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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洛伦佐离开的……第几天来的?
旧敦灵的清晨,伊芙站在街头望向一边,温彻斯特事务所内一片漆黑。
每次值班时,伊芙都会路过这里,有时候会闯进门去,给洛伦佐的早餐增添许多麻烦,有时则会短暂地驻足,然后离开。
就如往常一样,在目送洛伦佐离开雷恩多纳港口后,温彻斯特事务所便关门了,其中滚动着黑暗,保持着静默。
明明知道洛伦佐已经离开了,但现在伊芙还是习惯性地停步一下,然后走到了事务所的门前,打量了一下这些奇怪的装饰。
虽然帮洛伦佐收拾了一下糟糕的房间,但事务所的外面依旧狼藉一片,最糟糕的是洛伦佐那个可笑的招牌,他好像根本没有维护过这东西,其上的灯光早已不再发亮,钢铁上也布满了粗糙的锈迹,这里就像被废弃了。
“这种生活作风,还真是难以形容啊。”
伊芙轻轻地用手指擦了一下摆在门旁的破旧沙发,上面尽是灰尘,洛伦佐根本没想过擦拭一下。
无奈地摇摇头,伊芙逐渐习惯洛伦佐这种糟糕的生活作风了,正准备离去,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看向房门。
手掌紧贴在门上,没用多少力,伊芙便将房门推开了。
伊芙不觉得洛伦佐会蠢到忘锁门,也不会相信这个家伙会中途跳船跑回来,那么是谁打开了事务所的房门?
洛伦佐的室友?那个家伙早死了,凡露徳夫人?她也离开很久了。
那会是谁呢?小偷?可这种看起来就穷酸的地方应该没几个小偷会想光顾吧。
这样想着,伊芙将缝隙推大,直到将整个房门推开,还算整洁的客厅展现在她眼前。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直觉告诉她,那个潜入事务所的家伙还没有离开。
伊芙此刻的心境有些奇怪,她摸出了腰间的折刀,用手一点点地扒开金属,无声地将刀头抽出。
就像一头狩猎的豹子,她低下身,悄无声息地前进着。
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写满了兴奋。
曾经伊芙也算是大家闺秀,应该穿着华丽的衣裙,在奢华的宴会里起舞,可在某个瞬间她的人生迎来了巨大的转折,女孩撕开了裙子握起了尖刀,变成了什么所谓的英尔维格女武神。
有时候伊芙也在思考,如果自己没有走出那一步,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会不会真的变成亚瑟口中的故事,结婚生子,在某个平静的海岛上度过余生。
后来伊芙发觉,并不是她选择了这样惊险的人生、做出了改变,而是这样的世界选择了她自己。
伊芙有着一颗躁动的心,随着亚瑟解开她的束缚,这样的躁动在不断地加剧,在玛鲁里港口的最后,伊芙已经隐隐地意识到了这样的自己,她面对危险毫无压力,反而兴奋地上前挥刀。
这才是伊芙原本的样子,之前的华贵与礼仪,只是亚瑟对她野性的驯化而已。
伊芙摸到了厨房边缘,橱柜全被翻开,地上还留有食物的残渣,看起来那个家伙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他似乎很饿,抓起东西就吃。
走到一旁,伊芙想起了什么,脸上忍不住地有了些许的笑意。
那日的庆祝中,红隼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洛伦佐争了起来,两个人抱着一堆啤酒痛饮着,誓要喝垮对方,当时红隼就已经有些模糊了,加上他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子,他居然真准备和洛伦佐拼一拼。
结果也是预料中的那样,洛伦佐还没有用力,红隼就倒下了。
红隼倒在地上一边抓着酒瓶一边干呕着,就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真的要吐出来时,洛伦佐在一片欢呼声中,及时地将他丢了出去。
那是个不错的夜晚,不止是对于洛伦佐而言,对于伊芙,甚至说每个人都是如此。
伊芙也曾参加过晚宴,金碧辉煌、山珍海味,到处都是达官贵人,可伊芙不喜欢这些,每个人都穿着最华贵的衣服,在这严肃压抑的氛围下带着假笑。
这算得上她第一次参加那么轻松的……晚宴?大概算是吧,大家都一个模样,一起吃喝玩乐,对于伊芙来讲,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了所谓的朋友。
一楼的客厅很快便被搜索完毕了,凡露徳夫人的房间封存的很完好,没有被打开的迹象,这让伊芙觉得有些奇怪,似乎对方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不然整个事务所早就被翻个底朝天了。
伊芙开始希望那个小偷没有偷到什么东西,洛伦佐的事务所到处都藏着惊喜,指不定在某个抽屉里,你就能发现几把枪械,亦或者是和妖魔有关的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事就需要去麻烦清道夫部队了。
对方是因饥饿而潜入?好像也没那么必要,如果真的快饿死了,怎么想都应该去面包店偷东西才对,来这里偷什么?从洛伦佐裤子上长出的蘑菇吗?
伊芙分析着对方的各个情报,越是分析她越摸不清头脑,她甚至在猜想会不会是洛伦佐的朋友呢?可洛伦佐那个家伙有什么朋友吗?
熟悉的那些人要么在黑山医院里躺着,要么就在值班,怎么想伊芙也想不到其他人……旧敦灵之前的朋友们?也不太可能,洛伦佐没有直接对伊芙讲过这些,但从亚瑟等人的言语间,她也大概地明白了,圣临之夜后洛伦佐失去了他所有的朋友们。
那会是谁?难道真是个饥不择食的蠢贼?那他也太倒霉了吧。
伊芙的目光落向了二楼,她缓慢地前进着,希格的房门也是死闭着,没有人动过,倒是洛伦佐的房门有了一道小缝,没有关严。
轻轻地推开门,伊芙看到了那个小偷,他窝着洛伦佐的床上,侧着身睡觉。
伊芙开始知晓这是怎么回事了,前一阵她听其他人讲过,有些人会趁房主人出远门时偷偷住进来,大多都是流浪汉这样的人。
她有些失望,本以为会是些更有趣的家伙。
折刀缓慢地贴在了被子上,靠近那人的喉咙,伊芙抬起脚踹了一下。
“起来,举起双手。”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睡的这么死吗?
伊芙有股糟糕的想法,她一把掀开了被子,发现下方是用枕头与衣服堆起的人型,她中计了。
几乎在这同时,伊芙的身后响起响声,女人荡起洛伦佐的裤子,手抓住两端套在了伊芙的脖子上,用力地勒紧。
从伊芙进入事务所时女人就察觉到了她的到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陷阱而已,她躲在门后,等着伊芙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这突然的变动让伊芙一阵失神,当她反应过来时脖子已被勒住,用力地抓住布料,她反手挥起折刀。
这一击砍空了,但没什么关系,伊芙发现身后的女人似乎没有多少力量,她用力地弓起身,沿着勒紧的裤子抓住了女人的手,一把将她摔了过来。
作为天生的游骑兵,伊芙可能无法如猎魔人那样强大,但比起大多数的普通人,她已经具有很恐怖的压制力了。
女人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发出了一阵悲鸣,试着起身继续反抗,毫不畏惧伊芙手中的折刀,她一把抓住了伊芙的双脚,顺着大腿按住了她的腹部,用力压倒了伊芙,凭着自身的冲力将她顶住了屋外。
伊芙一时间失去了平衡,狭窄的空间限制了折刀的斩击,再加上伊芙本身也不想伤害女人,她撞开了房门,跌倒进了走廊中。
虽然砍起妖魔与敌人,伊芙从不手软,但她不是嗜血的疯子,不会见谁都杀。
两人在走廊里来回地撞击着,伊芙手肘凶猛地顶在了女人的胸口,接着便是一脚踹在了她的腹部,将她踹翻至了楼梯间,女人来回地翻滚着,一直摔倒在客厅的地面上才缓慢地停了下来。
她头晕目眩,多日的疲惫也在影响她的判断,女人刚试着爬起来,迅捷的伊芙已腾空而至,她没有再给女人多余的机会,她或许不想杀眼前的女人,但将她无力化也是件很简单的事。
女人刚刚站起便被伊芙再次摔倒,她没多少力气了,这懦弱的躯壳比她想象的还要沉重。
她被按在地上,伊芙用膝盖死死地压住她肩膀,冰冷的折刀立在她的脖颈边缘,从光洁的金属上能看到自己脸庞的倒影。
一张陌生的脸。
“老实点,别动。”
伊芙吸气,制服住了女人,她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女人给她的感觉不像英尔维格人,身上穿着灰色的布衣,带着土壤与海风的味道,似乎是一位旅行者,不知道走了多久,最终来到了旧敦灵这里。因为看不清脸,伊芙没办法判断她的具体年龄,模糊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应该比自己年长不少。
总之,种种迹象表面这只是个普通人,这使伊芙多少放下了警惕。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
面对伊芙的问话,女人保持着沉默,她此刻的心情糟糕极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女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会了,现在再度品尝,她才意识到了人类躯体的沉重与累赘。
血肉之躯是如此地脆弱,会流血、会受伤、会被疫病侵扰、也会感到疲惫与疼痛,这是如此地卑贱。
女人突然想到,或许升华之路真的是一条升格之路吧,人类朝着更高、更纯洁的存在进发,那时起意志将不再受到凡物的束缚,享有绝对的自由与支配。
“洛伦佐,在哪?”
女人咳嗽了几声,她没有回答伊芙的问题,反而问出了她的疑惑。
“他离开很多天了,他去哪了?”她再次问道。
“洛伦佐?你认识洛伦佐·霍尔默斯。”
伊芙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怎么也想不到女人居然知晓洛伦佐,似乎她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洛伦佐。
洛伦佐的敌人?不对,洛伦佐应该没有这么弱的敌人,如果她是来找洛伦佐复仇的话,简直就是在送死。
洛伦佐的朋友?也不太可能,认识洛伦佐这么久了,伊芙从未知晓洛伦佐还有着这样的一个朋友,如此狼狈、疲惫不堪,她似乎是远道而来。
“你是他什么人?”
伊芙继续追问着,她开始觉得身下的女人可能不是敌人,但她也清楚,只要是和洛伦佐有所牵连的人,都是麻烦至极的家伙。
“你没必要知道。”
“那我可没办法告诉你啊。”
两人僵持着,女人突然暴动,她翻过身子,扭偏了伊芙的膝盖,刀光交错间她迅速地移动,动作可笑极了,就像在地上爬行一样,然后用力地翻滚,撞在了墙边。
大概是太久没有这样长时间使用血肉之躯了,女人总会对身体的各种触感感到陌生,动作有时也显得十分笨拙,除此之外还有内心的焦躁,她觉得自己的意志被血肉所束缚着,随着时间的积累,这种囚禁的烦躁感越发剧烈。
“动真格了吗?”女人轻声道。
只见伊芙的折刀则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疤痕,如果女人再慢一些,这道疤痕就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谁叫你这么不老实呢?”
伊芙心里也有了火气,只是一次抓贼而已,但事件显然朝着越来越复杂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目光抬起,落在了女人的身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普普通通几乎没有什么能令人记住的地方,眼神里带着疲惫,她靠着墙壁气喘吁吁,空气里弥漫着血意,不知道都经历了些什么,整个人没有丝毫的战意可言。
不过……唯一有些特殊的是她所戴的头饰。
伊芙不太清楚那究竟是头饰还是某种冠冕,由银白的金属所铸就,做工很粗糙,如同盘踞的朽木一样交缠在一起,仿佛是在沿着女人的头颅生长。
“我……见过这冠冕。”
伊芙对于这冠冕很是眼熟,她回忆起了,她不仅见过这样的冠冕,她甚至还戴过一阵。
那属于洛伦佐的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