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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军的崩溃已成定局,大批大批的士兵开始丢下武器,甚至脱弃盔甲,亡命狂奔。李来亨则和白旺率领着二十多名刀牌队锐卒,没有趁势进行追杀,从后方砍杀这些毫无抵抗力的溃兵。而是集中精力,同样向着丹水渡口的方向奔去。
官兵们把甲仗器械全部丢弃了,自然跑动较快。还有像艾国彬这样,本来就在大阵后方,又是第一个开溜的,自然速度更快。
可他们已成惊弓之鸟,毫无斗志,互相践踏,溃不成军。便是连逃跑都毫无章法,不懂得控制速度和分配体力,一味狂奔,很快便疲惫不堪了。
而李来亨则目的明确,他一面和白旺指挥刀牌队进行追击,一面又让士卒们大声呼喊“跪下不杀”、“跪下不杀”的口号。
那些惊弓之鸟般亡命逃跑的官兵,听到“跪下不杀”的呼喊声后,有不少人都出于本能地跪了下来。这些在溃逃人潮中突然跪倒的官兵,又成了其他溃兵们的阻碍,造成了更大规模的混乱和践踏,搞得人仰马翻。
“绝不能让艾国彬跑了!”
李来亨心知,这是他斩杀仇敌的最好机会。如果艾国彬逃回龙驹寨或商州城,那缺乏攻坚力量的闯军,就很难抓住他了。
但前面一片的溃兵人潮,也阻碍了李来亨的追击。他紧咬牙齿,狠下心来,干脆让白旺带着十几名闯营战士,射一波弓箭,来强行打开道路。
“老白,你带兄弟们放箭开路!摇旗,放完箭后,你跟我带人冲过去,一定要活捉艾国彬!”
白旺办事素来可靠,他立即着手布置。只片刻时间便将刀牌队中带有弓箭的几人,和后方追击过来的李双喜部中几名弓手,集结在一起,迅速排列成阵,放箭雨驱散人群。
十多发箭矢成为了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溃兵的心理防线。李来亨和郝摇旗又趁机冲杀过去,他们口中大喊“跪下不杀”、“挡者砍头”的口号,吓得那些无头苍蝇般的溃兵,或逃往两边,或跪伏在地上。
“好!”
李来亨带着郝摇旗等刀牌锐卒,在溃兵人潮中杀开一条血路后。他终于望见了艾国彬的身影——艾国彬身边还有好多名魁梧家丁的保护,这一群人在无头苍蝇般乱跑的溃兵中,显得十分显眼。
“狗贼艾国彬!”
一见到艾国彬那副熟悉的满脑肥肠模样,老虎胸中怒火更加倍燃烧。一瞬之间,米脂李家的灭门惨剧、妹幼娘的悲惨遭遇……这一切都将李来亨的杀意,推动到了最高点。
艾国彬仿佛听到了李来亨发出的这一声怒吼,他匆忙回头向闯军追杀过来的方向望了一眼,马上便看到了那李家子的身影。都司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李家的子,不是早被抓去当了民夫吗?他就算没有活活饿死、累死在道旁,又怎么会突然成了流贼的一员将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这子,重重有赏!”
虽然无法理解李家的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军岭川的战场。但艾国彬立刻便从李来亨满脸的杀意中,理解到必须杀掉这子,否则自己怎么都无法安全逃回龙驹寨和商州城的!
艾国彬虽然和郑国栋一样,在军队中大吃空饷,还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克扣官兵粮饷。但他对于自己的亲信家丁,确实恩养极厚,给出了非常好的待遇。
到了这种保命的关键时刻,平常恩养家丁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有家丁保护,就你一个贱民,凭什么杀我!”
那些亲信家丁,毕竟平常受着艾国彬十足的厚待。而且他们的家人也都在商州城,全赖艾老爷的庇护和资助,才能维持生活。想到留在商州的家人,这些家丁也只有咬咬牙,放弃逃生的可能性,转身阻击李来亨等人——艾老爷再怎么无耻,逃回商州后,应该也会照顾照顾他们的妻女吧?
怀着这种想法,家丁们鼓起最后一分斗志。除了剩下两人架起艾老爷,向着渡口方向逃去外,剩下的家丁,都留了下来阻击李来亨。
这些亲信家丁都身着鲜明的布面甲,手中武器也是一看就十分新锐。甚至还有两名家丁,手上拿着做工精巧的鸟铳。
只是李来亨和郝摇旗冲杀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大量溃兵也阻碍了家丁的视线,使得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使用发射鸟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来亨已经带着一批刀牌手,冲到面前,更没有功夫用鸟铳进行射击了。
李来亨虽然来势汹汹,但他再愤怒,也还拎得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老虎知道,真论真刀真枪的格斗厮杀,自己恐怕不是这些精锐家丁的对手。因此他只是站在郝摇旗的一旁,帮他防御侧面,协助郝摇旗作战。再用剩下的精力,指挥其他刀牌手围杀家丁。
艾国彬手底下这些家丁,确实也不负他的长期厚待恩养。此时虽然军心涣散,却还是有数人,相互背对着,抱成一个团,死命拖住闯营前进的步伐。
但双方的实力对比,差距委实过大。少数家丁的奋战,也不能阻挡李来亨的复仇!
他让郝摇旗带着几名刀牌手牵制那些家丁,并吩咐郝摇旗,等白旺带人赶到时,若他还没有解决这些家丁,就将他们交给白旺对付。郝摇旗自己则带锐卒们,赶紧跟上李来亨,去抢占渡口。
李来亨本人,则率领其他刀牌手。趁着郝摇旗围住那些家丁的功夫,一鼓作气,突破这些饶阻击,冲着艾国彬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此时老虎眼中只有艾国彬一人,他心知不管是要招降米脂乡勇,还是要彻底击灭这支官军部队,再或者是报仇雪恨,都势必要擒斩此贼。
“马呢?!狗奴才,我的马上哪去了!”
眼看着李来亨甩开那些家丁,继续追了过来。心中大为慌张的艾国彬,这才想起自己不是还有战马可以骑着逃跑吗!可他之前听李思全的鬼话,误以为胜券在握,便下了马,坐在中军大旗下面,优哉游哉的休息。
等到战局明显不利于官军,艾老爷准备逃跑的时候,便没来得及上马,直接由两名家丁架起来逃跑。现在他见逃跑的速度不够快,几乎要被李来亨追上了,又开始埋怨那两名最先架起他狂奔的家丁,恨他们愚笨至极,不让自己乘马逃跑。
“这群废物!一辈子的狗奴才!十辈子的狗奴才!”
艾国彬没有马做,手上倒是没忘了抓着惯用的那根马鞭。此时他恨极了愚笨的两名家丁,便拿着马鞭抽打起来,真把这两名家丁,当成自己的马匹了。
不过李来亨很快就结束了艾都司的无能狂怒,他追赶艾国彬到二十多步的距离后,便将手中腰刀大力丢了过去。左边架着艾国彬的那名家丁,本来挨了两马鞭,就已经吃痛不住。此时又看到李来亨将腰刀投掷过来,便干脆放手将艾国彬摔在霖上,自己躲开腰刀,向另一边逃去了。
可怜艾老爷一下跌倒在地上不,左边大腿还刚巧不巧被李来亨的腰刀划伤。他这个三边将门世家出身的“虎子”,一直养尊处优,世袭军职,又靠贿赂获得了延绥镇营中的官位,哪里遭过这等罪?看着李来亨步步向他靠近,便眼泪鼻涕一起哀嚎了出来。
“李家老爷、李家老爷,我把我的家财全都给您、把龙驹寨也给您,老爷饶聊一条狗命吧!”
“哈。”
李来亨看着艾国彬半跪半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向自己求饶的模样,突然感到分外的可笑与可悲。这就是让自己家破人亡的仇敌?只因世袭的卫所军职,这样一个废物蠢材,就可以轻易毁了自己一家?
“你还有法子禁得住我攻破龙驹寨不成?啐,先将这家伙抓起来。”
老虎示意身边的两名闯营战士,先把艾国彬绑起来再。他还想知道妹幼娘最后的模样,之后正可以借刘宗敏的夹棍,好好伺候艾国彬一番。
“老爷、老爷,是李思全,都是李思全干的啊,和的无关。李家老爷,万代公侯,饶聊一命吧。老爷万代公侯啊!”
艾国彬被两名闯营刀牌手按倒在地,将双手捆绑了起来。但他还不死心,继续磕头,还将李思全的事情了出来,妄图将李来亨的仇恨,吸引到李思全的身上。
对艾国彬这等丑态,李来亨便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他只感到一阵分外的可悲,艾国彬这种蠢物,只因世袭卫所军职,投得一个好胎,就可以做到这种高位上。这又是凭什么呢!
“李思全?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要收拾。你这个罪魁祸首,也别想逃得一命。”
李来亨摇摇头,他将之前丢出去的那把虎头腰刀又捡了起来。然后用腰刀的刀尖,将艾国彬跌落在一旁的头盔挑了起来,高高举起,示意给众多溃兵看着。
“渡口已经被我们拿下了!你们别费力逃跑了,都给老子统统跪下!”
跟在李来亨身边的那些闯营将士们,也跟着大声喊起“渡口已破”、“跪下免死”的口号。声浪便这样越来越大,越传越广,那些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官军溃兵们,看到艾都司已经被流贼生擒,终于彻底崩溃,相继跪伏了下来。
只有李思全自知兵败以后,自己落到李重二的手中,绝无活路。因此还在上蹿下跳,试图收拢一部分溃兵,保护自己逃出去。
李来亨正看着不耐烦的时候,还未等他发话,便看到两支箭矢从不同角度一起射了过去。一支箭矢贯穿了李思全的脖子,一支箭矢正中其额,当即便将他射杀而死了。
这两箭分别是李过和刘芳亮射出去的。
李过手中抓着一支浅棕色的长弓,另一手还捏着两支箭矢,他本来在部署兵力,准备将降兵们分割包围起来,看到李思全上蹿下跳,便借过了一名士卒的弓箭,一箭贯穿了李思全的脖子。
另一箭则是刘芳亮射出去,刘芳亮手上拿着的是他自己常用的一套弓箭,看起来便力量十足,是一张分量很足的硬弓。他和李来亨一起迂回右翼,击破官军长枪阵,早看出来了李思全是指挥长枪阵的官军将领,一捉到机会,便一箭正中其额,将他射杀了。
李来亨撇了撇嘴,一只虎和直追兰陵王高长恭的“赛兰陵”刘芳亮,还真是好本事,夺了自己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
不过也罢,李思全不过是协从,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之徒罢了。艾国彬才是真正的主谋之人,像他这种凭借一个好出身、一个好投胎,便干出无数肮脏事来的人物,在这大明朝中真不知还有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