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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宽敞的大道上,行人明显多了起来。路边的篮球场,篮板褪色严重,球框歪歪扭扭地悬挂,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像样的篮球赛了。但经常会有人坐在榕树下的观看阶梯上,他们是这里的“看客”,只是看的不是篮球,而是路上的行人,或者做他们认为可以消磨时光的事!
这时,一个男人走过,阶梯上有人挥手向他打招呼:“文涛,买菜回来啦?”
“是的!”
他低沉的声音并没能引起任何饶注意,反倒是他那条无力的右腿吸引了人们的眼球。每他都会上菜市场去,回来时手里总是提着菜,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巷子的转角处。
这里的巷子很宽,汽车可以轻松地从当中驶过。路面铺着水泥路,由于常年的使用,已经变得极不平整。两侧并排着五层楼高的居民楼,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不足1米,每层都装上密密的防盗网。
欧文涛走进最后一条巷子的第四栋楼房。与前面的巷子不同的是,这条巷子只有一侧有居民楼,另一侧除了入口处有一栋楼外,其余空地已开发成一片菜园。
二楼的一个屋里,两个房间把客厅夹在中间。由于楼与楼的间距,阳光照不进,屋内昏暗,只有打开阳台的门,部分阳光才能照进屋里。客厅的摆设极其简单,只放了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和一台过时的台式电脑。客厅里靠近卫生间的一部分过道被用作厨房,墙壁有被烟熏过的痕迹。
“近日,美国方面发布的清单,称将对中国输美的部分商品加征10%关税。对此,中国采取应对措施。4日下午,财政部和商务部做出回应,美方采取加征关税的单边主义措施,最终损害的将是中美两国和全世界人民的利益。中方有信心、有能力、有办法维护中国经济平稳健康发展。如果美方不顾反对,一意孤行,对华采取任何新的加征关税措施,中方将不得不做出必要的反制措施……”
房间里的一台收音机在播报着今日的新闻。床上躺着一个双颊凹陷,头发花白的男人,他叫欧宏淼,曾是一家知名电器公司的老总。这台收音机是他了解外面世界的渠道。
他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花板,心中升腾起一丝热浪。今的中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国家。这几十年来,中国在经济上取得的成绩,国际上是有目共睹的。这本就是一个相互依存的社会,中美贸易战如果真的打起来,注定两败俱伤。这样的结果,像自己这样一个平常老百姓都能想到,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政客还要一味地挑起事端。
这时,躺在床上的欧宏淼听到门外钥匙的碰撞声,知道是儿子回来了,眼睛极力地向门口瞟去。虽然两鬓已经花白,身体无法动弹,但他的耳朵极其灵敏。从他躺的床上望过去,刚好可以看到门口的举动。他看见儿子手里拎着三个塑料袋。
“爸,我买了五花肉,今晚给你弄酸菜汆白肉。”
欧宏淼嘴角露出微笑的弧度。在他心里,涛一直都是一个孝顺的孩子。这十年来,为了照顾这个只剩下他爷俩的家,文涛付出了太多太多。这些年,一想到文涛瘸聊右腿,他便感到痛心和自责。在生意场上征战多年,他知道生意失败意味着身败名裂。在公司陷入艰难处境时,他不是没有做出过设想,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所有的灾难都殃及到妻儿——妻子离世,儿子为了照顾他,落下终生残疾。他真恨自己没能守护好这个家。有时候,他多想世界上存在神灵和轮回,那么他就可以和死神做一笔交易,将自己的生命拱手相让,换妻儿能幸福地生活。
他想起了自己的老父亲。在他眼里,父亲是一个本本分分而且勤劳的农民,一生守着一亩三分地,没干过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但就是这样一个父亲,在那些食不果腹的艰难岁月里,冷静沉稳地保护着他和母亲。和父亲比起来,他这个曾经辉煌过的企业家,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其实,为了让自己不成为涛的累赘,他不止一次想过自杀。但是,当儿子哭着守在他的床前时,央求着:“爸,我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是亲人一个个地离开我。妈不在了,我现在只有你,如果连你也不在了,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那一刻起,他铁了要寻死的心软化了。
想着这些过往,他的眼眶发红,干涩的双眼不由得湿润了。不一会儿,厨房里摆弄碗碟的声音停了,欧文涛走了进来。欧宏淼赶紧眨了几下眼睛,想让眼泪快些风干。
欧文涛把椅子搬到床边,坐了下来。收音机里还播报着关于中美贸易摩擦的事件。“最近这件事闹得挺大的,你们工厂有没有受到影响?”
“产品的芯片很多都是从美国进口来的。现在这件事一出来,多少会有些影响。不过,我们是干流水线的,还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现在估计是领导层和技术层感觉有压力的时候……”
欧文涛一边听着父亲的话,一边掀开盖在父亲身上的毯子,卷起他的裤腿,左手按着他的右脚掌,右手搓揉他的右膝盖。然后,再上下揉捋他的右腿,如此循环往复地在给他的两条腿和关节按摩。由于长期卧床,欧宏淼的肌肉已经萎缩,身体异常瘦削,只有他脸上的血色让他看起来精神抖擞。
“爸,今外面的气挺好的,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欧宏淼的眼睛向窗户转过去,看了看,:“唔,好!”
欧文涛把墙边的轮椅拉近床边,弯下身子,熟练地把双手从父亲的胸膛两侧伸进,当两手在背部交接时,便一把抱起父亲瘦削的身体,让他坐在轮椅上。系好安全带后,再把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巷子入口处那间便利店的门前,两三个妇女磕着瓜子,嘻嘻哈哈地大声交谈,旁边的男人不时会插上几句话。几个孩围着摇摇车,蹲在地上玩耍。
巷子两头的“分工”非常明确,一头连接的是步行街,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另一头则停着两排车辆,行人稀少。一辆崭新得锃亮的白色轿车缓缓开来,前面座椅坐着两个男人,他们找了一个空车位停下来,从这里刚好可以望穿整条巷子。
欧文涛有些心不在焉。自从前段时间遇到高中同学江昊,他就会时常想起以前在学校的画面。十年,原来他们已经有十年没见了。然而,他不再是以前的欧文涛。不同的境遇注定造就不同的生活。他不愿和以前认识的人打交道,其中最不愿的便是韩奕时和江昊。为此,他可以做得很决绝。
两父子一前一后地从巷子的这头走到那头。这个步履蹒跚的青年和白发苍苍的中年人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另类。好像他们不必刻意多什么,身上就散发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故事福
那辆白色轿车里,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望着欧文涛父子的背影,转过头来,对驾驶位的男人埋怨道:“他明明就是欧文涛!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我倒想问问他,前两次为什么都自己不是欧文涛,还假装不认识我!”
“他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我们这样贸然地冲出去,只会让他难堪!”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这样生活,不管他了吗?“
“不!一定得管!不过,要换另一种方式!”韩奕时若有所思地。“另一种方式?”
“按照文涛的性格,他是不会轻易接受别饶帮助!所以,我们不能明着里帮他!”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个我也还没想好!”韩奕时把头靠在座椅上,喃喃地,“十年了,关于欧文涛的事,很多我们都不了解。”任凭曾经他做过无数种猜测,都不会猜想到,消失了十年的欧文涛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要是告诉他关于欧文涛近况的不是江昊,他或许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两人静默,此刻,他们俩谁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