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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没有特别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乔苒站在布庄门口,看着门可罗雀的门前,再看看两旁店铺人都快溢出来的热闹,越发觉得这布庄杵在其中有些不伦不类。
在门口站了一刻,她迈步走了进去。
才迈进去,便吃了一嘴的灰。
半空中满是尘土,裴卿卿皱着眉头用手在鼻间奋力的扇着。
乔苒也扇了扇,目光落到正对门空空荡荡的桌椅之上,开口喊了一声:“有人吗?”
“等着!”一声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之后,有人自里间摔开门帘走了出来。
乍一见这人,乔苒双瞳便不由暗了暗。
原先听“王林翰”这个名字以为是个身形文弱读书人模样的人,譬如同方才见过的书坊东家那等的,没想到真正见了,这人却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身量虽然不高,甚至还可以说是矮小,人却壮实,大冬天的穿着一件短衫,隐隐可见臂膀上似要挤出来的肌肉。
这可不像个普通的布庄掌柜。
乔苒打量了他一番之后,开口了:“王林翰。”
那掌柜沉着一张脸不耐烦的抬头望来,目光在触到乔苒身上的官袍时顿了顿,而后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大理寺的人来我这布庄做什么?”
他开口便点明了她的身份,显然是不欲废话。
这样也好,乔苒心说着也开口说明了来意:“我来问问薛怀的事。”
听到这句话,王林翰脸色一怔,默了默之后,转过头去,道:“我不认识什么薛怀的。”
就知道他不会承认的。
“可方才三德书坊的东家却不是这么说的,”女孩子闻言只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上下打量着再次开口了,“他道你们两熟得很。”
裴卿卿和平庄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乔苒一眼。
那东家可没那么说过,乔小姐(乔大人)又诓人了。
“笑话!”这话一出,王林翰立即冷笑了一声,不复方才的三缄其口,冷声道,“我跟薛怀再熟能熟的过他们?”
乔苒挑了挑眉,对王林翰的“配合”很是满意。
顿了顿,她又道:“他已经把话本子的事告诉我们了……”
“那也同我没什么关系!”王林翰听到她说“话本子的事已经被告知”之后,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冷哼了一声,将桌后的凳子抬脚勾了出来,而后坐在椅子上冷笑着看着他们。
“前头几本话本子是姓薛的写的不假,之后他不是被你们大理寺抓进牢里去了么?坊间等的急了,姓赵的自己请我让我帮忙写的,这同我有什么关系?”王林翰说道。
乔苒看了他一眼,手伸到平庄面前,平庄愣了一愣,连忙将契书从怀里拿了出来,交到她的手上。
乔苒接过契书抖了开来,而后指向契书上的名字,问他:“那为何这里写的是你的名字?”
大楚律法对于税这一途上还算是完善的,书坊找人写话本子,卖话本子挣的钱也属于要交的范围之内。
如果是一本两本卖的不好的话本子倒也罢了,似《书生神笔传》这样卖的这么的好的,长安府衙一定不会遗漏,提早拿了备录的。
也就是说,她觉得赵东家会拿一张假契书诳她的可能性极小,毕竟这是走一趟长安府衙就能验明的事。
只是契书上是王林翰的名字,收钱的却未必真的是王林翰,有些人私底下有自己的盘算,那是查不到的。
所以只能从他们口中将话套出来。
虽然对于薛怀为什么会找人代签她已经有了猜测,却还差王林翰的亲口承认。
果不其然,这个问题一出,王林翰便不屑的哼了一声开口了:“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怕怀国公府的人发现罢了。他不是一直如此吗?对着薛家的人跟做贼似的。”
有了王林翰的承认,乔苒笑了笑,顿了顿又道:“坊间对你写的最后一册并不满意,可见你写的并不好,薛怀自牢里出来之后怕是一出来就会来找你和赵东家,结果却知晓你二人自己写了新的一册,他怕是因此不满而与你们生了嫌隙。”
王林翰听她如此说来,脸色一僵,却还是硬着头皮辩解道:“要找也是找那姓赵的,整件事都是他从中穿线,跟我没什么关系。”
乔苒嗯了一声,神情却不置可否,只顿了顿,再次开口问他:“那一日你们没有发生争执吗?”
“这算什么争执,不过是吵架而已。”王林翰有些不耐烦的挥着手,似是想把面前这个女孩子赶出去。
这话一出,他并没有发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直到看到那女孩子身边两个人震惊的眼神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向众人,不解的问道,“做什么看着我?”
那女孩子笑了笑,手一伸,指向外头那座桥的方向,道:“薛怀从怀国公府来你这里,按理说是先到桥那里,而后绕过来走到这条街上见到你和那个东家,之后要离开应该从另一侧离开,可为什么他们是在桥上出的事?”
王林翰脸色微变。
也就是说路径和事情发生的前后不对。
薛怀这个案子里,不少都是事情的先后顺序整理之后发现有问题的。
这也是其中一个。
方才王林翰脱口而出“吵架而已”可见那日已经见过薛怀了,所以,薛怀自怀国公府过来,经过桥面,结果地上打滑落入河中,这个说法并不成立。
要么便是薛怀见了他二人去而复返,要么便是在经过桥面之前,薛怀便已经见过王林翰和那书坊的东家了。
两种推测,她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若要让人记起很久以前的事或许有些困难,可薛怀出事那天大理寺很快就到了,当时却并没有人之处见过薛怀。
这条街上那么多人,道路狭窄,多是走路的,薛怀坐马车经过,有人看到定会提的,可事实是根本没有人提这一茬。
“你那一日是在哪里见的薛怀?”乔苒斟酌了一下,再次开口问了起来。
王林翰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他回道:“前头那条大街上的茶馆。薛怀那个人警惕的很,怕经常出入我们这里会被薛家的人发现,每一次谈话本子的事便同我们约在茶馆。”
乔苒记起来的路上确实在前头大街上看到过一家茶馆,便点了点头,道:“过后我会带人去核实。”
不过,薛怀对薛家的警惕是不是太过了?想到薛怀的举动,乔苒有些费解。
不过眼下,这件事暂时同案子没什么关系,王林翰也在此时再次开口了。他道:“我骗你们作甚?他那话本子卖的好,赚了大钱,都是他和那姓赵的拿了大头,我只拿了个添头。”
“所以,你因此嫉恨对薛怀动了手?”乔苒再一次开口说道。
至于薛怀是因为额头上那个伤而死的事她并没有透露。
“没有,也就推了他一下。”王林翰满不在乎的说道,“前面几本也就算了,这最后一册是我写的,他一边骂我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一边道最后一册的钱他和姓赵的要拿大头,这我怎么能答应?愤怒之下便推了他一把。”
他说着神情里还有些愤愤不平,似是对当时的事分外不满,却因此并没有注意到他开口之后众人微变的脸色。
推了一把……乔苒沉默了一刻,问王林翰:“你推他之后,他伤到了哪里?”
王林翰想了想,指向额头处,道:“就这里吧!”
裴卿卿听到这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比起好些事情不知道的平庄,她昨日跟了乔小姐一路,知道的自然不少。
她可没有忘记乔小姐说过的话:薛怀的死因好似就是额头上的那个伤。如此……案子破了?
原来眼前这个就是凶手啊!裴卿卿这般想着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王林翰。
凶手就在眼前哦,而且还是不打自招自己爆出的凶手呢!
这样的眼神看的王林翰忍不住皱眉,寒着一张脸看向裴卿卿,怒吼道:“看什么?”
看凶手啊!裴卿卿吐了吐舌头,别过脸看乔苒了。
还是乔小姐好,又好看又不怕别人看,看了还不会生气。
不过乔小姐看着也是难得一脸愕然的样子,看样子也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凶手自己招了。
乔苒沉默了一刻,看向面前这个不打自招的凶手顿了顿之后,再次开口问了起来:“之后那薛怀就走了?”
“是啊,他指着我放言要我好看,所以走了。”说到这里,王林翰忍不住催促她,“之后我便不清楚了,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乔苒摇了摇头,瞥了眼一旁的平庄,道,“带走吧!”
人证物证俱在,且还有他的亲口印证,这件事应该做不得假了。
王林翰大惊失色,不过在平庄和裴卿卿的武力压制之下几乎没有怎么挣扎便被压制住了。
那一身似要撕裂衣袍的肌肉只是蛮力,碰上真正会打的还是走不了一个回合的。
带着王林翰回到大理寺时已经是快下值的时候了。
进屋的时候,甄仕远正坐在桌后抱着楔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看到她突然自门口走了进来,手下本能的一个用力,楔吃痛的“喵”了一声,给了甄仕远一爪子跳到地上跑了。
甄仕远捂着手上被抓出的印子暗道了几句“玩猫丧志”之后,蹙眉看向乔苒:“案子有进展了?”
还没到下值的时候便回来了,可见是有了发现,不然的话,她应当是掐着点回来的。
乔苒点了点头,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甄仕远又道:“平庄和那个叫裴卿卿的丫头呢?”
怎么没看到早上跟在她身后的两个?
乔苒道:“裴卿卿去饭堂等核桃酥了,平庄把王林翰押去大牢了。”
“王林翰又是谁?”甄仕远奇道。
出去办案子办一趟还带回一个人来?
“凶手。”两个字脱口而出。
还不待看甄仕远的脸上,乔苒将茶杯放下,再次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下肚之后再次开口说道,“就是给薛怀额头上那一记的真正凶手。”
什么?甄仕远闻言大惊之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绕过桌角走过来,激动道:“你说什么?”
乔苒看了他一眼,摊手:“就是凶手啊!薛怀额头上的伤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说话的功夫甄仕远已经回过神来了,闻言忍不住上前一步,问她:“当真?”
话说回来她今天是去老东门走访的吧9不到一天的功夫,她是怎么找出的凶手,可有什么证据?
乔苒点了点头,道:“当真,他自己说的,算是亲口承认吧!”
亲口承认……还在念叨着证据的甄仕远仿佛一下子被噎住了一般,顿了顿之后,才神情古怪的看向她道:“亲口承认啊……那挺好的。”还真的没有比这个更厉害的证据了。
乔苒也没有让甄仕远失望,几杯茶水下肚之后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得知是王林翰自己说的“自己推了薛怀一下”之后,甄仕远也沉默了下来,顿了顿之后,才忍不住瞥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奇之色。
“你这案子……办的也委实太容易了吧!”
还能这样?凶手自己将自己是凶手的口供说了出来?怎么什么好事都叫她碰上了呢?
乔苒也有些无奈:这种凶手自爆的事她也是第一次见。
可见案子办的多了,什么样的凶手都能见到,像这种傻气自爆的自然也有。
“不过他这般自爆显然是根本不知道薛怀是死于那一下,如此的话,倒算是过失杀人,罪不至死。”凶手既然已经找到了,对于他将会面对的何等刑罚甄仕远已经开始考虑起来了。
以往总说她是凭本事查的案,这次还真是凭运气了。
甄仕远还是松了口气:没有案子堆积,多解决一件案子对大理寺而言总是一件好事。
不过,还不待他笑出来,女孩子却再次开口了:“薛怀的死是解决了,可那车夫和小厮的死有问题。”
甄仕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起来:车夫和小厮还有问题?
心里虽说不满愤懑,不过他还是知道女孩子不是张口就来信口雌黄之人,于是便开口问道:“你为何如此说来?”
“事发的地方虽是死角,众人看不到,可却也没有任何人听到呼救声。”乔苒说道,“当然,这有可能是个巧合,譬如大家在忙,或者耳朵都不大敏锐之类的。”
这个巧合听的甄仕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女孩子见状只笑了笑,而后继续说道:“不过相比起大家耳朵都不大好的理由,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当时有人点了王林翰家的爆竹,爆竹声大且嘈杂,在那等情况下,大家听不到呼救是不是就情有可原了?”
所以,大家听不到变得情有可原,而那个早不点晚不点偏偏那个时候点的爆竹就变得可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