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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向新迁来的万府求亲,亲事连着的是王府殿下和那万府的女儿。这件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大礼,大礼人又是兴奋,又是唏嘘。有人为王府亲事而激动,凑热闹的心情比家中家畜又生了几头牛羊还甚。还有人为此叹息,郁郁寡欢,这大多是城中名望贵族中娇生惯养、待字闺中的姑娘。
施殿下可谓是大礼女子人人都倾心的风流人物,只可惜他不近女色,连与他见面交谈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儿女私情那方面了。却不知,这样得人物,竟被突然冒出来,不知打哪来的女子给截了胡,竟叫施殿下勾了魂地要娶她。
说“勾了魂”可不是夸张,小道传言,说这女子非新来那户万老爷亲生,而是突然出现在王府,一开始大家伙还道真是如王府放出来的话一般,是个远道而来家道中落的表妹。但后来出现娶亲这事后,大家左思右想,前后联想起来,才从细节中找出端倪,这分明是施殿下对人家有意思,将人请了回来,留在王府,日日相见,夜夜相守。还有些,传的更是有颜有色,再往后说就有些少童不宜了。
传言有真有假,人们往往更喜欢听自己更想要听的东西,而到这时候,真假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夸张中有真实做基础,真实又往往与夸张相辅相成。传来传去,说来说去,最后还是指向了“施殿下对这女子情谊绵绵”。
只不过,传言这头到那头,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指的是人,虽然施殿下高贵不可攀,到好歹在大礼本土出生,茁壮成长的人们,还是见过的。而那传闻中另一位主角,却是鲜少人见过,见过的人,有人沉醉其美色,难以自拔,将其描绘得犹如天仙下凡,嫦娥西施也不过如此。也有人心口不一,非得扯着嗓子说此乃大话,就是她长了一副倾国倾城之姿色,也不过一介女子,能激起多大涟漪。
姑娘们又是吃味,又是忿忿不平,都想要瞧瞧这女子究竟是何等国色天香,能让施殿下也动了心。
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满城人尽皆知。无一不想伸长了脑袋,想往王府里头瞅一瞅,一探究竟。
这日日过去,这人没见着,亲事倒是越来越确定了下来。起的个早的人,还能瞧见那浩浩荡荡,抬着聘礼的队伍,气势不亚于出征前夕。若不是抬着一抬抬大红喜色的聘礼,还真叫人有又要出征打仗的错觉,这求亲求得,还真是生疏。
“可不是生疏吗!听说这亲事是施殿下一手操办的,就为了照顾那位小姐,顺着那小姐的意思来。况且啊,那些并非是聘礼,不过是王府送去给万府的礼金,据说殿下派人说媒时去的匆忙,只草草备了几箱黄金过去。这些送过去的礼金,便是补了上次。”
“为何匆忙?”
“听闻是施小姐总算是点了头,愿意嫁给殿下,殿下一时高兴,想也是怕她后悔,赶紧将事情定了下来。”
“究竟是怎样的大小姐,竟变着法让殿下伺候她,看来也是个嚣张跋扈的女子,仗着自己貌美。不过,殿下也真是痴情,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种程度。若是日后取了他家的女儿为妾,那姑娘,该多憋屈。”
“怕是没机会了。施殿下求亲下聘时,口口声声,字真意切地发誓,此生只会有她这一个妻子。”
“当真是好福气啊,这位施小姐。”
可谓真是好福气啊,人人惊叹不已,艳羡之意如洪水猛兽,波涛汹涌。
亲事已经确定下来了,虽然这施小姐仍旧神秘,几乎脚不出户,日日养在王府中,人们对她的好奇不增反减,眼看就快要到了成亲之时,竟突然杀出了个程咬金,坏消息先光临了来。
说是坏消息也不能够,只能说是出现了变数。
王府与万府的亲事快要来了,城中百姓还飘飘然地热烈兴奋,将这一喜事编成了好几个不同的话本日日在闹市摆张桌子,由那口若悬河的说书人,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动容之余又是欣喜又是祝贺,差些将这两人搬上了历史舞台,不知道的还当是古老人物的风流雅韵之事。
而这一日,许久温和的天气,挂着和煦的风,一时却像被人盖上了灰蒙蒙的布帘,昏昏沉沉地就压了下来,将画在天空中的太阳遮了去。下一刻,倾盆大雨刷地泄了下来,大颗大颗的雨珠打在了还没来得及找到躲避之处的人们的肩膀上。凉风吹拂,将与雨丝触碰的肌肤吹得冒起了一粒粒疙瘩。
街上的人对这场雨评头论足,说这大雨过后,便是真的夏日来临。
只不过,现在的他们还不知,这雨带来的不仅是入夏,还从京城带来了一个消息。
施王爷下台。
这便是前头提及的坏消息,而之所以说并非坏消息的是,虽然施王爷下了台,但大礼却有了新王爷。皇帝封了个新王爷,给了个安德王的名号,驻守大礼。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虽说这王爷的职务究竟是不是个肥差,还未可知,但这安德王,也不是外人,正是施丹虞。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万惊鸿正靠在床榻上,喝着少乔递给她的汤药。
时间一晃,数月过了去。她的身子越来越差,现在更是到了难以下床的地步。以往还能出房门,在院子中逛逛,现下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能为力了。身子骨瘦弱地像是一阵风就要吹倒,脸色更是苍白得血色全无,病态地不像样。
她咳嗽两声,将碗递给了少乔。
问道:“何时的事?”
少乔接过了碗,回道:“今日,方才我去端药之时,碰巧看见,便多了个心眼,匿了声息听了个墙角。”虽说是听墙角,但少乔说的心胸坦荡,仿佛不过如此罢了。
“殿下知晓吗?”
“知晓,殿下也在场。”
不对,她问的不是这个。
万惊鸿蹙眉思忖片刻,用虚弱得嗓子唤道:“纱织。”奈何她声音实在太小,那两个丫头一直守在门外,听不见她的呼唤。少乔见此,朗声,将纱织唤了进来。
纱织战战兢兢,疑惑不解,一向她们两人都守在门外,屋内有少乔服侍,不得命令不得入内。而此时……
“小姐唤纱织来,是有何吩咐?”
万惊鸿微微偏头,看她,道:“去,将王爷请来。”
“王爷?”纱织一愣,犹犹豫豫问道:“是哪个王爷?”
“老王爷。”
话语比之前急促了些。听上去像是有些不耐烦。纱织一惊,连忙应声,赶紧下去。要知道,施小姐待她们从不惩罚,也从为见她发怒,总是冷冷清清,平平淡淡的模样。自从这病越来越严重,更是终日卧在床上,不见出门。她倒是不担心惹恼了施小姐,而是担心自己做事不利索,让施小姐失望影响了心情又影响了身子,若因此更糟糕一分,那惹恼的就是施殿下。
她们做下人的,最怕的就是威而不怒的殿下了。
待纱织退下,万惊鸿轻喘口气,对着少乔道:“少乔,扶我去院中凉亭。”
少乔却犹豫,道:“小姐,外面正下着雨。”
万惊鸿轻轻摇摇头:“无事,扶我去。”
少乔担心万惊鸿身体,但她也深知,她想做的事,不容得他人阻挠,她有她的想法。拗不过,只好乖乖听命。
扶是没有扶,万惊鸿如今双腿发软得厉害,站起来已经是不可能。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遇上了好天气,少乔总会告知她,询问她是否愿意在院中晒晒太阳,她也没有拒绝,由着少乔将她抱起,送到院中方支起的躺椅上。这是代渊告诉少乔的,晒晒太阳对万惊鸿的身体有好处,她便记了下来。
少乔唤来了如烟撑伞,抱起了万惊鸿,往屋外凉亭走去。
留了个意,悄悄掂量了一掂量,轻得要命。
说是抱着一副骨头架子,也不为过。
黑云压城,灰蒙蒙一片,倾盆大雨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成了细雨绵绵,如牦牛般,落在人手心中都感觉不到。
“雨凉,小姐还是将手收回来罢。”
少乔的声音轻轻响起,万惊鸿回神。闻言收回了手,方才她不由自主地便将手伸出去,与那雨,来了个毫无阻隔的触碰。
将她抱进了凉亭,如烟收了伞,退到一旁,雨滴说着竹编纸伞滴在地上,晕成了一个饱满的水珠。
少乔将万惊鸿放在凉亭上,又将方才让如烟抱着的棉被接过,严严实实地盖在了万惊鸿身上,生怕有一个缝隙漏风。
万惊鸿表面上任由她摆弄,实则思绪已经飘出了雨帘。
彼时京城中人人都称呼的施小王爷,如今当真成了王爷,这对观望的他人是喜是忧,她不知。但对王府来说,对那人来说,绝不会是喜。
金顺帝突然下了这么个圣旨,从一面革了施文杰的位,又从一边将施丹虞抬上了戏台。一个老奸巨猾的人,与一个初生牛犊的小羊羔,贪婪又多疑的金顺帝自以为做了最划算的主意,但细想开来,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安平王与大礼联系了十几年,被“驱逐”了十几年,他就算是再担忧,也不会突然赶尽杀绝。
所以,送他这一波春水的,应当就是施文杰,安平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