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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义与王氏又忙去招呼其他人,只留了句:“你们自个儿捡位置坐啊!”
赵清淼福身颔首,抬了淡烟眉,眸色一凝,唤住了拔脚要走的王珏。
“表弟,你且等等。”
王珏方才人前扮乖儿子扮的委实辛苦,与人交际又不是他擅长,正苦于脱不开身。他听到赵清淼唤自己,果断就回头立定,眉心不明所以的皱起,湛眸里带了丝困惑的望过来:“有何事?”
他直来直去不惯称其表姐,赵清淼从不放在心上,只是将带来的锦盒递上悠悠道:“此乃我一点心意,非是值钱的东西,只是或许对你日后入仕有益。”
王珏接过来随手打开,见放着一本有些年头的手札,嘴唇半张半合的愣住:这是叫他多读书的意思?
与赵家兄妹的关系再是淡薄,这拿人手短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嗯……那多谢了。”王珏目光一错,面上已现意兴阑珊,转手就递给了贴身小厮福三。
赵清淼也不再多说,侧目发现赵晏久两根手指正掐着下颌,一副深思中的模样。于是,她以手肘悄悄的从旁推了推。
赵晏久果然回神,目光移到赵清淼担忧的脸上,折下时敛去沉色,嘴角立马咧出一抹灿烂的笑意。
他扬了扬眉梢,从宽袖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纸来硬是塞去王珏手掌间:“表弟,我知道咱家什么都不缺,只能送你一句话。不盼你光耀门楣,唯望你心有山川丘壑,头顶明月清风。”
此刻瞧着赵晏久,清俊不羁的眉宇下,深藏一缕正气凛然。
赵清淼心中微动,隐隐有些说不好的感觉。
倒是王珏点点头,似乎将这话听了进去。他摊开掌中的纸,抹平折痕瞧上面只写了一行:京畿外城云云,两进大院……户主赵千山云云。
平淡的眼中摄了些光彩,王珏惊讶道:“这不会是姑父的——”
赵清淼一颗心提了起来,眼光跟着落到纸上,立马蹙起秀眉不解的看向赵晏久:哥哥什么意思?
只闻赵晏久呵呵低笑,语气自带一种散漫道:“虽说春闱要过了年,眼下时辰尚早。可等二月考生定要齐聚入京适应的,到时你就去旧宅备考,我跟你说啊,若是跟客栈的考生住在一块,指不定你会被他们带跑去那些个地方了。”
说到最后,嘴角掀起怪异的笑。
王珏倒是听明白了:但凡举人上京参加会试,除了放榜名落孙山,就是半途退出。那些人中就有图新鲜去烟花柳巷,结果盘缠花没了,人也不求上进了。
赵清淼深深的看了眼自家兄长,为他偶尔的不正经。
“多谢提醒。”王珏走远了。
赵晏久脸上淡却了刻意的玩世不恭,眉宇间忽生出怅然落寞,垂下眼皮,拉上赵清淼要去拜见老爷子。
他脚下有些急切,赵清淼觉得奇怪忍不住道:“哥哥,你不开心?”
赵晏久放慢脚步,抿了抿唇轻轻的哼了声。
他只是想到了从前:那一年他也曾意气风发的备战会试,更是三甲及第人人奉承,只以为前程在望,也能照顾妹妹。却一夕被人诓骗,革除名单,之后人人避他。他年少时曾恋慕的姑娘,也因为父辈门第而断了往来……
或者兄妹心意相通,赵清淼也想到了从前,所以她轻柔了语气道:“哥哥,都过去了。”
赵晏久顿下脚步,胸膛滋生热意,不忍她低眉的模样,伸出手去揉了揉滑顺的青丝,开怀笑道:“想哪去啦,哥哥我是经商俊才,一切与银钱无关的事,我才懒得惦记!”
赵清淼以为他故作洒脱,哪知到了王老爷子跟前,才知道哥哥早已胸有大志。
王老爷子两鬓霜白,眉目肃起,抖着手指向跪坐在前的赵晏久,厉声问道:“你说什么?要去上京开铺子?谁允许的!”
王勉之壮年时求财,临老临老不求长寿,只求一大家子人和睦,儿孙能无病无灾。
他凄苦的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把这两人从上京接回来,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赵晏久竟然作死要回上京了?
“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是谁拿走了书房的书信,哼!你小子存的什么心思,当真我看不明白?”
赵晏久跪的笔直如竹,贯来世故的笑容已经收起,几种情绪聚在眸底流动。
他耷拉着眼皮,不紧不慢的回道:“您老千万别气着身子,听我解释解释。我无权无势,上京做点小买卖,京城里的大官不会刻意来注意我。有些事我的确想求个明白,可也不会轻易把命搭进去。您放宽心!”
“放屁!”王老爷子真是气糊涂了,脸红脖子粗的连往日的礼仪都忘却脑后。他拄着拐杖站起身,而后举起来一棍子想要抡下去。
赵清淼清音凛凛,也一并跪了下去。“您要打就两个一块打吧!这事不是哥哥的主意,我也有份。”
王老爷子果然一滞,手不上不下悬在半空。嘴唇翕动,眼里又是惊诧又是心痛道:“连你也?!”
赵晏久却道:“这事与妹妹无关,她从到到尾不知。”说完,他看向赵清淼一脸澹然,于是嘴角压下来,颇是无奈的谴责。
——这时候你揽到自己身上做什么?兄长皮糙,你又不禁打。
赵清淼情急所言,她虽不知道赵晏久回京的打算,但自打上回看到了爹的书信,就一定慢慢开始计划了,兄长多次安抚自己不要参与其中,同是子女,心中早已愧疚。
两兄妹就这么默默的互相瞥看着对方,直到有一人忍不住,嘴角扬起了笑。
王老爷子看着两兄妹,想到两人的爹娘早已故去,心中悲凉,慢慢放下了拐杖,坐回椅子。
屋内静默半晌,直到外头敲门声。“爹,开宴了。”
正是王守义的声音。
王守义在门外等了等,耐不住性子又要敲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句:“我乏了,就不出去了。你们兄妹俩也走吧。”
王守义一怔:老爷子怎么了?早晨换衣裳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呀?
直到赵家兄妹走出来,合上房门转过身。王守义狐疑的打量起他们,面上倒是坦然,于是他紧盯赵晏久一人问道:“晏久,是你又说错话了?”
赵晏久又变回了先前的表情,嘴角扬起,双手一摊呼道:“冤枉啊!”
王守义满脸不信。
赵清淼却侧目望了望窗棂,隐隐看的到老爷子微驼的背影,沧桑的,无力的……谁也料不到日后会发生什么。
之后的宴席上,王氏提议,趁着王珏中举喜事(说不定日后是状元之才),嚷着要让王记酒楼重新开业。
赵清淼这番安静坐着,没有反对,倒是王守义表示担心:如今儿子不过中个举人,日后会试可是与天下英才笔斗,能不能成还不定呢!
王氏的性子也是说风就是雨,翌日选了时辰就重新开张了。
赵清淼叫常喜择了些糕点啊送去,尽管王氏殷切希望她过去帮忙,但赵清淼却是没了那心思,一口回绝。
沈霄走了,府里没了沈九,日子也继续过着,只是偶尔,有人会提起那个不一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