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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里最后的一点酒干了,小林打开宋春明后来买来的那瓶,还是一分为三,继续喝着,酒喝高兴了,话也就多,就随便了。
宋春明问,你们黄总和方总,都怎么分工的?
“一文一武。”小林说,“方总那里,水牢,千斤顶,麻辣烫,苦头有的吃,黄总这里,就不一样了,从来不来这一套。”
“那你们公司要债,主要还是靠方总了。”宋春明说。
“屁,主要靠黄总。”大林说,“大的单子,都是黄总在做。”
“哦,怎么会怎样?”宋春明奇怪了,他看看小林,小林也点点头,他说:“方总是有勇无谋,碰到很多客户,他脑子就不够用了,他那一套,看上去好像很吓人,其实屁用没有,你想想,你就是再打,人家没钱就没钱了,你能怎么办,你又不能把人打死的。
“打死你日子也没得好过的,就是打成重伤,最后还是要花钱给人家治,要黄总出面给他擦屁股,不然人家横下一条心,反过来要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要么出去就报警,最后跑路的还不是你,有什么屁用?钱没要到,还赔进去一笔钱。
“他那些招数,只能吓吓不吃眼前亏的人。黄总不一样,他脑子好,够用,他都是抓人家最软的地方,你看上去没什么用,但落到他手里的人,生不如死,还一点都不能怪他。”
“还有,方总那套,小单子这样逼逼,可能还灵,人家找亲戚朋友再借借,或者什么东西卖卖,还能凑出来,大单子怎么可能?你打死人家也拿不出,不是人家不肯拿,是真的没有办法。”大林说。
宋春明猛然想起,还真是这样,这黄总总是笑嘻嘻的,但冷不丁冒出一句,是陪你带儿子去吃肯德基,买游戏机,就把宋春明吓半死了。
他问是去你家里还是酒店,宋春明自己就选择到这里来了,看似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其实都是他给你衙的路,你不走这个,就无路可走。
他是先把你摸清楚了,知道你最在意什么,抓住了你最在意的,用你最在意的东西威胁你,这个会让你心生恐惧,比让你吃点皮肉苦,更有效果。
“宋总,秦总让黄总来负责你这个案子,你就放心吧,最后肯定会让你自己都满意的。”小林说。
“让我自己都满意?”宋春明奇怪了,“怎么个满意法。”
“黄总会把你所有的麻烦,一次性解决了。”大林说,“这就是黄总厉害的地方,他每天就是用脑子这样想想想,他不是想怎么让你还钱,是想怎么利用你,还有你周围的那些人,最后拿到的,总是比你应该还的还要多,但也帮你把问题彻底解决。”
“怎么做?”宋春明来了兴趣。
“我们要是知道,那我们不是也做老板了?”小林说,“大林说的没错,黄总就是这样,就好像玩魔方,看上去乱转乱转,最后啪地一下,都好了,黄总最喜欢讲的一句话就是什么,每个人都是有潜在价值的,我们就是要把他们的潜在价值挖掘出来,获取我们最大的利益。”
“黄总和你说的话,没有骗你。”大林说,“很多原来我们公司的客户,后来真的都成了我们公司的老板,钱都放在我们这里,他们就是觉得,我们有能力管好这钱,帮他们赚钱。”
“看得出来,你们两个,都很喜欢跟着黄总干活。”宋春明说。
“那当然了,跟着黄总,你每天脑子也会转转转,让你自己感觉,你自己都变聪明了。”
小林看了看关着的房门,压低了音量说:
“跟着方总,就是傻打傻冲,天天提心吊胆的,真的要出了什么事,跑路的,当挡箭牌的,先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我们也是赚点工资,那些人就像你说的,和我们也无冤无仇,谁愿意多找麻烦。”
“这话也对,来,碰一下。”宋春明举起了杯,他们又碰了一下。
放下杯子,宋春明想起了一件事,问:“有一件事,我能不能问你们一下?”
小林点点头:“宋总你说。”
“有一次你们方总,带着两个人,到我那里买房子,那两个人,看上去怪怪的,这是怎么回事?”宋春明问。
小林看了看大林,大林挥了挥手,叫道,说,说,这个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个是惩罚他们的。”小林说。
“惩罚他们?”
“对,那两个逼,从我们这里借了钱,晚上就跑去花样年华,要了最大的包厢,叫了十几个小姐,还都是最贵的,光小费就花了一万多。”小林说,“结果被方总从包厢里拎出来了,本来准备扔钱塘江里去的,还是黄总说,他们那么喜欢花钱,就带他们去花钱。”
“结果就带到你那里去买房了。”大林说。
宋春明差点就笑出来,这还真是惩罚了他们,让他们拿钱买了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房子,这钱又回到了黄总他们那里。
也难怪,这两个人去了售楼部,连什么楼层和户型都不挑,只想早早完事走人就可以。
……
宋春明从床上起来,拿过晾在椅子背上的短裤,发现还是有点潮湿,宋春明想起洗手间里有吹风机,就套上外面的裤子,拿起短裤去了洗手间,用电吹风吹着,吹到感觉干了,这才走出了洗手间。
他伸头朝外面看看,看到大林还在呼呼大睡,小林显然是听到了动静,坐了起来,但人坐在床上,背靠着床靠背,眼睛还是闭着的。
宋春明摇了摇头,回去了里面房间,把外面的裤子脱下,穿上短裤,再重新把衣裤穿好,去洗手间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看看时间也快十一点,干脆等会吃中饭了。
他拿过了娃娃脸留下的那叠纸,把桌上的电视机往边上挪挪,腾出一块地方,一边想一边写着自己的欠债。
第二天,范建国和娃娃脸,还是去了杭城森泰房地产有限公司,麻将脸没有去,最凶的一拨要债人潮过去了,就不需要他出动了,娃娃脸带着两个手下过去就可以了。
今天,陆陆续续还是有一些债权人过来登记,公司里的人也回来了,娃娃脸看到了小吕,和她说,你还是去售楼部,天塌下来,也不会影响到你售楼部,你们就专心卖房,你放心,你们的工资,一分也不会少。
小吕说好,带着她的两个人走了。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就没有什么债权人来了,范建国请财务和主任过来问,他们两个都说,平时来要债的,好像也就是这些人,其他没有了。
有没有什么人直接去找宋总,你们不知道的?范建国问。
“不可能,到宋总这里来的人,我都知道,还没有来登记的,只有银行了。”主任说。
“银行已经在准备材料,决定起诉了,他们才不会来找你们。”娃娃脸说。
第一天麻将脸他们,之所以要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又是泼漆,又是拉横幅和一大帮的人鼓噪,还把宋春明给带走了,就是为了要把这公司所有的债权人都激出来,也就是谭淑珍说的,让雷彻底爆炸。
这公司要是放任它,它还会苟延残喘,现在是一闷棍,让他速死,死得还很难看,只有这样,那些要债的人,才会只想尽快拿到自己的钱,不会有其他的想法,这对他们料理起后事,会方便很多。
范建国看看也觉得,如果这么大的动静还激不出来的债权人,大概也是没有了,或者就是,怎么也激不出来的人,比如宋春明的父母。
他们连给宋春明的钱,都没有认为是债,还会来要什么债?
保险起见,范建国和娃娃脸,第三天上午还是去了,结果等了一个上午,一个人也没有,娃娃脸和范建国说,差不多了喽。
范建国也觉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离开了杭城森泰房地产有限公司,去了宋春明他们住的酒店,进去的时候,宋春明和大林小林刚吃完饭,正在打牌,看到他们来了,赶紧把牌停了。
娃娃脸问宋春明:“宋总,你这里那个账单有没有写好?”
“好了,好了。”
宋春明说着,赶紧去里间拿出了一叠纸,走出来交给娃娃脸,娃娃脸扫了几眼,问:
“宋总,没有遗漏了?”
“没有了。”宋春明说,“这个,我前天就写出来了,这两天又反复地想和对,确定没有了。”
娃娃脸点了点头,把它们交给了范建国,范建国在床上坐下,把宋春明写的,和自己登记的对照起来。
他发现自己登记的每一笔债务,宋春明写的账单上都有,而有十几笔,是宋春明账单上有,他的登记表上反倒没有。
范建国和宋春明说:“宋总,有几笔帐,你帮我解释一下。”
宋春明说好。
范建国指着宋春明写的账单上的一个名字问:“这个人,你这里有,但为什么我们这几天在你公司,进行债务登记,他没有来?”
“这是我大舅子,还有这个,是我小姨子,这是我大姐,我欠他们的钱,他们怎么可能跑到公司里去要。”宋春明说。
范建国点点头,明白了,范建国接着问:“那这几个呢,都是五万,还有这几个,都是四万,他们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五万的,是我原来局里的局长和副局长,四万的这几个,都是局里的几个处长。”宋春明说。
范建国笑道:“明白了,还是按级别借钱的。”
“我那块地,本来就是我们局下面公司的,把那块地给我,是局领导开会一致同意的,所以我下海的时候,他们为了表示支持,都借钱给我,我现在落难,他们就是心里很想要回这笔钱,大概也不好意思要吧,他们一次也没打电话问过。”宋春明解释。
“宋总原来在单位,人缘不错。”娃娃脸说。
范建国点点头:“看得出来。”
“我和秦总,就是这样,才认为值得帮。”娃娃脸说。
范建国说明白,我们走吧。
……
范建国和娃娃脸两个人,到了“锦绣江南”,去了娃娃脸他们众辉公司,直接去了秦总的办公室,把两份表都给了秦总,秦总问他们,没有意外了?
“不会有了。”娃娃脸说。
“那你看处理起来难度大吗?”
“不大,只要把农行摁住,夜新鲜他们那里能接,就可以。”娃娃脸指了指范建国说。
秦总看着范建国,范建国说:“总债务的额度不大,我们这里,应该会接。”
“好,那农行归我,你们的刘总谭总,归你。”秦总和范建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