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5

党苍童干瘪的脸颊不经意地抽动了两下，堂上的人们，不过是人人自危而已，而对于他来，却是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

党苍童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吵吵闹闹的人群，缓缓地走向堂上供奉的牌位。

当他的手，拈起三支高香的时候，喧闹声渐渐停止了，人们不约而同地转身朝向牌位的方向。

党苍童两手奉好香，有眼力劲儿的人早用火柴燃了一方黄纸，来给香点上。他双手举香过头，恭敬地行了三次礼，郑重其事地将香插在铜炉中，这才转过身来，“张老板在赊旗，一向口碑甚佳！张家在赊旗，也算的上是高门大户，相比大多数西商同仁，更算的是这赊旗的开埠老人了！”

党苍童站在堂上，坚毅地眼神似乎迫使人群自动闪开了一条道，让他直直地盯住门外站着的张柳氏，“若张老板欺行霸市，党某人，是绝对不信的！作奸犯科，张老板更没那必要！”到这，他稍稍顿了一下，环视着堂上的众人，“结党作乱！做革命党！”

党苍童的嘴角明显跳动了两下，语调压低了许多，却依然在这堂上回声不断，“真是欲加之罪！无稽之谈Ｄ谬之极！”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党沧童，张柳氏在门外遥遥地冲着党沧童蹲了个万福，朗声道：“我家老爷让奴家传的话，奴家已经带到了，怎么处置该是各位爷们商量的事了。奴家这就回去备马整鞍，连夜去南阳城为老爷求情…”

“弟妹！”党苍童打断了张柳氏的话音，“你毕竟是妇道人家，又是高门大户知书达理的大家夫人，这……”

“老哥哥！”张柳氏爷打断脸沧童的话，脸上愈发显得坚毅，“这是关乎我家老爷性命，张家一族荣辱的大事，非但奴家会去，奴家的姐妹们也会去，张家各口走的开的掌柜们和长随们也都会去！”

张柳氏的杏眼瞥向了张堂昌那边，“叔叔，您是么？！”

张堂昌一愣神，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吞了口唾沫，梗着脖子回应道：“嫂嫂的是，这是关乎我张家一门的大之事！无论各位老板们怎么商议，我和嫂嫂今晚肯定一起前往南阳救我哥！”

张柳氏微微一笑，朝着众人施了一礼，便带着四儿转身离去了。

张堂昌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习惯了，但如今张堂文这事可真是要了老命的要紧事，自然也不敢怠慢，与堂上众人客套了几句，便赶回自己的宅子做准备了。

张柳氏一回到张家老宅，便安排四儿备好车马，自去后院收拾金银细软，挑拣两个当年陪嫁的桃木箱，一箱放银票，一箱放了些随手的金银玉器，让左右两个丫头抱了，便要走。

张秦氏和张氏听得动静，便过来询问，一听这情况吵闹着也要去。

张柳氏心中烦躁，却不便在这时候发作，按着性子好言劝道：“两位妹妹还是留在家里的好，一来老宅不能无主，遇上个丁点事都找不到一个话主事的人了！二来，两个哥儿都还，不能没人照看着！”

张秦氏打心底倒是真不想去，两个儿子才是她此刻的心头肉，但态度总还是要表的，“福儿、寿儿自然是要照料的，但我这心啊，是真的放不下老爷！虽姐姐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这到底是跟衙门打交道……”

张秦氏瞟了一眼张氏，“要不，妹妹先帮我照看一下，我同姐姐去救老爷！”

张氏哪里猜得到张秦氏的心思，应声回道：“妹妹才疏学浅，怎么能招呼好两个哥儿呢９是我同姐姐去南阳吧！”

张秦氏见好就收，一脸无奈地点零头。

张氏笑着回屋收拾衣物去了，满心想的都是：这等在老爷面前露脸的事，怎能让你抢了去，不就是两个儿子嘛？等老爷回来了，我给他生一堆！

张柳氏何等精灵剔透，此时却是看破不破，一来不想再打嘴官司拖了行程，二来站在她二饶角度上，这又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张氏一向娇柔做作，此去南阳救老爷，还真指不定遭什么罪呢！

等张氏拖拖拉拉使唤两个丫鬟带了两箱的衣物出来，张柳氏早就在马车上等了许久。

张氏见张柳氏面色不善，也不敢言语了，一边让丫鬟把衣物放后车上，一边蹑手蹑脚地上了马车，悄无声地坐在了张柳氏的对面。

张堂昌却是从家中寻了一匹快马，只带了一个厮，在老宅门外候着了。

待张柳氏的马车出来，张堂昌便自觉地御马前行，走在前面带路。

四儿与车头坐在后车上，遥遥地望向马背上的张堂昌，连褡裢都没带一个，想必压根就没打算备上银子吧！他又想了想方才的事，带了两箱金银细软的张柳氏和带了两箱衣物的张氏，不由暗暗揣摩道：这生死关头，到底还是正牌婆娘知道轻重。

四儿原本也是满腹的花花肠子，此时却是烟消云散了。

到底是妇人家的车驾，张堂昌也不敢走的快，一路晃悠着走在前面，几次差点睡过去，都给颠醒了，好在出门的时候家里妾给装了一葫芦醒神酒，虽然不比赊店老酒浓郁，倒是多了一点鄙味，清神醒脑。

一行人就这么摸着黑，沿着大路慢慢向南阳城行进着。

一直到完全大亮了，张堂昌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马背上勾着脑袋睡着了，还好他的长随骑着另一匹马走在前面，见他睡着了便将缰绳牵了去，一路不停地赶路。

张堂昌揉了揉迷糊眼，回头瞅了瞅身后的两辆马车。

载着内眷的马车自然不消，车头一点不敢怠慢，走的又缓又稳，想必两个夫人也都睡了一路。

四儿坐在后车上早已歪着睡死过去了，车头也迷迷糊糊的，两车差距越拉越大。

张堂昌冷笑了一下，一拽马头调转回去，便要去后车找晦气。

不想经过前车的时候，张柳氏挑帘探头出来，问道：“许久没出过门了，叔叔，这是到了哪里？”

张堂昌见张柳氏竟然是一路没睡，心中也是一惊，忙探头四下看了看，“这已经过了紫山了，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到南阳北寨门了吧！”

张柳氏点零头，熬得通红的双眼满是焦虑，她看了看已经有些陌生聊环境，又看了看轿厢内睡沉的张氏，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