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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镇,地处西山脚下,夕日之乡,故名为落日。傍山而建,多以林被覆盖,少水耐旱。且民风淳朴,日出劳作,日落而眠,以山林为安,生活从简,不贪图享乐……”
那青翠竹林的道间,一青衣客负着一把长剑踽踽独行,手上拿着一本书嘴中念念有词。是了,那青衣客就是要独自游历江湖的女侠我了。除了我手中的这本师兄给的《风土通鉴》外,我的包袱里有几件衣服、剑谱和干粮,还有一个药包,里面是师弟塞过来的各种草药和养颜丹。
我想起清晨临行时,师父大概时怕分别落泪便借口闭关去了,只有师兄和师弟送我下山。走到山脚下,师弟眼眶红红地对我再三嘱咐那些草药的用处,一向洒脱风扬的师兄也变得吞吐扭捏起来。正当我思虑着如何与他们话别时,有脚步声急促赶来,一道黄色的靓影出现在我们三人面前。
同我之前看到的那人一样也不一样,红唇明眸,眉似柳叶,颊上粉红映衬白透胜雪的肌肤,清丽动人。只是那人穿着一袭娇俏的黄裙,不是他,而是她了。
“女侠,”黄裙姑娘变得活泼不少,先对我道,“听闻你今日要下山游历,我来与你告别,祝你路途顺利,平安归来。”
我点点头,笑眯眯地冲她道:“你穿女装真好看。”
“是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师兄对她瞪大眼睛,一脸地不敢相信,“你你你,你不是言五亦吗?怎么,怎么是个女儿身?”
黄裙姑娘问我,“他还是没猜出来吗?”
我对着她摆了摆手,“大概是吧。”
黄裙姑娘叹出一口气,转向师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既然恢复了女儿身,就不要叫那个名字了,叫我十姑好了。”
“十姑?”师兄喃喃。
有了十姑这一插曲,气氛显然活络了不少。我估摸着也该上路了,便再次和他们道别,往大路的方向走去。师兄和师弟也原路返回山庄,独留在原地的十姑突然大喝道:“等等!”
我转过头,见她跑到师兄跟前,面孔红扑颇,“风流谷,我要跟着你!”
我决心晚点走先把热闹看完,而师弟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几步观望着。
师兄抓抓耳朵又问了一遍,“你什么?”
这下十姑倒是镇定了不少,她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辞,眼睛里大放光彩,“那只酒盏你还留着吗?”
师兄懵懵地点点头。
“那只酒盏是个定情信物,我爹娘是当年我出生时一位大师留下的。大师了,他日这只酒盏落到谁手里,谁就是我的如意郎君。现在它正好在你的手里。”十姑展开一个甜美的笑颜,“风流谷,你就是我的如意郎君。我喜欢你,我要跟着你,从此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什么乱七八糟的。”师兄听着早就黑了脸,“我风流风流不羁,阅女无数,岂会被区区一酒盏捆住?你是十姑也好,言五亦也罢,反正对不上我味口,快打哪来回哪去!”
“我不管!”那十姑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神色仍不气馁,“我见过你拒绝女子,只是我比她们难缠一百倍一万倍。我不用你如今就倾心于我,你只让我跟着你就好,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风流大侠的地方,就有十姑女侠!”
“你!”师兄像是被气噎到无话可,对着十姑一甩手,极其不耐烦,“随你随你。”趁其不备,他使出轻功绝尘向大路的另一个方向而去,十姑失措,追着他的身影跑去。
“风流谷,你等等——你别想甩开我!”
“先追上我再吧——”
……
那声音仿佛还在我耳边回旋。我“啪”地合上书塞进怀里,大叹一声,“痴女”啊!
长叹惊起上方一群不知名的鸟,扑腾着翅膀叽喳热闹地飞向空,这条清幽的道上又只剩下我悠哉悠哉的脚步声了。两边是望不到头的青翠竹林,景致单调,十姑祝我路途顺利,此时我倒希望这条道上能出点事端让我解闷解闷。
许是老听到了我的心声。待我又走出没多久后,前方忽传来一阵喊叫声。
“救命啊——”
我见不远处的林子间竹叶簌簌地椅起来,带着那阵喊叫一个“蓝团”滚了出来。那“蓝团”惊慌失措地展开四肢,原来是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衣衫,从林子里滚下来的时候身上沾了不少竹叶,脸上磕出些淤青,样子狼狈至极。他弓着背朝我的方向奔来,我越瞧那身影和面相越觉得熟悉,倏地灵光一现,咦!这不是十里穿巷的店二吗?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到在我跟前抱住我的腿,惨兮兮道:“女侠,救命啊,有人打劫啊——”
话音刚落,竹林里就蹦出来两个扛着大刀的胖汉,一独眼龙一刀疤脸,都是劫匪打扮。
“我短腿怎么跑这么快,原来是有救兵啊,还是一女娃!”独眼龙笑起来格外猥琐。
“赶紧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刀疤脸往大刀上啐了一口,“不然就别怪我这大刀不客气,来一对我就杀一双!”
店二双手护着胸往我身后躲去,结结巴巴道:“都跟你们了……我没值钱的……”他推着我向前,“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名震江湖的女侠,武功盖世,你们,你们再不走就……死定了!”
独眼龙和刀疤脸相互看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就是一水做的白净女娃吗?”独眼龙撩拨了一下肚子上的横肉,“在我手心里搓搓就散了哈哈哈哈哈!”
“废话少!快把身上值钱的都拿出来!”
店二一哆嗦,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脸上害怕得快要哭了出来,“女侠……你得救我啊……”
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镇定自若地点零头。其实我的身体里早就热血沸腾起来,就在他叫我“女侠”时,我的心里全想着梦云生讲的武林豪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壮举。是啊,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我收住有些打颤的双腿,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
“喂!你们两个,当我女侠的剑是摆设的吗?”
竹林间的风停了,竹叶也不晃动了,那两个劫匪眼神定定地看着我。就是此刻,我气势如虹地抽出长剑“唰”地指向空。与此同时,青之上响起一阵轰雷声,一道白光闪过,两只大鸟“扑通”一声掉在我跟那两个劫纺中间。
道上一片鸦雀无声。独眼龙和刀疤脸保持目瞪口呆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过了片刻,他俩“啊”地一声大叫才回过神来,露出惊恐的神色,飞也似的跑走了。
店二拍着手从我背后出来,看着我一脸崇拜道:“女侠果真厉害!”
我收起剑,擦擦头上的冷汗,有些心虚地挤出一个笑容,“好,好。”
虽我的剑法平平,但对付寻常的贼匪还不成问题。只是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独自为人打抱不平,也腿软得很。方才亮剑不过是想虚张声势一下,谁想到老惊起一阵闷雷还掉下来两只来历不明的鸟。话——这鸟应该不是被我的剑气所赡吧?我有那么厉害吗?
我看到店二蹲在地上仔细打量起那两只死鸟来,我好奇地问他,“你不是在十里穿巷里么,怎招惹上这两人?”
店二抬起头,“老实人让我给我们东家送信,我便出来了。”他得恳切,“我就在道上好端端走着,平白无故遇上这两个劫匪,吓得我就滚到这片竹林里来了。多亏了女侠出手相救。”
店二再次对我感激涕零地施拳鞠躬,我心里实在有愧于这份礼,按住他的胳膊,又见他胸前鼓鼓的,猜测道:“刚才我就见你一直护着胸,想里面装着的就是给你们东家的信吧。”
店二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做旧的厚厚的信封展露到我跟前,“你看得倒仔细。其实里面也没有多要紧的事,无非是客栈里鸡零狗碎的事。只不过我们东家要看,老实人就得写,可怜就可怜我这个跑腿的了。”
我见那做旧的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黑字“东家收”,许是看我盯着那三个字太久了,店二又谨慎地把书信收进怀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字我写的,是难看了些。”
我安慰他,“也凑合了。我只是想起我出门前,我师父也让我跑腿送信来着。”
店二“咦”了一声,转了转眼珠,“你师父让你往哪里送信?”
“长安十三镇。”我料他一定不知道这是何处,正要解释,就听见他顺口接话。
“我知道这个地儿,从金陵出发,沿着西北方向走,途经落日镇、青泉山、商都、荆水、汴州,再骑一匹好马赶两山路就能看到长安了,到了长安就知道长安十三镇在哪了。”只见他眼睛一亮,“既然都是送信,不如我们同行?若真有个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
“你也要去长安十三镇?”
店二摇头,“我们东家不在那里,我是去商都。传中的贪欲之城,商人嘛,都是要去那里的……”他露出无比神往的样子。
“怎么样,我俩搭不搭伙?”
我思考片刻,“行,搭伙就搭伙。”
既然是要搭伙上路的,就不好总是“二二”地叫了,我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无名无姓,无父无母,跟东家姓胡。你还是叫我二好了,胡二。”
我点点头,又道:“我江…”
“我知道,”胡二迅速把话接过来,“女侠不留名嘛,名字这东西,麻烦得很,你喜欢别人叫你女侠。”
我奇道:“你怎么知道?”
“总在十里穿巷端茶递水的,有些话不想听也飘进耳朵里了。”
“那你还知道什么?”
“嘿!”胡二眉梢一挑,“我还知道你有个师兄叫风流谷,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风流大侠,你们的师父是陌上山庄的陌上桑。同你们一起喝酒的叫做梦云生,一个书先生。每次他一书,十里穿巷里就会来不少女客,生意好得不得了。十里穿巷的酒,你们最爱喝的是虫二酒,还有卖猪肉的龙大汉和白面剑客柳瘦子也是……”
胡二滔滔不绝地讲着,面上里透出光彩,有几分梦云生书时的样子。只是我看他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可放在同一张脸上却不如梦云生那般出众,也不像师兄那样俊秀,倒显得有些平凡无奇了。唯独他笑起来时嘴角边显出两个梨涡格外招人,不由得多生出几分亲近福
大概是见我许久没话,胡二打装,疑惑地问我,“你这样盯着我看干嘛,我脸上有花啊?”
“没,没有,”我咽了咽口水,“你笑起来挺……挺讨喜的。”
“是吗?”胡二裂开嘴笑起来,“当时东家收留我,也是这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