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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比晚餐前的解散令更令人快慰,像卡在逢礼拜的星期五,空白的时段里空白地欣喜着。
这日的解散令比往常来的更早,因下雨的缘故。斜密的针织雨敲在帽沿上,听在耳里觉得迷离惝恍,亦真和梁熙搭着胳膊挤在人潮翁翁的食堂口,灯暗,黯黄黄的光影从头顶扑灭下来,大家的脸上都拢着团黑气。
“你们觉得夏怎么样?”鬼鬼从汤碗里抬起头,漫不经意地微笑着。
雯雯把馒头撕成块,泡在汤里,想也不想就答:“热。”
“不是啦,我是夏同学!”
“不认识,咱们学校的帅哥都在校队里好吗?”雯雯冷哼一声,带点轻蔑。
亦真抬头擦嘴,正对上鬼鬼的目光,只好僵硬开口:“我觉得夏同学挺有辨识度的,他长的像那个……《笑着活下去》里的晏阳!”
“哭者的坚强,娇柔的倔强!夏同学形象感人啊!”雯雯“扑哧”大笑出声,鬼鬼立马低头,不话了。亦真僵在位上,心想不是那个意思。
“要我咱们学校帅哥还是少,一中的帅哥才多呢。”雯雯翘起二郎腿,一张长脸讷讷的,不经意间又流露出黄牛吃草时的神情:“一中的校草你们知道吗?老娘进三中前就盯上他了!”
鬼鬼同样轻蔑:“打听这些混混痞子干什么?以后一个比一个惨!”
雯雯立志要做一姐,靠男人上位的那种,亦真瞥见过她有一抽屉的化妆品。
见她们俱不瞅睬,雯雯吊起了眼,大炮开火似的爆起了猛料。亦真不甚在意,总觉得她是将意中人神话了,直至听到“夜烬绝”这个名字,连梁熙都抬起了头。
鬼鬼又是一记公鸡打鸣:“人家明明是学霸好吧!不听课还考年级第一,实力碾压实验班!”
“他本来就是实验班的,看不惯优等生那幅作态嘴脸,搬着桌子直接踩进了末等的普通班,老班在后面追了他一路,嘴都气歪了。”亦真看雯雯一脸骄傲,像是真的。
“听他在纽约打黑拳。”雯雯继续拔高了声音:“一场比赛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呢。”
鬼鬼抿嘴笑:“那还不是家里穷,拿命换钱。”
亦真瞥了眼路过的项以柔,俨然没被揍过的样子,觉得雯雯是在扯淡。
那夜的雨下的真大。几后她去打水,队伍长长的,她排在最后,有人在后面喊她的名字,亦真回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来你不叫项以柔啊。”
轻飘飘的语气沐在月色里,陡然一个希腊风的身影定在那儿,回忆里总是沉沉的。漆漆的树和阴影向前无尽延伸着,对海的探海灯照过来,她退无可退。
夜烬绝在亦真跑开前先行揪住她,一双嗔而有情的眉眼,对上她时灼灼的,“骗我呢?”
“你打听我?”亦真蹙眉。
他摇头,鼻子高挺的人似乎看人都带着不屑:“没,有人告我的。”
难怪项以柔没有挨打。亦真怙惙着:“你不是来揍我的吧。”
他睐她一眼:“我犯得着专程来揍你吗。”
“哦。”
“我一朋友在这儿搞线下销售,我来帮忙送东西。”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白色货车。
“卖什么呀?”亦真勾过脑袋。
“什么都卖,只要你想要都能搞到,不过得打点些关系。”他伸手,拈了拈她的发丝:“有虫子。”
女人也能搞到?亦真没敢问。他笑:“你要什么可以跟我,打折。”
缄默着交换了手机号,总觉得还有什么尚未完成。转身被他冷冷叫住:“还是把QQ给我吧,拾费。”
连话费都计较,不像是有钱人。亦真不花痴,一面对他却总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什么,故QQ上只长久地缄默着。直到那次中暑。
午间醒来时头疼欲裂,胃里翻江倒海地疼。又梦见从溃烂的右眼睑里扒出一棵山楂,一想瞬间发冷又打颤,铺都下不了了。
亦真托梁熙给教官请假,却被驳回,教官沉着脸斥:“上午睡了一觉就中暑了?最迟解散前把假条交上来,否则按违纪处理!”
开假条一定要经医务室的医生确诊,而从宿舍到医务室得绕大半个训练场。宿舍没人,亦真抱着试试的心态给夜烬绝发了QQ。
“等我一下。”完这句,十分钟后宿舍门忽然开了。
亦真从被子里探出脑袋:“你怎么进来的?”
夜烬绝惊呆了:“你傻啊,中暑了还把自己裹被子里?”
他没把她背到医务室,而是一个空调房里,应该是线下销售的中转站,里面堆满了各种零食,水,以及生活用品。
亦真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我得去请假。”
“别去了,我帮你搞定。”夜烬绝把藿香正气水摆床头上:“你自己喝吧,别捂了,会起痱子的。”
“谢谢啊。”
他回头,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别光嘴上谢,你倒是来点实际的呀。”
“什么实际的呀。”她脸有点红。
“我还没想好,想好再吧。”他轻笑着出了门,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后来亦真时常来帮忙,其实是为蹭空调找的籍口。不过每每看到夜烬绝,总觉得微妙,勾头看向窗外,桂树已经开花了,雪白的花穗琼云堆雪般挂在枝头,成扇的花风搅在熏阳里,眼饧骨软,似旧梦重叠。
“到底来不来啊?”他拉着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磨磨唧唧的,能不能痛快点儿。”
是要赛车,可答应他晚上出来,倒像是默允了能发生什么。亦真拒绝了他。
接着一连几都没再见他了,那男生是打比赛,亦真也没多问,几后来替舍友买水,撞见他和一个女生靠的挺近,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女朋友啊,挺漂亮的。”她觑了那女生好几眼,一张奶白的鹅蛋脸,溜溜的杏眼自带一种俏皮,介于女人和女孩儿之间。
是被调教过的女人。她闷着头拉开冰柜拣水。
“细胳膊细腿儿的,我来。”夜烬绝接过水,转头看她,眼里带点神往:“她不是我女朋友。”
“这样啊。”她撇嘴。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一路上没再话。鬼鬼下来取水,夜烬绝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叫住亦真,“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他几乎有点不耐烦:“跟你话呢。”
亦真靠在树上:“我听着呢。”
“做我女朋友吧。”
“咱俩不熟。”
“你不愿意?”
她没吭声,他忽然身子一斜,亦真伸直胳膊,强行撑住那张企图亲上来的脸。
被拒绝了。他悻悻拿开亦真的手,剜她一眼,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