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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空气沉重压抑,唯有窗外雷声轰鸣,雨势急密,水珠坠落如帘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干涩的嗓音突然响起:“因为现在我在这里!因为你刚才将汤药灌进我嘴里!因为我之前瘫死在暴雨中,却只有你将我带回!因为我相信你,莫名的相信你!”
一字一句,从压抑到低吼。这个一直怯懦的书生,在此时,却展现,愤怒,坚强的一面。
临窗而立,安陵被雨珠轻打的指尖蓦然捏紧。
书生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口中却不停的喃昵道:“花飞花落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李非奚出生在平凡石桥镇,那里环山绕水,景色秀丽。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中人大多数如此。唯有李非奚家中,却截然不同。
他自幼无父无兄无姊妹,只有一个容貌婉约貌似不平凡的娘亲。
听村里人说,娘亲是带着还在襁褓里的他落户这石桥镇的。
无人知道她是被休弃还是寡妇,她也从来不说。而村长考虑了很久后,也因她一手绝好的医术而允许她落户本村。
从记事起,看诊,整理草药,采摘草药,教他习字便是她生活的全部。
因此,他不需要童年,不需要玩伴,需要的只是那用母亲汗水换来的书籍。
只因娘亲说过,他必须读书,必须考上状元。而这,不知从何时起,也变成了他的心愿。
书中葬了谁的韶华,岁月染上了谁的白发。
二十度春秋,昔日的孩童已经束冠。
二十次春冬交替,那面色较好的妇人却已化作黄土一培。
谁褪了青袍,换上了麻衣白绳。
谁辞别了故里,做了游子远赴他乡。
谁带着梦想与悲痛,踏上了那艰苦的科举之程。
金陵府试,汇聚秦淮两岸多少士子俊杰。一个个胸怀锦绣文章,博览史书文献。而他只是一个来自普通平凡小镇的书生,又如何在这万千锦鲤中腾跃而出。
府衙前的那一幕还深深在他脑海里回荡。
“什么?没银子,没银子你还敢来参加府试。”
“什么?府试考试不要钱,你难道不知道只有被当地富绅推荐的名额才是免杂费的。像你,还是老老实实交钱吧?”
“什么?你也有推荐信,那拿来我看看。石桥镇村长,书生,大哥劝你一句,还是赶紧回家种地吧。”
灯红酒绿的秦淮边,杨柳依依的绿水岸。
一身落魄的李非奚站在长堤前,只觉的那水又清又浅,像高空的天,像水底的云,又像娘亲常穿的绿罗裙。
千里路程,他走的艰难,换来的却是一阵奚落。科举之路那么遥远,此刻他却被隔在一墙之外,却不能再入半分。
澄澈的溪水湿了脚踝,肌肤被清凉的水激的刺疼。他仿若没有丝毫察觉,仍是一步步的往前。
直到层层的水浪淹没他的口鼻,他才猛然清醒过来,急切的双脚双手不停的扑腾水面,却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泳,清冽的河水一口又一口灌入口鼻。逐渐窒息,在之后便深深的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是午后,清浅的薄阳透过窗帷散落在他的眉眼上,书生的面容透着几分温和。
“咳咳,咳咳。”李非奚猛然坐起,咳出了几口清水,双眼通红,狼狈的打量着周围的事物。
青黄色床幔,小巧的梳妆台,室内隐隐飘散的香气,无一不表明这间房内女主人的身份。
李非奚赶紧下了床榻,狼狈的发现自己竟只穿着中心,外套和鞋子不知去了何方。
他赤着足,出了内室。却见那园木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泛着勾人的香气。
肚子咕噜噜的响起,发出抗议的声响。李非奚揉着肚子喊道“有人吗?有没有人?”
四周空荡荡的,无人回应。他转身查看四周,却发现正堂墙壁上竟挂着一幅绝色美人图。
女子一袭红衣宫裙盈盈而立,长发垂与身侧,珍珠流苏点缀。
一张绝色鹅蛋脸上,一双皓眸似盈盈秋水,悠远且长。她神态安然,唇角轻翘,尽显灵动之姿。
不说这工笔勾勒,朱色描绘,单只是那绝色美人的双眸,便已让人夺魂摄魄,深陷其中。
而李非奚却觉得,这女子似乎看着是自己,那双皓眸中隐藏的着无限的悲伤,像及了清澈的秦淮下隐藏的暗流。那样至深至浅,不可捉摸。
推开门扉,原来自己身处在二层阁楼之中。剧目望去,只见小院前的篱笆上爬满了蔷薇。在阳光在照射下殷红若血,却又有说不出来的艳丽之美。
再往前,便是那清澈的淮河。看来是自己被河水冲到岸边,然后又被人救起。只是不知这主人究竟去了何处?
苦苦思索一番,却不得其解。李非奚只得回房坐在木凳上。腹中翻滚的饥饿使他不得已动用了糕点。
此时,暮色已低垂,他燃起了烛火,撑着木桌昏昏欲睡。
夜风清凉,烛火摇曳。此刻室内那副画竟泛起了诡异的荧光。女子秀气的指尖探出画中,接着便是那红艳的绣鞋。几息时间,一名绝色美人便凌空走来。而身后那幅画,已悄无声息的卷起,掉落在桌案上。
“公子,公子。”耳边阵阵清浅的呼唤,李非奚迷蒙的睁开眼睛,便见佳人浅笑嫣然的立在他的身侧。
“啊。”李非奚陡然尖叫一声,又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才发现面前站的竟是那副画像中的女子。
“公子,莫怕,小女子名素娘。前日,河水将你冲到了我门前附近,我便救了回来。”
闻言,李非奚顿时尴尬的不知所措。刚才他还在救命恩人面前尖叫,此刻又衣衫不整,想想便觉得双颊犹如烈火再烧。
“在下李非奚,故乡石桥镇。此番,多谢姑娘搭救,非奚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他曾未如此郑重的介绍过自己,一时竟有些胡言乱语了。
女子掩唇轻笑,室内竟一下明艳生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不必言谢。观公子气度,应是个读书人,竟然从石桥镇赶来,应是为了三年一次的府试。只是公子那日不在客栈备考,而不甚失足秦淮河中呢?”
一闻此言,书生的眉又再次皱起,满嘴苦涩。“不是我不想备考,谁知这府试报名竟要收费,在下身上已拮据数日,哪有半分银两去报考啊。”一文钱难死英雄汉,何况是整整五两银子。
“公子莫要担心,府试还有月余左右,现在应还是可以报名的。明天我先借你五两银子,等你高中了,再还我便好。”女子浅笑说着,眸子里似有溢彩流转。
“啊,这可千万使不得,救命之恩我还不知如何报答,怎能还再要姑娘你的银子呢。”书生脸色膘,嗫嚅的说着。
“那便,以身相许吧!用你的一生一世。”幽幽的一句话,没有少女的娇羞,只透着一丝亘古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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