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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 苌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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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之战的失败沉重地打击了反晋联盟的乐观情绪,也激怒了恨晋国不亡的齐景公。而卫出公那天生软弱的性格和在处理戚邑问题上的怯懦无能尤其令齐景公感到恼火。

齐景公决定好好教教卫出公如何打击“叛国者”(就算叛国者是卫出公的父亲),他向卫出公发出命令,要求他集合军队准备伐戚。

鲁哀公三年(bc492)春,齐国夏与卫石曼姑率军联合进攻戚邑。赵鞅忙把监视邯郸的部分兵力调过来加强防守。齐国人又把中山国人(此时鲜虞已经改名中山)召来,晋军则在中山军行进的半路上设伏,干净利落地击溃了白狄援军。国夏和石曼姑正在恼火之时,戚邑的晋军又偷袭了联军的辎重营,烧毁了营中的粮草。联军还没有发动总攻就吃了两场败仗,只得悻悻地解除了包围,各自回国了。

这次失利对反晋联盟的心理打击是极其沉重的。齐景公急火攻心,竟然突发中风;好在情况不是很严重,他只是感觉一侧肢体有些麻木,身体各项功能没有受到根本性影响。

鲍牧、陈乞等大夫都劝齐景公不要再为范氏、中行氏操没用的心了,他们说:“晋国人的事就由晋国人自己去解决吧!”

齐景公把卿大夫们聚集起来说道:“寡人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晋二卿,而是为了齐国。先君庄公(齐僖公的父亲,不是齐景公的哥哥)在位时晋国发生分裂,曲沃大有灭绛而代之的势头。当时郑武公在临死前告诫郑庄公说:‘绛不能亡,晋不能统!’庄公一生遵守父亲的遗言,始终在牵制双方力量,使任何一方都不能处于明显优势。

“可惜郑庄公死后,郑国公室大乱。子仪、祭足无能,两人只求自保,不图社稷,白白浪费了十几年宝贵光阴。厉公复辟后再想阻止晋国统一已属不可能了。郑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晋武公攻陷绛城。结果,从践土之开始到现在的一百四十年间,不单郑国、连中原诸侯都深受晋国之害,甚至连齐国也遭到了两次重创。

“由此可见,郑武公的箴言直到当下对齐国仍具有指导意义。齐、晋势不两立,晋国再次分裂,乃是上天赐给齐国的机会,寡人怎敢不牢牢抓住?四卿一旦平息叛乱,齐国恐怕要多花五倍力量对付晋国。与其将来被动挨打,为什么不在当下解决问题呢?寡人恐怕再也登不上战车啦!但是夫子们可以,这件重任就只能由诸位担起来了。”

在朝歌方面,叛军和民众已经开始感受到填不饱肚子的滋味。士吉射被迫放弃了周边的一些小城邑,把力量收缩到朝歌,又命手下四处搜集粮食。就在关键时刻,苌弘给叛军送去了数百车粟米,算是帮助朝歌人暂时渡过了难关。

赵鞅再也坐不住了。他满以为自己取得对叛军的优势后,刘桓公能够见好就收;可是那个狡猾而顽固的家伙不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与自己作对。赵鞅盛怒之下决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长眼的家伙。

刘桓公的家族的生意做得很大,他的客户遍布黄河南北、太行内外。于是赵鞅首先封锁了刘氏商队西去晋国的道路,后来干脆没收了从齐国出发的、途径戚邑的大批货物;不仅如此,赵鞅还对齐国销往东周的食盐征收重税。

东周人食用的盐有两种:一是齐国的海盐;二是晋国的矿盐。周人不得以又从晋国采购矿盐,但是晋人又提高了食盐出口价格。

经过赵鞅这么一折腾,东周的食盐的售价涨了十倍不止。国人百姓怨声载道,但是刘桓公却错误地以为他可以借此机会挑起国人对赵鞅的仇恨。他派苌弘当众发表演说以煽动民众的情绪,可是国人根本不买帐,用吵吵嚷嚷和扔菜叶、石头的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国人说:“权贵老爷们都是撒谎成性的无赖,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对外却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士吉射和赵鞅谁死谁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死了天下就太平了!刘夫子素来以忠君爱国标榜自己,可是士吉射却丧心病狂地进攻晋侯,乃是彻头彻尾的乱臣贼子。刘夫子满口忠义道德,内心却堕落不堪。这种人怎么能做到三公的位置上?这种人又如何劝导国人为善?难道让天下都耻笑说东周是个被伪君子统治的国家?”

刘桓公被搞得焦头烂额,他知道自己的声望已经一落千丈。为了挽回颓势,他不得不用自己的钱补贴盐价,又命商队避开戚邑、绕道鲁国与齐国进行贸易,这才使得食盐价格降低到以前的水平。

赵鞅见刘桓公被折腾得差不多了,于是率军再次向东周借道。这次,刘文公不得不同意晋军通过东周的领土往返晋国与中原。但是赵鞅却把军队直接开到了京师城外,他站在城下,指着城上,要求周人就支持晋国叛军的行为做出解释,否则他就亲自“进城向周天子询问”。

刘桓公束手无策,只得出卖了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和下属——苌弘。刘桓公向周敬王告发了苌弘,称他才是支持范氏、中行氏的元凶,自己不过是被他迷惑了。

周敬王明知凶险的局面乃是刘桓公一手造成的,但是那个与他的身体同样虚弱的王朝的真正主宰,却正是眼前这位浓眉大眼、道貌岸然的刘桓公。面对此种难局,他一个傀儡天子还能说什么呢?而高尚的君子在肮脏的政客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要算也只能算作替罪羊吧?于是在刘桓公的教唆下,周敬王命司寇逮捕了苌弘,并对他的“罪行”进行审判。

苌弘是春秋时期有名的大学问家,他博闻强记、涉猎甚广。他在天文、数理、音律等方面都有着很深的造诣,甚至连孔子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他对王室和刘桓公的忠诚也是世人皆知、无可挑剔的。就是这样各方面都十分杰出的国之栋梁,如今却蒙受了巨大的不白之冤,连为自己申辩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最为悲惨的则是他的死亡。刘桓公为了平息赵鞅的怒气,竟然没有给那位老朋友以自杀的“恩惠”,而是将他开膛破肚,施以“掏肠”酷刑。要知道,这种刑罚最初是为十恶不赦的叛国者定制的,而且从西周东迁以后就再也没有使用过。

那位国老级的老大夫就这样痛苦悲惨地死去了。尽管国人前些天刚刚愤怒地把苌弘从讲坛上赶下去,但是很多人当听到噩耗之时还是禁不住潸然泪下——周人对苌弘的感情犹如郑人对子产那样多变而复杂。

传说有人将他的血液收集起来存放在一个匣子里。三年以后,那人将匣子打开,发现他的血已经化为纯净的碧玉。

叛军被砍掉了一条臂膀,晋国人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赵鞅解除了对京师的包围,转而进攻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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