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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乐府人善歌,清乐府人善舞,他们轻财权,爱自由。他们厌高堂,爱山野。他们可以不通史记,绝对不能不通音律。
清乐府秦楼楚馆连绵不绝,我生于芳华楼,幼年学些歌舞技曲,待少年成名,卖弄与贵人,以增雅兴。
每日夜间,芳华楼红灯高挂,华衣美服,浓妆艳抹,流连于酒池肉林,虚度终日。
直到那时,我遇到了方恒。
翩翩少年,谦谦君子,白衣折扇,聪慧守礼,令我一见倾心。
他出身清乐制笛世家,清高华贵,自是与我有云泥之别,是我攀龙附凤,心存仰慕。
女子说道这里时,脸上的表情似是嘲讽,又似是悲苦。
那时,方恒少年成名,却命运多舛,幼时丧母,少时丧父。
以年幼之躯撑起整个家族,令屡屡受到其他制乐世家的排挤和打压方家,一步步走上荣耀巅峰。
方恒是制笛的鬼才,他所制出的笛子无一不是音质上佳,外表繁华精致,似乎每一道花纹都恰到好处,令人叹为观止。
盛门在外,自有人许多人慕名而来。
自古常言说的好,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有一人慕名来重金求制玉笛,那人权势极高,爱好独特。
一言可令方府盛,一言可令方府衰,因此方府全家上下三十二口,无不战战兢兢慎重以待。
那人喜笛,对笛子的要求只有八个字。
触之如玉,抚之若肌。
“触之如玉,抚之若肌。”方哲喃呢着这八个字,果真是爱好独特。
方恒遍寻天下珠宝玉石,费尽时日,用尽心血才秘制出数十枚玉笛,个个如羊脂嫩滑,触手温润,音质清绝。
可那贵人见此玉笛却愤怒无比,咒骂方恒用一些不入眼的废物糊弄与他。怒气一起,便摔碎了方恒大半年的心血。
并言之,若是一个月内不能制出令他满意的笛子,那方家便会血流成河,尸骨无存。
女子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轻缓的嗓音继续说道。
还来不及心疼精致的玉笛,方恒便被下了必死的命运。如此沉重的压力之下,方恒不堪重负,绞尽脑汁也不得其法,抑郁之下,破罐子破摔,终日流连秦楼楚馆。
那时,他日日宿醉在我的怀中,我既是高兴又是伤心。
他日日梦呓,不堪煎熬,便向我吐露此事,诉其郁闷之苦。
见他终日落魄,披衣散发,混混沌沌,我心如火煎熬。
我爱他入骨,恨不能已死相待。
女子轻笑,光华明艳,跨越了生死之距。
我曾在坊间听闻,世家所制出的笛器,无一不是经过数百道工艺程序,取天地灵材异宝方能秘制而成,再货与达官显贵。
而民间却有有一些奇门巧技,是用一些特殊材料和诡异毒辣秘制手法制成,更是堪称瑰宝。
既然那贵人寻的是特殊材质的横笛,需触之如玉,抚之若肌。那便寻些奇诡的制造之法,再添以特殊材料,想必也是行的通的。
谁知此言,竟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年四日,他消失的毫无踪迹,令我日夜忧心,不得安眠。
谁知再出现时,他就那么站在楼中,白衣风华,眉眼多情,一言一句,说的竟是要为我赎身!
你可知,我有多高兴。女子幽幽而叹,更显悲凉。
他将我带回了方府,一连数十日,与我竭尽缠绵。
我却不知,他与我相处的每时每刻,竟是在研究自己心中虎狼之法,令我深陷无边鬼蜮。
方恒少年得名,便有鬼才之称,他超脱方府已有的秘制方法,创出了独有之术。
那日,他将我捆起,无视我的疑惑无助。
他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便是用我的身体去制作那玉笛。
纵使心中又诸多不愿但是,他狠,最终,终是选择了动手,用我一人之命换取方府上下三十二口的人命。
那天,他眼中灼烧明艳妖异的火焰,令我又迷茫,又心疼。
我爱他,可他却要杀我,那我是否应该恨他,还是继续爱着他。
人们都说爱之深,恨之切,我想,这边是吧!
他杀死了我,完整的取下我身上的肌肤,用起秘法炮制,保持其柔嫩温润。
又卸下我的肋骨,加以玉石灵材,投入完整的肌肤,辅以秘法熬制,终炼制出了,白骨笛。
女子挥了挥手中的玉笛,弯眉轻笑。
而那方府三十二余人,竟全部为方恒隐瞒其所行的血腥之事,未曾透露外人半分。
所秘制出的白骨笛温润如玉,触手如肌,覆于唇边,还留有女子幽香。笛音清越,那贵人甚喜。恩赏重金珠宝,富贵满堂。
自此,方府制笛术,名誉四海,一跃成为清乐府顶级世家之一。
白骨笛以秘法炼制,融女子血肉精魂,竟连我的魂魄也困守其中,不得超脱。
而我,白骨,因笛而名。
我的魂魄被囚困白骨笛中,随着红尘漂泊,不入轮回。
十年前,那贵人突发暴疾去世,白骨笛辗转流离回到方家,方恒便将我藏于这栋绣楼中。
他似乎是知道我魂魄未消,请了一位和尚高人,将我封印在这栋绣楼中,白骨若离,魂魄消亡,可我若舍白骨而去,不到一刻,也会化飞灰。所以,他是想生生世世将我囚与这座牢笼中吧!
白骨面上无悲无喜,似乎并无过多伤感,如同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只是那漆黑的瞳眸,屡屡提到方恒二字是,便会泛起涟漪。
“你相信所说的一切吗?若是相信,你会去报官吗?”白骨眉眼清冷,突然说道。
方哲脸上略起羞愧,脸色青白道:“孔子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纵使他有天大的过错,也是我的父亲。我并不想告发与他。何况这些言论我还未证实,怎能轻易就下了定论。”
“那你说,我该恨他吗?”白骨笛在女子手中转动,幽幽灯火下,似有悲歌,如泣如诉。
方哲迷茫的摇着头,“我不知道,或许,会恨吧!”
会恨吗?当然。
最爱的人的背叛,往往比陌生人的背叛,更令人伤心。
女子红唇微勾,似有不屑。“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风丝刮过孔洞,白骨笛呜咽而鸣,凄凉幽怨。
方哲眉宇深皱,思绪混乱。
他想不相信白菰所说的话语,可是他如今正在习读的制笛秘术,屡屡有些阴诡手法出现,一些更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会帮你的。”方哲斩钉截铁的说道。
失魂落魄的下了小楼,回首望去,那栋绣楼,在秋风中孤寂独立,究竟带着多少爱怨缠绵。
“安陵先生,这一年中,我已多番求证,二十年前,父亲自芳华楼内赎走名妓事情,至今还引为盛谈。
可我方府众多姨娘中,却不曾有一人是出自青楼。
那名女子,就那么轻易,又毫无线索的消失在方府之中。你说叫我如何还能不信!”
方哲又倒了一杯酒水,顺喉而下,这次好了很多,并未辣到咳嗽。
所以说啊,酒是好东西。
“在此之前,我曾不知,我们方府的富贵,是建立在一名女子的生命。这样的富贵,我宁可不要。吃到嘴里的都是人肉,喝到嘴里的都是人血,日日忧心,怎得安眠!”方哲痛苦的说道,眼中含着的全是泪水,不知是为白菰的情,还是他自己的情。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安陵先生,我求求你,帮帮我?”方哲目光中夹杂着希翼,小心的渴求着。
“你叫我如何帮你?”安陵执杯问道,酒液清冽,在杯中晃荡,了若浮生。
“白骨被封印在绣楼中,我希望先生能帮我们破解封印,然后帮助白骨投胎去吧!”一滴清泪,混着酒水喝下,少年早已昏昏沉沉,只是凭着一丝毅力在强撑着。
“你之所求,只是解开她的封印,令她入六道轮回对吗?”安陵举杯畅饮,莫名觉得,情之一字,祸遍天下世人。
“对,只要她解开执念,愿入轮回。就算红尘繁苦,也比做个孤魂野鬼,困守阁楼万万年要好的多!”
“方哲,我能给你,你想要的,那你能给我什么?”安陵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诱惑,勾人心弦。
“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求求你,帮帮我,帮帮白骨。”少年哭诉,如歌如泣。
“就算我需要的是你灵魂,你也不做丝毫动摇。”安陵目光幽深,眼中似有白光跳跃。
“我愿意。”方哲口中混着酒水,含含糊糊,仿若未出声一般。
我爱你,只是爱着你。纵使你不爱我,纵使你不知道。
爱情不是交易,你愿意付出多少,我才愿意给予多少。
白骨,倾尽方哲一声,只要是能为你做的所有,我都愿意!
那时你不是问我,你该恨他吗?现在我想告诉你,能为自己所爱的付出,纵使是生命,亦是心甘情愿,所以,白骨,请不要再恨他,你的命,我来偿还。
还有,下辈子,请记得我!
“那么,如尓所愿!”安陵眼中白光跳出,丝丝缕缕牵连在两人身上。似罪恶,还是怜悯。
你的一切念想,我都能帮你实现,那么,你可愿?付出你最珍贵的生命?
爱情,总令人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