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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邪酣甜地堕入梦乡。手中仍然握有一壶半满的女儿春,酒香迷茫四海,天涯难逃。
远处笛声悠扬,黛青与乌无晴还有倾水然正在展开一场大战。
眼前这种局势,使得悬狸跳入了朱邪所在的那叶小船儿上,心心念叨,千万不要沉船,“朱邪,你想死……我悬狸还不想死呢!”
见着朱邪敞露的膀子半遮半掩,是个女的妖怪都会对此种美男心生歹意吧!然而朱邪完全不顾美男的形象,哈喇子在上面流一地,脑袋歪斜着,随船底下“哗啦”水声跌跌宕宕,快要倒在了这头抱怨不已的悬狸的身上。
悬狸梳理了一番自己爪子上的毛,为的就是往他身上一扑一挠——使他快点儿清醒清醒。
“哎呦!”朱邪脸上火辣火辣的,半睁着眼缝儿,倏然,瞧着朦胧月色当中蓦然浮现的叶风停的影子,摇了摇脑袋,擦了擦眼睛之后,却清晰地看见——是一头再普通不过的悬狸罢了,两只粉嫩的狐狸爪子倒是藏得十分利索。
蓦地,朱邪松了一口气。
他立马站起身来,将那一壶似若往里面灌了迷魂药的女儿红给“扑通”一声,手下毫不留情给丢在了波浪翻涌、剑气横穿的暗流之下。
悬狸愣了愣,“扑腾”一声,被吓得翻起身来。
朱邪俯身看向它这头悬狸,浑身醉醺醺,眼角冒着寒光,透露着一股邪恶的气息,似乎即将用双手要把它给丢出去,与这一壶酒一同扔出去埋葬。
眼前,悬狸却并不能说话,千钧一发的时刻,倾水然冲了出来,一把将它从朱邪的手中给抢了过来。
悬狸被他们抢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被他们两个搞得晕头转向,心想,像极了情敌之间分外眼红争风吃醋的模样!
悬狸身上冰凉,只感觉被朱邪宽大的手掌一提,便落在了激荡起水花的浪怀里。
“真是可恶!”然而……朱邪并不能听到悬狸的自言自语,况且现在的灵狐紫幽雕根本就不能使用任何冥力,包括传心术。
朱邪道睚眦必报:“要不是这头妖物,我能够喝得这样酩酊大醉,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吗?”
倾水然收回留离之剑,听见悬狸的呼救声,把剑随意地往水中伸进去,立马悬狸就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一般,双脚扑棱棱地往水面上浮游,寻摸着剑身,将那把留离之剑当做了玩具抱枕一样怀抱着。
尔后,悬狸只见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弧线,它顺着那道弧线轻飘飘地掉在倾水然温暖如蜜的胸怀之间。
倾水然动手指向数百米外道:“迷惑你的不是替,而是那些幻作人形的歌伶,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哦。”朱邪闻之,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走吧!跟我一起去对付那两个妖物!”朱邪似若动身状,接着便脱掉外面的那件已经被水花溅湿的外衣,随即便如弦上之箭立马飞跃而去,抵达数百米之外。
悬狸只感觉到被倾水然紧紧地怀抱着,接着便随一阵风消失于漫漫夜海之中。
“你们这么不中用!为什么不早点儿置他于死地?太令我失望了!”黛青呵责手下跪倒在地上的那两只狐妖——屠苏爷与屠苏娘。
“呵呵,原来……是你害的我不省人事。”朱邪翻白眼道,转过黛青,便对上那两只恢复狐狸原身的妖物。
倾水然如若一阵风落地,跟在朱邪屁股后面。
朱邪没有在意,被往外跳落的悬狸一撞,撞在了冷厉眼色的黛青面前,“说吧!”
“要如何解决我们之间的事情?”
听闻黛青的宣战之后,朱邪于脑海中盘旋了一会儿思绪,抬上眸,对上黛青低垂的冷眸道:“你……究竟打算对我们做什么?”
见黛青不语,朱邪接着说:“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都可以去做——前提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不可以再伤害任何人!”三九
“呵呵……”黛青哭笑不得,“这……我们很难做得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欠我的人,始终要偿债!”黛青凝眼望向默默在旁的倾水然,似乎透过倾水然看见了倾开元肮脏丑陋的面目,八年之前,那时候,他明明知道黛青就是岱然,为何不承认?难道承认一个人有这么难吗?对的,他与倾开元一样臭味相投,其最真实的本性便是虚伪狡诈、自私冷漠。
黛青摊出手掌,无形之中收回了彼时乌无晴体内的幽冥之力,其中包含了潜藏着原本属于他的一丝黑煞之气,乌无晴松了一口气,昔日的心魔好像顿时间离他而去,化作一束绽放于手掌之内的黑色幽莲,最终凋谢无影。
乌无晴被黛青一把推开,黛青低沉的嗓音于他耳畔萦绕,提醒他道:“你输了!”
乌无晴不语,于心中,他只期盼可以早早结束这一切恩怨纷杂,可以见到他的慕凡……见着黛青失望地飞跃这片天地之后,天地一切如常,拨云散雾,绚丽的灯火表演,弹奏琵琶的歌姬,一切都再次浮现于眼前,仿若之前所发生的怪事都是在梦境当中所发生的,而他们便是被卷入那幅被施了冥术的图画之中,而不得不遭遇了这一切的虚幻。
“对的,我输了!”乌无晴神情恍惚,不禁流露出些许错乱,他无法对这些保护叶风停的人痛下杀手,无数次尝试之后,他目睹了自己无数次的失败,就像黛青所言,自己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强大的剑客!
一阵狂风将他的发丝吹得凌乱无比……
“因为自古以来,剑客,便是集聚冷酷、无情等诸多特质于一身的,像我这种多情的剑客,只会让“剑客”这两个字眼沦入堕落的行列。”乌无晴蓦然正视黛青失望的神色,凝对着苍茫寂寥的夜色,“但是不懂得原谅与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人,是永远不会理解爱的涵义的。”
朱邪始终没有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半睁半闭的眼眸围转着眼前蓦然一切如初的情形转了好几圈,似乎没有缓过来,处于迷惘的与时空分离的状态,刚要叫住乌无晴,头发凌乱不堪的乌无晴却飞身而去,留下苍凉的夜月垂挂于天际,宛若一切都是梦一场,就连参与其中的他们也是梦里面的化身。
这一场风波之后,悬狸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朱邪扫视一眼之后,便好奇地问倾水然,倾水然却直接无视,冷眼旁观地拾起那把留离之剑,准备返回。
朱邪跟不上倾水然的步伐,索性打消了之前想要再回到那条船上拿上衣服的念头,夜风冷飕飕的,使他发抖,急忙缩成一团,并不是因为真正的冷,而是因为害怕……
乌无晴那夜反省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朱邪,所以朱邪的担忧与顾忌也是空空一场,除了用来打发时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只是一头银发惹人忧思,白茫茫一片的霜色,将空旷的原野笼罩在一片孤寂之中,唯独有时而出没的灵狐跃动其间,宛若带给他慰藉的一束白月光,他几乎都忘了原本的那个自己是什么样了……
悬狸蓦地跳入他的怀中,起初,他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于风中攒动的白袍上沾落的霜花之后,便裹紧白袍,将这头怕冷而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的悬狸给揽在了怀中。
“不怕冷了,就好。”昔日白羽官人的话语似乎仍旧萦绕于悬狸的耳畔,温暖如斯。
他宽大的手掌,落在了它的身上,传来粗糙的手感,它忘不了当初他日日夜夜挥动幽莲宝剑的坚韧不拔,最终所遗留下来的这些老茧,便是岁月带给他与它最好的礼物,尽管努力之后会带来伤痛,但是那些伤痛无一例外会等待再度的破茧重生、化茧为蝶。
他盈盈笑着,清晨江岸上玫瑰色的烟波与眼波几乎连成一线,熔化一体。
悬狸感觉已经快要化成了一块蜜糖,被一层白色的外衣所包裹,不惧外界的霜天雪地,只不过,眼前它是狐狸,并不能高兴地笑出声来,更何况狐狸本身是不能够像人那样笑的。如果它笑了,别人肯定会以为它要么是妖魔鬼怪,要么是一直特别蠢的神经出错的狐狸。
它不是人,而是畜生啊!
随后,小慕凡也来了,第一眼见到这头浑身雪白一尘不染的悬狸,便喜欢上了,孩童的两只大眼珠子格外灵动地往外迸射出那种火花四射的光彩。
“爹,我要……我要……”小慕凡对乌无晴叫道。
“好。”乌无晴俯下身来,还没有问它这头灵狐老祖的意思,便直接起了身子,使它不得不从他温暖的怀里纵身而下。
小慕凡观望片刻,不敢接近。
漫天雾色之中,雪花一片一片地坠落,铺天盖地而来,使得通体雪白的悬狸即刻与冰雪融为了一体,只在雪地上留出了两只狭长的狐狸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
乌无晴走向并不太敢去接近那头悬狸的慕凡,从宽大衣袖之间掏出一支短柄木剑,看样子,是要教他如何习剑,小慕凡被乌无晴收紧轻薄的浅青色外衣道:“冬天到了!多穿些衣服……”
“爹,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小慕凡侧面对向不远处驻扎的吊脚木屋道,“爹……你是在等娘亲吗?”
“娘亲?”乌无晴神色冷淡地应了一声,一切无从诉,不知道该怎么向慕凡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