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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七,宜嫁娶。
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拟定的黄道吉日。
挽妆坐在铜镜前,从云仔细地为她挽着发髻。如墨的发丝似深谷中的一汪清泉,在她的指尖溅起剔透的水花,不消片刻就聚集成了简单的花冠。这等的发式寻常也梳扮过,却没有一次有今日的楚楚娇媚。许是因为大好的日子,纵使再平凡无奇的女子,在新婚的那日必定也是美艳动人的。
铜镜里的女子却似乎没有听到从云的这番赞叹,只顾着垂首沉思。
唉……从云悄然长叹,将搁置在梳妆台旁的凤冠拿了过来,对着镜子在她的发髻间比对了一阵。正准备要为她戴上时,身旁忽然地伸出一双柔滑的手来,将凤冠拿了过去。
“夫人。”
从云毕恭毕敬地向来人行礼,安慧英朝她点点头,轻轻地回了句:“都下去吧。”
婢女将大红的嫁衣叠好搁在桌边上,随着从云的脚步跨出房门。待那些人都散尽,安慧英这才将凤冠寻了一个好看的角度为挽妆戴上。
这是她的女儿啊。
眼泪滴落在发间,幽幽地透着晶莹的光泽。挽妆错愕地抬头对上铜镜里的母亲,她的记忆里,母亲素来都是要强的,她极少看见过母亲的眼泪。
面对挽妆的惊愕,安慧英偏过头去,悄悄地将眼泪擦拭干净,重新回头时已挂上了满脸的喜庆笑容。
“妆妆,有些人是注定会擦肩而过的。你固执了那么些年,也该瞧清楚了,如今文家虽不是一个好姻缘,但……但……”她的话语哽咽起来,心中的那番嘱咐竟是说不来。
“娘,你要说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挽妆拉过母亲的手,轻轻地安抚着。这些年来,守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这般的担忧。自打十五岁及笄,常府的门槛就快被媒人们踩破,若不是那件事,如今的她只怕是早就有儿有女了,何曾还用顶着“丑妇”的名号,蹉跎至今,变为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老姑娘。
幸好,幸好,还为她求来这门婚事……
幸好,幸好,还有文家肯娶她过门……
她还能怨恨什么呢?她还能再挑剔什么呢?
抬眼看见安慧英鬓角的花白发丝,如果当初的她不是那般的固执,遵循母亲的安排,就不会让母亲日日为她忧虑。
她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努力地撑出一个属于新娘该有的甜蜜笑容,心中的苦涩却泛滥成河,在心中奔腾不休。
高耸的凤冠,大红的嫁衣,曾是十八岁时她的梦想,蹉跎了那么多的青春年华,她还以为今生她都不会再有机会能穿上,没想到还能有今日。
安慧英瞧着女儿苦涩的笑容,心中微微长叹,将桌上的嫁衣取了过来,亲自为她穿上身。
湖州十年才能产出一匹的上等锦丝缎子,胸襟上手艺精湛的凤凰于飞,透着金色的光泽,同等质地的襦裙外还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细纱。与崇尚华丽张扬的今下风格完全不同的沉稳低调,却隐藏着它的昂贵与不凡。光这样一件嫁衣的费用,就值寻常百姓家二十年的用度。
文家果真是天下第一首富!
安慧英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她还记得当年那个稚嫩的女儿,捧着大红的缎子冲到屋子里直嚷着要自己教她做嫁衣,哪有姑娘家这般没羞的,她当下便是一顿训斥。没想到,女儿却去求了闺中密友的陶素心,硬是做出了一套,得意洋洋地穿到自己的面前,开心地让她等着坐珞郡王妃的岳母。
女儿显露的心思,她也是思忖过的,虽说常家并非显赫之家,但她自己本是出身后族,而那李齐珞名上皇室玉蝶,却也不过是远在青州的寿王庶出儿子,一辈子也只能在京畿里混个闲散王爷,空有皇室身份而已。这么算算,女儿与他也不算门户之差,再求求皇后,这门婚事也是定下的。
那时的她,心中还有几分庆幸,庆幸女儿看上的毕竟是皇家人,还不曾枉费她当年宁愿放弃豪门庶女的身份,拼死沦落为无名氏之嫡女的这番心思。
当今天下,嫡庶分明。嫡子可继承家业,而庶子连唤一声父亲都要报备族长,嫡女必定嫁为正室,而庶女只能成为他人的小妾,或是白丁之妻。
她就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也和自己一样,从出生就只能顶着庶女的名声生活,哪怕她与皇后安慧宁是同父的亲姐妹。她甘愿被父亲逐出家门,成为安氏无名之人的嫡女,她也要挣这份嫡女的名声。
安慧英一边为挽妆拾掇着细微之处,一边轻声念叨:“若是早肯听为娘的话,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的地步。妆妆,但愿你真的明白了,你若是还偏执己见,为娘也没办法再帮你。这已经是你最后的一步出路了。”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在挽妆的耳中,她虽未出声,却悄然地握住母亲的手。
“娘,妆妆真的都明白了。”
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是她太过于奢求。从小,她想要的东西,母亲都会用尽心思帮她得到,尔后随母亲入宫,也是在太子和皇后手心里宠着疼着的,于是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于是她将自己看得太高了,以至于摔倒在地时较一般人都更疼。
可是这样的法子,是不是也有些太狠了呢?
挽妆被母亲扶着,头上盖着艳丽的红盖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