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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能提及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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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在经历了半个月的阴雨之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日光。日光照入田埂,照上大街,照进皇城。同时这日光也爬上了宫殿内一个女婴的脸庞,原本熟睡的女婴不自觉的撇了撇嘴,无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身侧另一只手旁,而手的主人并未察觉,仍旧沉浸在甜蜜的梦乡。

惠帝八年,帝昭下:宁妃入宫五载,性行温良,克娴内责,于七月二十二诞下三公主昌乐,擢升宁氏为贵妃,减免赋税,大赦下。

是日,举国欢庆,无论庶民还是门阀贵族,都在以自有的方式庆祝,也为这位给百姓带来减免赋税、大赦下的昌乐公主致以最美好的祝福。

同样,在城内兴旺坊一向门庭若市的兴旺茶楼里,也热闹非凡。

与往日一样的座无虚席,一样的茶水点心,不同的是今晚魏先生并没有继续讲江湖侠士的故事,而是兴趣盎然的起了这位刚满一月的公主和她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母亲。

“自从宁氏入宫,打破了众嫔妃百花齐放的局面,传闻除了皇后的清宁殿,最得陛下眷鼓便是宁氏的云霞殿。都以为会恃宠而骄的宁妃却依旧保持着刚入宫时的那份谦卑,不仅对皇后毕恭毕敬,连位份不如自己的妃嫔也礼遇有加。”

“独得圣心的宁妃终于在去年怀上了龙裔,当时宫中子嗣稀薄,皇后生有太子以及早夭的大公主,德妃胡氏育有二皇子,王昭仪膝下仅有二公主,所以宁妃这一胎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陛下都会视如珍宝。”

坐于台子上的魏先生抿了口茶水,接着道:“果然,宁妃诞下三公主之后,不仅被封为贵妃,连我等平头百姓也得到恩惠,可见这对母女在陛下心中的份量!然而,这般恩宠却引起了其他妃嫔的不满!啧啧……”他又拿起了桌上的杯子。

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魏先生,“皇宫戒备森严,寻常热不能靠近,隔着如此厚的宫墙,先生怎知后宫嫔妃的情绪呢?”茶楼角落里一个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问道。

此话一出,自然引起全场关注,听客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着看魏先生如何应对。

这位年过六旬的老者,两鬓虽已斑白,但每一缕发丝都梳得整整齐齐,他听到女子的发问,那双看尽了世间沧桑的眼睛忽然一睁,接着挺直了身躯,呵呵一笑道:“不管是宫墙还是铜墙铁壁,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有看到先生的窘迫,群众微微失望,但也认可了书先生给的答案不再多言。而角落里的青衣女子,竟也安静了下来并未继续发问。接下来魏先生又讲了一些宁妃与其他妃嫔家族的事情,无非也就是名门望族在官场乃至后宫的争斗。听客来这里也就是听个新鲜热闹,不管是民间、官彻是江湖,只要有新鲜事发生,只要你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幕,来兴旺坊这座最热闹的这座茶楼,总有让你满意的故事。

等魏先生把由昌乐公主讲起的这丑宫争斗的故事讲完,已到亥时,居住在其他坊的听客也三五成群地退场,好赶在宵禁之前回家。对于花甲之年的书先生来,此时只想回内院看看自己养的猫,早点梳洗休息,接下来的丝竹管弦之乐,都和自己无关了。

先生起身的同时便有管事引着怀抱琵琶的少女入场,而茶楼内数位跑堂正熟练地穿梭在各个桌旁给客人添水上点心。已当了半年学徒的伍早已练就了快速在桌与桌之间穿梭的技艺,此时到了青衣女子所在的桌案前,只发现桌上留下的一枚碎银子,而客人却不知何时离去。伍挠了挠头,心想等下一定要告诫兄弟们眼睛放亮一点,这要是有人不结账溜了,等到丑时清算的时候,管事是一定不会给好果子吃的。

脱离了前厅的热闹,魏先生正悠然地踏入了寂静的后院,隔着院子,前面的乐声人声就听不真切了,像有一个无形的钟罩将前厅和后院隔绝开来,仿佛那些器乐喧嚣均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他哼着曲晃到了自己的卧房前,霎时从树梢、窗台、花盆间窜出数条敏捷的黑影,那些黑影平先生脚下便立刻温顺的趴下,只等先生蹲下伸出手来,才舔着先生的手发出讨好的“喵”声。

“好了好了,一会就开饭啊,乖。”先生一边抚摸着几只黑猫,一遍嘱咐下人去拿拌好的猫食。

须臾,下人已把猫食分到地上的几个盘子里,而先生坐在廊下悠闲地哼着曲,心满意足地看着猫儿们口口的咀嚼着自己盘里的晚饭。

下人已经退去烧水铺床,院子里只有魏先生悠闲的吹着晚风,陪着自己爱宠。

正当他打算闭目养神之时,忽听得一阵疾风,一个青色的身影出现在先生面前。猫儿们停止进食,机警地围在先生的脚边,他刚想询问,只见青衣女子摘下了帷帽,对着自己躬身道:“魏先生,打扰了。”

认出是之前险些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女子,魏先生不觉皱起了眉,因不知这女子来此有何目的,便只能耐着性子周旋着:“这些下人真是没用,怎么让前厅的客人误闯到鄙饶内院?”

“是我莽撞,打扰了先生,女有一事求教先生,还望先生能够替我解惑。”青衣女子着从荷包里拿出了一锭金子。

魏先生这才仔细地打量眼前的女子,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乌黑的头发只用一根白玉簪挽着,深邃的杏眼下长着高挺的鼻梁,再加上一张薄薄的仰月嘴,看起来英气十足。

见魏先生久未答话,女子心急之下便直接开口道:“不知先生有没有听贵妃娘娘怀胎五月之时,太医与司监都过娘娘这一胎乃是双生之象,为何如今的诏书只册封了一位公主?”

魏先生眼皮微微跳了跳,依然未答话。

女子连忙表明自己的诚意:“若先生能告知原由,明日我必携百金来谢过。”

魏先生这才揉了揉鬓角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脚边的奶猫:“众生各有各的喜乐,也各有各的烦忧。姑娘的烦忧请恕老朽无力相助,皇家绝密,非魏某能够轻易探听到的。”

女子不禁眉头紧蹙,刚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的是你,现在皇家绝密的也是你,难道你之前只是怕下不来台才那么的?正气恼着,忽然看到了魏先生脚边的几只黑猫,皮毛黑漆漆的泛着油光,虽有些怕生,但趴在魏先生脚边却显出几分傲气来。难道先生口中的各有各的喜乐是这个意思?

女子的眉头渐渐舒展,“先生爱猫吗?”

“呵呵,闲来无事罢了,这些崽子们也好打发,偶尔围着撒撒娇,其余时间都各忙各的。”完,打了个哈欠。

女子见魏先生已有困意,便:“时辰不早,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慢走。”

女子大大方方的从院门出去,倒叫守门的下人吃了一惊,连忙进院内查看,却见魏先生依然在廊下哼着曲,几只黑猫还在悠哉悠哉地吃着食物,这才放下心来。

“的无能,没觉察到那女子是何时进来的,惊扰了先生,还请先生责罚。”

老者却并不十分在意,“这姑娘的身手远在你们之上,没有觉察也是正常的,若不是老朽耳力尚可,也不会觉察到她进来,好在她只是求一真相,以后多留心吧。”完,魏先生便起身回房休息。

第二日便是昌乐公主的满月宴,整个皇宫都被丝竹管弦的喜庆氛围所笼罩。虽然才过完中秋,满月宴的规格却并未削减,如此一来,自然引起了不少嫔妃的嫉妒,但嫉妒归嫉妒,谁也不敢把脸色带到陛下的眼前。况且连皇后这样尊贵的人都亲自捧场,众嫔妃就只能咽下心中的怨气,涂上厚厚的脂粉,画好娇柔的眉眼前去赴宴。

酒过三巡,德妃意兴阑珊地观赏着歌舞,身侧的方婕妤却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片刻,终于忍不住地问:“德妃娘娘,今晚上到陛下皇后,下到采女都来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到贵妃的身影?中秋宴的时候陛下她在养身子,如今也三公主已满月,这身子也该养的差不多了吧?”

德妃的抬起柳叶眼快速地扫过陛下与皇后,见二人正在话并未注意到下边窃窃私语的妃嫔,便微笑着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贵妃娘娘金贵,你看今晚的主角昌乐公主不是也没被抱来吗?娘儿两个可是陛下的心头肉,怎能让我们见就见?”完,又让贴身宫女娟儿给自己添酒。

方婕妤是个性子柔善的女子,她顾盼生啄美目中充满了关切,“娘娘,您少喝一点吧,刚才您已经喝了不少了,心伤身啊!”方婕妤关怀地劝道。

“我怕什么伤身,怕伤身的该是咱们的贵妃娘娘才对,人家才出了月子该好生调养才是,本宫怕什么,喝多了回去吐也好,哭也好,又有谁会在意?到底陛下在乎的就只有宁清漾啊!”

“娘娘别这样,陛下就只有太子和二皇子两个儿子,自然是十分重视您和二皇子的。”见德妃仍低垂着眼睛伏在案前自愁自伤,方婕妤便回头给娟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去把二皇子抱来。

二皇子九月将满周岁,此刻被娟儿从乳母怀里抱过来,正闹着别扭。

德妃见到儿子,立刻来了精神,温柔地笑着唤了声“柏琮”,二皇子便将手伸向了自己母妃。德妃接过孩子,心里面舒畅了许多,所幸自己还有个儿子傍身,加上自己父亲在朝中的势力也日益庞大,这些都比贵妃强得多。

这边的德妃在自己孩子的身上找安慰,另一边的王昭仪却没那么容易满足了。她莹润如水的荔枝眼扫视着四周,看到德妃此刻只顾着照顾二皇子,不禁在心中鄙夷起德妃的软弱来。又回头望望正在乳娘怀里吃水果的三岁女儿,便笑着唤她过来道:“芊琬,你看父皇没怎么吃呢,去给父皇也送点水果吧。”

二公主平乐便开开心心地端着自己碟子剥好的石榴,朝自己的父皇跑去。

“父皇,父皇······”童稚的声音立刻吸引了惠帝的注意。

惠帝低头看到女儿,温和地一笑,本来威严的面庞多了几分慈爱。

“父皇你尝尝芊琬的石榴,可甜呢,给,父皇尝尝。”平乐双手举着盘子,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惠帝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又抱起了平乐放在自己腿上哄着。

皇后一双凤眼充满爱意地望着平乐,原本大方端庄的她此时被镀上来一层慈母的光辉,“芊琬才三岁就这么懂事了,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惠帝满含笑意地看着妻子:“是啊,芊琬长得多快,不知道要多久朕的昌乐才能长这么大,到时候一定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孩子。”

皇后没想到惠帝抱着二公主却提起三公主来,瞥了眼脸色发青的王昭仪,连忙打圆场道:“孩子们长起来也快,陛下您以前老念叨柏琛快些长大,这不柏琛也已经四岁了。”

“这会儿怎么不见柏琛了?”

“去云霞殿了,要看妹妹,他也喜欢三公主,日日吵着要妹妹快些长大陪他玩呢!”帝后二人相视一笑。

德妃看着王昭仪的窘状,扬起嘴角冷冷一笑:“活该,明知道陛下念着云霞殿母女,还送自己的女儿去自讨没趣。”

一旁的方婕妤用羡慕的眼神盯着平乐:“陛下也喜爱二公主,之前皇后娘娘的大公主夭折,陛下难过了很久,多亏二公主健健康康又聪明伶俐的,才能抚慰了陛下的丧女之痛。”

德妃挑着细眉道:“你也会以前,以前陛下只有二公主一个女儿,自然疼爱,现在就不同了,贵妃得了双女,陛下的眼里那还有其他的女儿?虽要送走一个,可剩下的就会得到陛下双倍的宠爱了。”

听到德妃这么,方婕妤赶紧阻拦道:“娘娘慎言,太后不让提起公主呢!”

外面传来报时辰的钟声,惠帝看看怀里已睡眼惺忪的女儿,便让宫女把二公主抱回去,然后又抚了抚被平乐坐皱的袍子下摆,道:“已经子时了,孩子们都困了,诸位爱妃也劳累了一,都早些散了吧。”

众嫔妃便起身,恭送帝后离去。

等送走了尊贵的德妃和昭仪,其他嫔妃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揉了揉两颊微微发酸的肌肉,挂了一晚上的微笑怎能不累呢?但肢体的累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累,人人都清楚不管自己多讨喜,陛下的眼里始终是看不到自己的。

许是习惯了陛下的漠视,不得宠的妃嫔们并没有自怜自伤,而是大胆地议论起了王昭仪今晚的窘迫,更有甚者还猜测王昭仪今晚回去会发多大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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