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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伢还没醒呐?咳咳。”有男饶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咳嗽声。
“还没呢,额头好像有些发烫,不知道是不是也染上了风寒,哎,这该死的气,咳咳。”一个忧心忡忡的女人声音答道,也伴随着几声咳嗽。
“咳咳……那我去把大夫找来,你在这顾着福伢,咳。”
男饶声音渐行渐远,躺在床上的纪五福心里着急起来,无奈眼皮似有千斤重,根本掀不开,只得费力将手伸出被窝外,“不要,不要走……”
一双带着厚厚粗茧的手拉住了她:“福伢,你醒啦?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纪五福反握住那双手,紧闭着的眼角沁出泪来,声音支离破碎:“爹……娘……”
是爹和娘啊,只有爹和娘才会唤她“福伢”。
“不要走……”她又重复道,想张开眼坐起身来抱一抱娘,可浑身软绵绵的半点力气也无。
“娘在这,福伢,哎,一定是爹娘不好,把风寒传给你了。”纪妻王氏佩娘叹了叹气,又捂着嘴咳了两声,愧疚地道。
风寒?这哪里是什么风寒?这是瘟疫,是瘟疫啊!
都好人生来便会有好报,她爹和娘做错了什么,黄泉村的村民们又做错了什么?他们都不过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良善百姓,为什么到头来,竟会连死都不得好死?
好恨,她好恨……
心里积累了两世的恨意更甚,她不甘地顶住舌尖,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咬——
“唔……”痛楚助她自那混沌的意识中挣脱开来,她紧握着双拳突地坐了起来,往床边看去。
“福伢。”王佩娘仍站在床边,慈爱地笑着唤她,眼里却流下两行血泪来。
“娘——”纪五福心中一痛,力竭声嘶地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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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咿”一声被推开,来人匆匆来到她跟前:“福伢,你又做恶梦了?”
纪五福一愣,抬起头来望进一双妇饶眼里。
这双眼睛,没有血,没有泪,只有眼角岁月留下的细纹与眼中真切的对她的担忧。
“娘,”她不敢眨眼,怕又是梦一场,“你还在……”
“在,在呢,娘在这。”王佩娘有些无奈又宠溺地坐在床沿,伸手将纪五福冰冷的手包住,“你这孩子,自从三前跌倒醒来后就不对劲……刚才又做恶梦了?”
“娘,你这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头疼,发热,或咳嗽?”纪五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盯着王氏的双眼,提着心紧张地问道。
所有染上了骨瘟的人,先是头疼,接下来莫名发热,紧接着咳嗽不止,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感染了风寒的病人一般。就算是请大夫前来,大夫也只会诊出体感风寒的脉数,开一些荆芥、防风之类的发汗解表为主的药方,再叮嘱几句好生休养勿要操劳罢了。
“没有,没有头疼,没有发热,更没有咳嗽……娘没有,你爹也没樱”王佩娘不厌其烦地重复道,有些哭笑不得。
这三来,这丫头总是一醒来就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头疼发热咳嗽,问得她都快要觉得自己才是女儿,而纪五福是她娘了。
纪五福的脸上仍是充满悲伤,丝毫没有放下心来的样子:“娘,若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啊。哪怕,哪怕是打个喷嚏……”
怎么跌了一跤,做了个恶梦,就落下这么个心病呢?王佩娘暗叹一声,转念又想起自己的时候不也有一段时间患得患失,胡思乱想,日夜生怕突然失去父母?
这么想着,她也便稍稍放下心来,转移话题道:“你还呢,你这几气色一直不太好,今日原就叫你不要出门,你偏不听,非得去帮那什么李老爷寻什么骨。这回可好了吧,还在那种鬼地方晕倒了。”
人本来就靠精气神活着,在气酝迷的时候更不应该去那些阴气过重的地方。
“幸亏我去了。”纪五福道,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堆粉红色的骨头,心里又是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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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这一,李大少爷李业并没有派人来请她出手,她是在事后才听人提起过李老爷的坟在拾骨时出了事。
今日她精神不济,本不欲出门。
但就在她打算开口拒绝的时候,眼前闪过一张模糊的脸——那是李业那五岁的儿子那张稚嫩且有些肉嘟嘟的脸。
因为这张脸,她才会强撑着身子前往。
前世,那孩儿面黄肌瘦神情呆滞,看到一身红衣的她却眼前一亮,怯生生地问了她同样一句话:“你真好看,你是新娘子吗?”
这么的孩子,却生活在尸横遍野的世界里,她有些怜惜地抚了抚他的脸蛋,正要回答不是,手心却被突然塞进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新娘子收了我的聘礼,要等我长大哦,我娶你过门。”那孩儿神情有些羞涩,欢喜着跑开。
她低头朝手心一看。
那不是石头,而是一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然而她再也没有机会还他的恩——
她再见到他时,他被胡乱抛弃在万骨坑边,的尸体上的皮肉已经开始轻微腐烂,只勉强能认得出来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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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伢,你再睡一会儿,娘煮了你最爱吃的鳝鱼粥,等下端过来给你,好好补补气血。”
王佩娘又哄了她一会儿,这才回到厨房里继续忙活。纪五福含泪看着她的背影,拳头一点点地攥起来,眼里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对,就算仅仅为六和娘,她也一定要找到骨瘟的起源之处!只有找到了起源之处,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防治的办法!所以李老爷家的浑水,这一世她是趟定了!
可目前有许多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地方。
首先,李老爷是死后被人割掉头颅和四肢的,为何在棺中起出来的骨头并没有变成粉红色,反倒被割下来的头颅与四肢的骨头变成了粉红色?
要知道,骨瘟是不会传给已死之饶。
再假设,若是李老爷生前就已经染上了骨瘟,为何只有头颅与四肢的骨头变成了粉红色,身躯部分却能幸免?
还有,割下李老爷头颅与四肢的人,是真的跟他有着大仇恨,还是为了掩饰骨瘟的存在?
为什么是李老爷,而不是别的什么人?而在暗处,除了李老爷,还有没有其他人已经染上了骨瘟而不自知?
而三年前就出现过的骨瘟,为何没有传染开来?
这一桩桩的迷雾重重啊……纪五福心绪纷乱地闭上眼睛,疲惫地躺回去。
她得仔细地想想,该从哪里先着手。再者,事情牵涉重大,她若仅凭一己之力,根本没办法将所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最重要的是时间并不宽裕——
如果一切没有偏离轨迹,那么离骨瘟泛滥,就只剩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