻松了一些,在面罩下的脸也总算重新挤出有点僵硬的笑容来,“大小姐——”
“你是白痴吗!”还没等文莱思解释,斯卡丽就继续接了下去,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砸向文莱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还是法师学徒的时候就能打赢威廉?你现在当了一转法师就以为自己更强了?或者你听说了色雷斯还只是一转法师?啊!”
文莱思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大小姐——”
“别自以为是了!”斯卡丽声嘶力竭地大吼着,不知为什么让文莱思觉得有点荒谬,“你靠什么打赢的威廉你自己不清楚吗!你以为二转法师对色雷斯来说会是什么难题吗!你以为能在正面生死决斗中凭你那些小聪明战胜二转法师吗!你是白痴吗!”
“……”说实话,斯卡丽说的这些文莱思之前甚至都没有仔细考虑过,所以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对文莱思来说,战斗最终的胜负其实早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而这种想法的来源,也正是对系统不正常的过度依赖。
斯卡丽大口大口地吸气,好半天才把有点紊乱的呼吸调整回来,平坦的胸口却还是一上一下地剧烈抽动着,说话间隙仍然时不时短促地喘息:“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不是说了,让你拒绝他了吗?”
“……”文莱思稍稍犹豫了一下,觉得在这里没有隐瞒的必要,“是的。可是大小姐您当时也说了,如果我拒绝,恐怕在整个联邦的势力范围内都难以立足,连工作都找不到。”
“那又怎么样!”斯卡丽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让文莱思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被自己彻底气疯了,“不管怎么样,难道不比死了强吗!更何况……”
文莱思不知道为什么斯卡丽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他只是在确认了斯卡丽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之后,就继续解释下去:“大小姐,情况是这样的,也许您忘了,我原来是帝国人,后来从帝国逃了出来,逃到学院城来的。”
斯卡丽冷哼一声:“这跟你找死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不能呆在学院城的话,我就再一次被迫离开家了。”
斯卡丽忽然愣在了那里,而文莱思则用无比真诚的语调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我拒绝的话,我就没办法再做大小姐的临时侍卫了吧。我不想那样。”
文莱思背对着阳光,声音低沉而平静,漆黑的眼珠中没有丝毫波动,像是在说太阳会从东边升起一样理所当然的话。
而太阳也的确升起了。冬季略带温度的阳光突然将斯卡丽的脸颊映照成艳丽的酒红色,金黄色的短发闪烁着层次分明的光芒,白色的衣裤因为稀薄的灰尘难以闪出光辉,却反而令她白皙的皮肤更加耀眼。
“啊——啊_!你这家伙真是个白痴!”斯卡丽的怒吼逐渐变成抱怨,最后又变成不易觉察的嘟囔声,头也越来越低,最后翻了个白眼,把脸别到一边,“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