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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明灭的小院中,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一脸震惊的文伯,冷酷的郎木,愤怒的陈梦别,清冷的陈慕楚,淡定的朱晓,以及花容失色的江美景。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已经娶了庄主之女,庄主之位唾手可得,为什么我还要叛变,将庄主之位拱手相让呢!”叶良辰笑的温和雅致,认真的说道。
仇恨已经在他心中憋的太久太久,他太渴望能有个人理解自己,让自己将仇恨释放出来,可没有人能理解他,理解他的仇恨,理解他的压力。
“那这就要问我们庄主陈慕楚和承明堂堂主郎木了!”叶良辰陡然反问,撕开儒雅的面皮,目光如炬,带着刻骨的恨意,如同孤狼一样的气势,紧紧盯着两人。
郎木一惊,没想到叶良辰竟有如此气势,下意识的绷紧身体,冷酷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陈梦别同样是大受震惊,不过随即他便深思,既然这叶良辰跟陈慕楚有仇,现在自己已经和陈慕楚两败俱伤,他便出来捡漏了。说到底自己还是帮了叶良辰一把呢!而且自己和他也没什么仇怨,应该不会心狠将自己一了百了吧!
若真如此,是否有利可得呢?陈梦别仍旧贼心不死,心里想着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江美景白嫩的手指紧紧的揪着火红色的嫁衣,感受到正厅中的局势,不由心中紧张,眼中的水雾迅速攀升,这样的叶大哥好陌生。他和父亲,是有仇吗?
场中唯一不曾色变的估计就是陈慕楚了。他眉宇微皱,目光薄凉道:“你想杀我!你恨我!”陈慕楚答非所问,却将叶良辰的心思一语道破。或许,那是因为从叶良辰走出的那一刻,他曾未隐藏过。
“你说的不错,我是想杀了你,这个念头,自五年前的那也夜到如今这夜也不曾改变过!”叶良辰嘴角勾起一道释然的笑容,犹如梦幻。不知道多少个梦里,他曾杀死过这些人,梦中的解脱与现实的失意的情绪互相冲击,令他不得解脱。
“你是谁?我不曾见过你!”陈慕楚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片刻,心中思索。五年前,叶良辰应该还是个半大的少年,他没有印象。不过,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此这个问题很快就从陈慕楚的心头略过。
叶良辰此时莫名觉得悲哀,为自己感到悲哀,自己日以继夜殚精竭虑的费劲心思去想如何搬到敌人,在敌人眼中却曾来没有自己的踪迹。
不过,他毕竟是叶良辰,在仇敌身边,潜伏了五年之久的人。因此他很快调好自己的心态,没有震怒,反而认真的解说道:“或许在剑神陈慕楚面前,虎啸堂只是江湖上排不上什么名气的堂口。可是他们一直安稳的生活在西京镇中,不曾打家劫舍,不曾欺凌百姓,更不曾去招惹江湖上的势力!”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带着深深的人缅怀,沉浸在往日温情之中。可是如今,他早已忘记了,他们的模样。威严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尚小的幼妹,都变成了泡影,触摸不到,回忆不清。
“可能你们或许只是一个交易,你和梁白山一场利益上的勾结,便让虎啸堂灰飞烟灭。多少家庭,自那一夜后,就支离破碎。多少孤魂,自那一夜后,就夜夜哀鸣。”叶良辰句句控诉,字字血泪,他一袭红衣妖红似血,就像那一夜自西京虎啸堂废墟中爬出的恶鬼,回到人间,只是为了复仇!
在场都是江湖中人,听到这些话语也不由心底发酸,但到底是冷酷久了,心底那一丝微弱的怜悯便立即收了回去。郎木看着陈慕楚清冷的目光,知道今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出乎意料的,陈慕楚松开微蹙的眉宇,面沉浸如水道:“我记得,西京镇,虎啸堂,叶景年,宋行之。”陈慕楚每说出一个字,就如同在叶良辰心间戳上一道刀。他当然记得,因为梁白山和他交易的,便是他急需要的内功心法下半部。
半部功法,数百条人命,在陈慕楚的心里,梁白山此举虽然可恶,但在功法的魅力之下,他还是妥协了。
叶良辰眼睛有些发红,冷笑道:“需不需要我替他们感谢剑神大人,如此百忙之中还能记住他们的名字!”
浓烈的讽刺让人不能言语,几乎窒息。
江美景痴痴的站在角落,泪水迷蒙。她的足下犹如千金重,寸步难移。叶大哥,原来你我竟是仇人。你既然知道事实,真的会爱上我吗?江美景不敢深想,她怕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那样,她承受不了。
“五年前,我恨你、怨你,他们何其无辜,你为何能痛下杀手。五年后的我明白,追求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这就是江湖。所以,今日,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叶良辰拿过朱晓手中的清风剑,目光灼灼的看着陈慕楚,做了一个请战的手势。
因为他是剑神陈慕楚,所以,叶良辰给予尊敬。
朱晓默默后退,眸光冷然,警惕的看着场中。他的举动,把主场全部交给叶良辰。
陈慕楚薄唇微抿起,手持春雷剑,微微上扬,站着鲜血的剑尖带着一抹冷酷,主动袭上。他已中了残梦之毒,眼角发红,冷汗直冒,尤其是时间越久,体内真气流动都是钻心的疼。陈慕楚知道,若是自己不能在短时间之内解决掉叶良辰,那么,可能今日他真的要身陨此地了。只是,中了毒的他,还能敌得过叶良辰吗?
春雷剑寒光湛湛,一剑出,搅动风云。
清风剑拥在叶良辰手中,当真有一种弱柳扶风,绵中带柔的美感。叶良辰虽然知道陈慕楚已经中了残梦,但也不敢拖大。因此所用的剑招,招招为守式,守的密不透风。
然而陈慕楚招招狠厉,不给叶良辰留的喘息的时间。两人你来我往,衣袂翻飞,刀光剑影,寒气森森。
一招错开,两人分隔不过三尺之距,但两人都没有再动弹。
陈慕楚眸光低敛起,看不清神色。片刻后他才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连连后退几步,瘫坐在椅子上。
“庄主!”郎木心急的看去,才发现跌坐在椅子上的陈慕楚的左手一直捂着他的腹部,大量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滴答滴答的落在地面上,开出妖艳的花朵。
“庄主,你怎么样了!”文伯也焦急的走过来询问道。
“庄主,庄主!”郎木拉住陈慕楚的衣角,不停的晃动,冷酷的目光中此时竟隐含泪花。
“父亲,父亲。”江美景大声哭喊,连忙跑到陈慕楚身前。毕竟血浓于水,流动在血液中的亲情,是如何也摩擦不掉的。
陈慕楚抬起眉眼,咽下喉咙中腥甜的血液,无力的张口道:“早在我学剑的那一天,我便明白,总有一日,我会死在别人的剑下。江湖之大,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不错,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要怪就只能怪,当年你们没有斩早除根,否则,今日的局面,又会大不相同了。”叶良辰并有表现的多兴奋,即将杀死陈慕楚,了解多年的恩怨,反而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空虚。
为了仇恨,我苟活了五年。那余下的时光,我又要为谁活着。叶良辰的目光,根本不敢看向江美景,欺骗终究是欺骗,再美好的谎言,在拆穿的那一刻,也会变成恶毒的诅咒。没有人会原谅,根本不值得原谅。叶良辰神智有些迷糊的想着,他的脸色很苍白,眉宇蹙起,带着一丝忍耐。谁也没有发现,在那火红衣袍下得内衫早已湿透。剑神陈慕楚,纵使是中了毒,他依旧是陈慕楚。
陈慕楚的脸色很沉静,没有怨毒,没有愤恨,只是眉眼之间看向江美景的时候,带着一丝惋惜。“景儿,莫要怪他,江湖,便是如此!”谁也不清楚,陈慕楚究竟是用何种心情说下这样一句话。然后他便闭上星辰一样的眸子,黯然离世。依旧完美的容颜此刻安然的睡去,脸色柔和,竟不像平日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庄主!你醒过来呀,你醒过来!”郎木嘶吼,双手放肆的扯着陈慕楚的衣角猛烈的晃动着。他苍白冷峻的脸上犹带着不可置信和恐惧,他唯一的信仰就要从此逝去!此时一个八尺的汉子,声泪俱下,濒临崩溃。
“父亲,父亲,父亲!”就像陈慕楚最后的一句话,仍旧牵挂着江美景一样。虽然不是自小生长在秣陵山庄,但其实江美景心中一直渴求着父亲和母亲给予的爱。还是那句话,血浓于水,任何时刻都无法割舍。
几息之后,郎木沉静下来,似乎已经接受了陈慕楚已死的事实。直到他的目光落在那把染血的春雷剑上,眸光深深。无力的手指握在陈慕楚的剑上,感受那里传来的冰凉感觉,郎木蓦然笑了,带着一丝解脱。“庄主,奈何桥上等着郎木,至少,回个头吧!”
一剑穿心,郎木含笑而逝去。他的一生便是为了保护庄主而存在,如今,就让他陪着庄主而去吧!
他犹记得当年,海棠花旁,那个沉睡的少年,和他发间清冷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