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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惊鸿走出门时,外头的星光璀璨,月色如水,光辉撒在院中每一处草木,照映着每一片土地。
少乔双手放下,站直身子,道:“回去了吗?”
万惊鸿点头,道:“嗯。回去吧。”
回去还是王府的马车,从来时便一直停在外面。
少乔轻轻嗅了嗅,方才她以为是屋中传来的酒气,此时出了万府,却还是淡淡地有飘散开来。
她问道:“小姐可是饮酒了?”
万惊鸿由着她扶着手,坐进马车,回道:“饮了一些。”
少乔笑了笑,坐在了她的对面,道:“还是第一次见小姐饮酒。”
“也是情况所致。”万盛兰与卢宴恩两人兴致极高,拉着她说了好些话,一顿晚膳吃得花了些时间,期间也劝着万惊鸿饮了一两杯。
她没有拒绝,顺着饮了罢,也未觉不妥。
白酒辣候,实在找不到什么乐趣,有人为之疯狂,有人贪杯;有人为的是雅致,有人为的是痛快。
万惊鸿对喝酒这事无排斥也无热忱,需要便喝,不需要那便不喝。
但方才在桌上时,她却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堂堂诗仙李白为何会写下《将进酒》,为何会常常把酒言欢,无法释手。
大概就是万盛兰与卢宴恩那种心境罢。
她问道:“怎么?可是有不妥?”
少乔摇了摇头,道:“只是脸色有些泛红。”又想了想,问道:“小姐可是醉了?”
醉?
她以前被经理拉去应酬,最大的用处就是替他们喝酒,她只需在一旁默默坐着,需要她的时候,便把酒递给她,找个借口,忽悠客户,让她一并饮下。她不是练就的千杯不醉的技能,而是人心淡漠,体质原因对酒精不过敏不感冒,至今还未真的不省人事过。
她醉了吗?
万惊鸿扯了扯嘴角,靠在马车上,双眼微微睁着,一个淡漠又疲惫的浅笑自嘴角溢出,她轻声道,犹如叹息:“或许吧。”
少乔望着她,突然觉得此时的她,有些……寂寥与落寞。
回到王府,万惊鸿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少乔没有跟上去,而是对她请示,去吩咐准备热水洗漱。
万惊鸿推开房门,此时时辰已晚,屋中的黑暗一片。
她顺手阖上了门。一转身,却突然被人扼住了手腕,将她抵在门上,捂住了她的口。
万惊鸿猛得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桎梏,心中警觉,可那人力气却比她大上太多,挣扎不得。
突然,那人低下了头,俯身停在她耳侧,低沉轻声,道:“别动。”
说话的气息扑在她耳侧,有些痒。万惊鸿一顿,那一点警觉一下没了踪影,觉得方才还在挣扎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她放松了身子,就这样被他困在门板上,毫无反抗的意味。
那人笑了笑,道:“真听话。”说完便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万惊鸿在黑暗中撇了面前这个人影一眼,毫无温度地开口:“没想到殿下如此恶趣。”
施丹虞失笑,道:“谁让夫人太有趣了?”
万惊鸿眉头一皱,动了动仍旧被他握着的手腕,黑暗中的眼珠子突然一转,露出了带着诡计的狡黠。
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张嘴道:“疼。”
施丹虞一愣,方才他便嗅到万惊鸿身上带着的酒气,而此时她说……疼?这倒不像她平时会说的话。这个小丫头他是见识过的,胸腔被刺穿,从马上摔下,伤痕累累也未曾皱过眉,更何况开口说“疼”。
难道……她这是醉了?
施丹虞眯起了双眼,凑到她面前,借着透过门户微弱的月色,盯着她的脸。
万惊鸿面色平静,还是往常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但可能是饮了酒,双眼微微湿润,里面像是有水光在晃动,勾起涟漪;脸色泛红,比起平日里有些虚弱的白皙,看上去更是明艳动人。
施丹虞送开了手,站直了身子,问道:“你是谁?”
“万惊鸿。”
“那我呢?我的名字。”
“施丹虞。”
“很好。”施丹虞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图谋不轨的笑来,他牵起万惊鸿的手,带着她走到屋中床榻坐下,将煤油灯点亮,屋子一下便敞亮了起来。
施丹虞走到她面前,蹲下,抬起头看她,问道:“年年乖,我若是问你问题,你会回答我吗?”
他叫的不是她的小字,而是来大礼以“施”姓所取的名字。万惊鸿心中有些恍惚,方才在万府,万盛兰与卢宴恩两人,一直换唤的是她的小字,是万惊鸿的小字。
而这人,却……
万惊鸿心中一动,垂眸,点点头。
施丹虞笑了笑,问道:“那年年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只这个问题,便将方才那没由来的动摇一下子消散无边,万惊鸿望着他的双眼,恢复了所有的冷漠与冰冷。
她望着施丹虞,轻启双唇,道:“从来处来,到去出去。”
“年年还真有禅意。”施丹虞回望她,又问道:“年年觉得大礼好吗?”
万惊鸿眨了眨眼,又垂下了眸子,点了点头。
施丹虞将她垂在床上的双手轻轻握起,抬头望着她低着的脸庞,轻轻道:“既然是从来处来,要去往去处去,如何来的我不知道,若是年年想说,随时洗耳恭听。那这去处……大礼虽算不上世外桃源,人间仙境,但也是山清水秀,锦绣河山。春日柳暗花明,夏日枝繁叶茂,秋日天朗气清,冬日银装素裹,景色绝佳。再者大礼百姓也是平易近人,和善可亲,待人热情周到,大礼城亦是繁荣昌盛,生生不息。大礼是块黄金地,宜居。”
万惊鸿早就抬了抬头,露出了双眼,垂眸俯视他。还是难得听他说这么长一段话在她印象中,施丹虞一向懒散,好像除了家仇国恨外,没有什么事情会放在心上一般,没想到居然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番,不像他会说的话。
万惊鸿心中隐隐动摇,双眼亦是没了那冰冷之色。
施丹虞勾起唇角。眉眼微弯,望着她的双眼,轻柔地道:“上次在庙羽太过匆忙,一直过意不去,女儿家的大事,不能就这么随意地张口就定了下来。”他顿了顿,又道:“王爷心善,对你也很赞赏,有我在,没有人欺负你,那些你所忌惮的,伤害过你的人,我会替你讨回来,你想要的,我为你取,你想做的,我为你做。”
他摩挲着万惊鸿的手背,低头看着这双瘦地只剩骨头的手,复而又抬起头,道:“我想要娶你,这一生只会有你一个妻子,侧室是你,正房也是你,你若是愿意的话,明日我就找媒人下聘礼去万府。”
他目光盈盈地望着万惊鸿,看着她的脸庞。
万惊鸿却并不如表面这般风平浪静,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从未有想说与谁一路,也未曾想过要同谁一起生活。她冷漠,不近人情,没有人气,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人人远之,不愿靠近,她也不愿与人打交道。
一个人可以。
一个人就好。
而现在,这人以为她醉酒,在她身旁“循循善诱”说出的话,像是春风,又像是夏日的雨,既轻柔,却难以忽略。声音犹如神话故事中引诱他人的笛音,叫人被勾了心魄一般。
万惊鸿愣愣地望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的心绪转了好几圈,都未能落下来,轻飘飘地从今生到来世,再从来世到往生,百转千回,才从萦绕千年的缥缈中回过神来。
她不由自主动了动被施丹虞握在手中的双手,才从血液流动中察觉,原本冰冷的双手早已捂热。
万惊鸿闭上了眼,轻轻点了点头。
大概,还是醉了吧。
施丹虞见她点头,笑着站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不早了,好生休息。”
屋中有良辰美景,屋外也有人在意。
少乔端了热水过来,方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屋中施丹虞的说话声,她停在了门口,知自己现在万万不可进去。
她正想着是走是留时,突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她转头,便见代渊在不远处,也注意到了她。正张嘴欲唤她。少乔一惊,立刻旋身,飞速一闪,过去捂住了他的嘴,幸得手中的的水,未从盆里洒出来。
代渊对着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示意她松开手。少乔见此,便松开了手笑着道:“代医师,对不住。”
代渊摇了摇头,轻声问她:“怎么了?”
少乔两手端着盆,道:“殿下在里面。”
“我就是来找他的啊。”说完便转身,要往屋子走去。
少乔旋身挡在他面前,道:“你若是活腻了,大可再向前走一步。”
说完眯起噢双眼笑了笑,笑容带着阴森的气息,一点没有笑意在。代渊打了个哆嗦,眨了眨眼,眼珠子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连语气都变得轻佻:“屋里是不是……?”
少乔仍旧眯着眼笑,道:“殿下武功高深莫测,代医师现在说的话,怕是一字不落地落在了殿下的耳中。”
代渊一惊,笑容僵愣住,打着哈哈,道:“拿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不送,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