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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望着越来越远的来路,就似看到自己与形童越来越远的距离。
他虽至今都还怀疑着莫则的话,可没来由的,他又已然相信了莫则的话。只是心底仍在不断呐喊着,希望莫则所言的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当他回想起之前与形童相处的一幕幕时,形童无意间露出的种种古怪举动,又在不断提醒着管事,形童兴许真的在许久前已离开人世。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在进入他的世界不久后,兴许早已被他人冒名顶替。
今生缘浅,固然在回望来路间,管事已渐渐想明白这些。可他却依旧不愿相信形童已死,更不愿把往常与自己相处的那个形童给卖了。
此刻,他只想尽快进入楼阁,以楼阁中的真实境况,验证自己的猜测。
听到那回避的话,莫则终是回首,目光中带着些许复杂的凝视着管事。
素日在雪域里,他与管事见面的次数算不上多。但同历情劫之人,莫则没来由的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在这几千年间,莫则所见到的形童固然刁钻。
但他从来不曾将几千年来所见的形童,与当初救他的那人相联系。
近万年了,他不过是念在当年形童救自己的恩情,而迟迟不曾对这胡作非为的女子多加干涉。
只是今朝,为了岩草,为能让沈陌黎拥有莫童的记忆,他必须与相处数千年的“形童”做个了结!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莫则再续问管事道。
管事当年沙翅扫千军,所向披靡的诸多事迹,莫则早就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钦佩于管事的威猛无惧,但此时,在步入楼阁前他却需要确定建造楼阁之人,才能在走入楼阁之后做到游刃有余。
对视着莫则深邃的双眼,管事在往事回忆中的恍然醒悟里,神情早已没有了当年醉卧沙场的威风。
他血色全退的唇略微颤抖道:“她……究竟是谁?”
若说这几千年来,他一直被“情”蒙蔽了双眼,而全然无察觉到形童的异样。那么在莫则隐隐的点醒下,他再欺瞒自己的内心,怕再也说不过去。
回想起初次见形童之时,她还是那个以皇家之姓加以自己之名的女子。“形姗”二字,作为形童的原名,更是管事刻入骨髓的存在。
这些年里,虽应形童要求,管事再不曾以“形姗”之命唤过形童。可是,在管事心里,却始终只承认“形姗”这一名字以称帝女。
故在形童改名后,他每每只以“形殿主”这显得疏远而尊重的称呼,去唤形童。
多少次,形童以二人是友的名义,让他改去称呼,直唤她的名,可是管事偏就不能“形童”这两字。
形童如何改变了名字,管事太过于了然。
与“莫童”相同的一个“童”字,在管事眼底已然不是一个字的区别。他只觉得这个名字的改变,改得太过于憋屈。
这是为讨好莫则的改变,可这名字的变化,却让莫则觉得格外扎眼。
他深刻记得当初遇到的帝女美貌无双,傲然之态令人沉迷。只是遇见,他便觉得那样美如仙境的女子,不该为任何事而低头。
改名的做法,与他心目中的帝女脾性实则相差甚多。
回想起那时,形童一朝清晨忽闯到莫则面前,嚷嚷着要将自己的名字更改,还胡乱叫喊着要让莫则将自己当成第二个莫童。
那般胡搅蛮缠的模样,仿佛一夜之间判若两人,让隐藏在偏角的管事看得那叫一个担忧重重。
在此后的日子里,形童一改往日守在雪域的作风,不但让一直隐藏在自己殿内,不曾让莫则知道的管事打扮得一身狼藉,出现在莫则面前。
还突然扬言要浪迹天涯搜罗尽普天下所有的珍宝,在自己殿内腾出一个房间当做珍宝阁后,再鲜少出现在雪域里。
这些年,每每看到形童一身伤痕的回来,管事总提出要随形童外出,却每每都让形童以各种借口拒绝。
虽说与形童相处了万年,可管事却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形童。
但如莫则暗指,形童早已不是当年那一人,所有的一切,便都能够解释得通。
“她是你爱的女子,又不是。”莫则的眸再次看向前方的楼阁说道。
管事无助的双眼刺痛着他的心,让他想起在莫童刚离世后,自己也是那般无助。
求生,不能与所爱在一起,饶是与天地同寿对莫则而言都毫无意义。求死,他又在不断期盼着莫童的转世能够想起自己,与自己一续前缘。
就是在那种纠结中,莫则才带着痛苦活了万年,而对周边事一概不闻不问。
活着,在沈陌黎出现前,对他来说不过如同行尸走肉,已然没有了任何意义。
然而莫则的态度,却在管事心底打了个疑问。
他琢磨不透莫则话中的疑问,再续追问道:“这些年来,我看到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形姗?”
眼下,这才是管事最想要的答案。
相处了近万年,以为自己所爱之人,到头来却不是心底住着的那人,这是一个人最难忍的悲哀之一。
“她是形姗的体魄,里面住的却不是形姗的魂。”莫则沉默片刻才终是开口。
这么多年,若不是因对方住在形姗的躯体里,莫则也不会迟迟不动手抹杀对方。
他对形姗虽然没有感情,但救命之恩他从不曾忘记。
饶是对方顶着形姗的体魄在自己面前胡搅蛮缠了这么多年,莫则都不曾问过对方的罪。
这般耐性,绝非一般人可做得到。
可莫则偏偏就是顾念着形姗往日的恩情,而做到了不闻不问。
“你的意思,形姗的魂魄早已毁灭,在她躯体里住着夺舍的人?”管事再问道。
他眸里的杀意却已腾腾升温,害死形姗者,他绝不会放过。
这就是他的爱,可以纵容对方到无法无天,也可以在对方魂魄俱毁后,抹杀去对方的躯体。
但莫则的回答,却再次出乎了管事的意外。
他淡淡答道:“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