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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都王,是我叫人杀的,就是为了让他娶不了你。”皇上看着涟漪,她只是呆坐在那里,并未有太大反应。
皇上接着说:“你若想嫁也可以,我可以让你立刻就嫁给他,以你刚刚说的理由,但是……”
涟漪看着皇上,静静等待徒刑。
“他以后既然是驸马了,自然不能有什么大权利,他父亲的兵权我要从他手里夺回来,这样能保他一生安稳无恙,你又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如何?”皇上知道涟漪一定很难受,但是作为陈国的公主,她不能再这么懦弱无知下去了。
涟漪低头沉默了许久,最后抬头对上皇上的眼睛,说:“嫁。”
皇上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一直胆怯柔弱的女儿竟然这般强势,要用赤喾的未来换她的感情,“你竟然舍得牺牲他的未来?”
涟漪没有回答,对皇上跪安之后,转身出殿,在跨出殿门的时候用自己一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他的未来,只会掌握在他手中。”
次日,皇上在养心殿无奈的对容寂说:“不知道赤喾给阿涟下了什么药,竟然让她执念至此。”
“无非情。”容寂摇摇头说,容与也是如此,唯情而已。
皇上疑惑的问容寂:“你说,为何墨家这么希望墨歌嫁给太子?赤喾如何配不上墨歌。”
“臣也不知,皇上对墨家的要求三思便好,就像那个赐婚的要求,明明皇后自己可以赐婚,却偏偏要皇上你赐婚。”容寂皱眉又说:“他们还有什么要求呢”
皇上也皱眉,手指敲击着桌子说:“他们说墨歌生了孩子便让她做太子妃。”
“那么……”容寂抬眼看了皇上一眼,皇上点了点头。
元宵节过后,皇上下诏书说豫章王赤喾守孝以日易月,于事为宜,如今已经过了半年,豫章王于三月中旬迎娶涟漪公主,普天同庆。
皇宫里忙碌了起来,太子结婚之后便是公主结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就连公主府都未建成。
涟漪也忙着做她的新服,还有二十几日便是她和阿喾的大婚了。
喜服的每一处都是涟漪的心血,迤逦在地的下摆上是大片大片的火红赤莲,腰间紧束的腰带上是黑红色的赤莲纹路,大红盖头上是一对戏水的鸳鸯。
她终于可以穿上大红色的喜服,穿给阿喾看。
太后知道婚讯之后心情大悦,就连安乐侯都治不好的病也好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
涟漪忍着疼,要梁太后为她扎了耳洞,戴上耳环,就可以嫁人了,会更加好看。
“阿涟,结婚的时候我来替你梳头。”太后用米揉搓涟漪的耳垂,使之麻木,然后用针扎一下,再用红绳穿着,防止洞口愈合。
涟漪转头看着奇怪的红绳子说:“什么时候能带上耳环呢?”
“二十天左右吧,你嫁给阿喾的时候就可以了。”太后又为涟漪扎另一个耳朵,说:“要是没好的话,就别戴,会发炎的。”
涟漪嗯了一声,幻想着和赤喾结婚的场景,她穿着她缝制的喜服,赤喾穿着她设计的喜服,他们身上的赤莲连成一片,赤喾牵着她的手,她将一直站在他身旁,一拜,再拜,三拜。
“好了。”耳洞都已经打好,涟漪没有感受到一点针扎的疼痛,她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
“公主府选在哪里呢?”太后问。
涟漪想了想,对着镜中的太后甜甜的笑着说:“不用了,我从太后这里嫁过去好不好?若是修公主府时间也不够。”
“好,好。”太后笑的和蔼,涟漪和赤喾终于能修成正果,她还是很开心的,就连久治不愈的病都好了。
宫中的乌鸦噗呲飞过,把房顶上的积雪带了下来,砸在太后宫中的四季海棠上,惹得宫女一阵谩骂。
仙界,一条小道两旁满是桃花树,树上朵朵桃花凋了又生,落在地上铺成十里红妆,修竹金丝勾勒成竹叶状的青色长靴踏在上面沾染红尘。
这条路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放眼望去,只有妖艳如火的桃花,还有不远处一支闪耀着玉色光泽的簪子。
他的脚步开始加快,不再是悠闲的踱步,风把掩盖在玉簪上的桃花吹散,那支玉簪也渐渐露出全貌,纯粹的玉色没有一丝杂质,被雕刻成两朵粲粲开放的莲花,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修竹弯下腰,肩旁的长发迤逦落地,拂过莲花状的玉簪。
他的指尖刚触碰到那支玉簪,便猛然顿住了,两朵莲花中间有一道裂纹,只怕一拿起来便会分开,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刻,最后,修竹还是拾起了那支从中间断裂的莲花玉簪。
“这是,漪儿的。”修竹看着掌心的小小玉莲,万千思绪彭涌而出。
在妖界时,就常常听见别人谈论天上涟漪仙子的容貌,甚至有人暗地里拿他们作比较,他从未在意过,容颜不过是指尖流沙,终会化为尘土。
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涟漪仙子灵力高强,是上古神石转生,听说,涟漪仙子克己守礼,温柔善良,听说,她痴恋九皇子帝喾到痴狂的地步。
这些有大部分是从墨歌口中听说的,歌儿一直很好奇,涟漪仙子究竟好看成什么模样,性子究竟有多么好,让那么多人称赞她。
墨歌说多了,他心中也生出了去见见那涟漪仙子的念头,因为听说,涟漪仙子在曲艺方面造诣非凡。
转眼千年,天界大宴,墨歌吵嚷着要去看看天界与妖界的不同,他答应了,也听见了一曲他永远忘不了的神曲。
那一曲《滴水成珠》,述说了怎样的心事,他至今也不能明白其中含义。
那时候的她,虽说是在众人面前弹奏,可是她的眼神一直都在探寻帝喾,琴声中的波澜都与帝喾的反应有关,而与她无关。
他从来没有弹出过那样动人心魄的曲子,于是他苦练技艺,却依旧不及涟漪的随意一拨。
当他正坐在桃树上苦恼依旧不能演奏出涟漪那般的滴水成珠时,猛然发现涟漪站在树下,远远张望,桃花朵朵凋落,好似能够读懂她的悲伤。
修竹也看向远处,墨歌正和帝喾说说笑笑着,他们的关系愈发的密切,修竹并未觉得有什么大碍。
但是涟漪的表情太过忧伤,眼中的暗潮涌动凝集成珠,却不滴落。
“来一曲《滴水成珠》如何?”修竹不知怎么安慰涟漪,只得让她不去看墨歌和帝喾他们。
“几日前听时觉得甚是悦耳,只是不知我为何弹不出感觉。”修竹如实说,涟漪仰着头看向他,眼中完完全全倒影出他的模样。
涟漪精致的脸在漫天的桃花瓣里是极为摄人心魄的,微风吹动她的发丝,桃花沾染了她一身。“你吹给我听听吧。”涟漪的声音轻柔舒缓,极为温柔。
他最后选择了箫,因为箫本身的声音便是凄凉的,或许会更贴近涟漪所奏。
吹罢,涟漪皱眉,摇头道:“怎么没有感情?吹曲子是要有感情的,没有感情的曲子,技艺再高超也是白费。”说完,她幻化出一支玉箫,闭着眼,随意便奏出了修竹费劲心思都吹奏不出的感情。
箫声过处,悲戚无声,桃花渐渐凋落,草叶开始枯萎。修竹皱眉,心想,为何他心中未起波澜。
从此以后,他会走过这漫长的桃花小道,来到一片荒芜的白色大地上,和涟漪一起下棋弹奏。
而如今,涟漪已经下凡了。
修竹一人坐在棋案前,望着四周空旷的世界,这里是天界的边界,什么都没有,除了偶尔落下的飞雪。
他执黑子先落,稳稳落下之后,却没有一双素手再落白子。
等待了太久,白雪便替涟漪下了一子,但是还未等修竹再落一子,白雪便纷纷攘攘的落满了整个棋案,把修竹先下的一颗黑子也掩盖住了。
“我输了。”修竹挥一挥袖子,白雪扫净,黑子也落进棋盒。
他不知道涟漪是否还在生他的气,至今,他也想不明他哪里做错了,涟漪为何会生那样大的气。
他从来都不知道情为何物,从小,妖皇妖后便把他一人丢在妖界,他还没懂什么叫亲情,更别说什么爱情了。
他只知道,他要做的,便是守护妖界,守护歌儿,然后便是用曲乐来熬过漫漫长日。
对于歌儿,他只会一味的答应她一切要求,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他便觉得一切都无所谓,只要歌儿开心就好。
对于妖界,他便只会一味的用妖力去压制,不管是企图反叛的妖神,还是企图捣毁妖界的神仙,他都是一律毁灭,毁灭,从来没有想过用什么别的更好的方法。
千年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因为他无需考虑别人的感受。
从来没有亲身接触情,没有想要去了解何谓情,更没必要去尝试情。
直到遇见涟漪。
他想要知道,情究竟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能够像颜渊说的那样,千年道行一朝散尽,能够让涟漪忍受拔掉仙骨抽去仙根的痛苦。
涟漪那句“我与妖界太子修竹相爱”一直回响在修竹脑中,他永远不能忘,也不打算忘。
或许,情为何物,涟漪能够给他答案。
时间飞快,太子的婚礼已经准备的差不多,请帖都已经下完,就连猃狁也派使者来到陈国,献上贺礼,祝贺陈国赤潋太子和涟漪公主大喜,皇上龙颜大悦,邀请猃狁人参加太子的婚礼。
梁子尘捏着那薄薄的红色请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墨歌?”他摇摇头,“这样太无趣了。”说完,便让捣药推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