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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守约带着李玮群和王鑨先到陕州州牧衙门休息,他在湖广为官已久,习惯了大顺法度的严格,又知道晋王的为人作风,所以一到陕州就下令撤去了衙门中多余的怪石花草、书画装潢。
衙门中显得有些淡雅冷清,裴守约亲自给二人上好茶水以后,又接着为他们介绍了这段时间来大顺军在湖广修建的几处规模较大、对当地经济有深远影响的水利工程。
“江、汉一带,多以坃田为主。但自明季以来,纪纲松弛,朝廷无力疏浚江湾,我亲眼目睹江陵、汉川一带坃田大多有积水深二三尺至丈余不等的情况,又或干涸出五六分、二三分不等,长此以往,势将民不聊生,国赋难出。
陈经略便携带我们这些僚属,亲乘小舟,泛长湖,莅监利县,穷究水患原委。见福田寺一带为江陵、监利、潜江、沔阳四县积水出路,故决定在福田寺兴建一座石闸,使姚家湖以上积水由太马河而达于闸,直入洪湖,由新堤石闸入江,关王庙、汤河口等处私筑土墙均行拆毁。
成竹既定,就由我亲自承办福田寺石闸及附近河道疏浚工程,并加修太马河堤,同时又在洪湖新堤建石闸一座。每年十月初先开新堤闸门,五天后再开福田寺石闸,来年三月初先闭福田寺石闸,次闭新堤闸。
这样不以邻为壑,内可以宣泄积洪,外可以防止江水盛涨向内地暴灌。
这样一项复杂的大工程,涉及十余州县,动用民夫数以万计,规模之大是湖北在明朝时所无的,但我朝在陈经略布置下,仅数月就将工程完工。
而且因为与楚北绅商合作,将湖区新田专用于种植棉花,工程完工以后又不过数月,居然就已经赚回了工程耗费的本息。”
裴守约为王鑨介绍的这些湖广水利工程情况,设计之巧妙、过程之完善、工程之浩大,都完全出于王鑨的想象力之外。
王鑨完全被晋王殿下设计政权制度的奇妙思路所震惊,又为大顺军强大的执行效率感到惊艳,他连连承载湖广经略使陈荩的大才,又夸赞裴守约的实干才华——这一番赞叹倒是完全出于他的真心了。
裴守约不为所动,接着又介绍了大顺军在湖北一带进行的其他水利建设。
大顺政权在湖广一带的成功经营,使得仅仅湖北一地,就能够为大顺军提供将近一千万石的粮食收入。这绝对是一个足以使任何明朝官员感到震惊的数字,即便是明初盛时,朱元璋以十余省之地获得三千余万本色粮食收入,就感到十分满足了。
而大顺军仅以湖北一地,居然能够征得约一千万石的粮食——而且这还是在不间断兴修大规模水利工程的情况下完成的。
一般官绅传统上都喜欢称赞“轻徭薄赋”的政策,但李来亨在湖广的作为却颇出于王鑨这等士人的直觉之外,属于一种比较“反直觉”、“反常识”的做法。
他采取的“重租轻赋”政策,是取之于民而又用之于民,有类于社会民主主义所谓的高税收、高福利政策,亦或可以称为是社会主义高税收、高投资、高产出政策的一种模式。
如裴守约所言,湖广尽管“兵马繁兴、所在需食”,“军需浩繁”,赋额较重,“而我征收于宜,农勤岁丰,粮无逋负,予亦因是得受上赏”。他的工作因而得到“晋王褒奖,军民首额”。
豫西地区也是河南乃至于明朝全国范围内的重要粮食产区之一,也是因此李来亨才会专门将裴守约这个善于治水、经营农业的官员,从湖广调到陕州。
由于人口众多,资源分布不均的关系,陕州一带的水利条件和湖广敲相反,旱灾远过于涝灾。
李玮群和王鑨到达陕州的时候,就恰逢裴守约正在协调资源,准备修渠引水。
很快王鑨就见到了被裴守约召集到州城的许多本地士绅,其中也有一些人是和王鑨有过诗文往来的中州本土文士。
他们看到王鑨穿着大顺蓝色官服的模样,显然都颇感吃惊。有的人露出不屑不齿的神色,有的人则十分羡艳,还有的人紧皱着眉头,好像是在浮想联翩。
陕州因高建城,所以城中凿井取水十分困难,即便得水,水味也多咸卤,所以修渠引水被裴守约认为是解决本地灌溉问题的首要办法。
陕州本有广济渠,隋朝时便由苏威开凿,初名为利人渠,后来唐代的长孙操引水入城,方有广济渠之名。
不过广济渠到了明末,早已淤塞严重。裴守约召集这些地方搢绅首领到州城来,就是为了商议疏浚广济渠的事情。
不过裴守约没有打算征求这些搢绅的意见,他自己到陕州以后,早已找了不少老百姓了解情况,做好了全盘计划。
裴守约通过对州人的明察暗访,直接就将工程所需要的工作量和花费,写成一本比较详细的小册子,公之于众。
小册子里还标明了整个工程的用时,具体要在什么时节开工,如何解决渠身崩塌的问题,要怎么样在河渠附近栽草植树保护河渠等等非常具体的内容。
王鑨为裴守约卓越的实干才华所惊艳,忍不住叫嚷道:
“安民复农,治世之才,舍斯人而复谁!”
不少搢绅传阅了工程小册子以后,也感到这一计划的可行性极高。但他们又担心清军在黄河以北虎视眈眈,本地正逢秋收时节,大顺真的有余力在这时候开始工程吗?
对此,裴守约又是自信满满请出另外一人。
李玮群看到这位熟人后很吃了一惊:“易道三先生?”
易道三是湖广有名的文人之一,他的堂兄弟易道暹更是海内知名的文章之士。易道暹很早就在白旺麾下任职,如今白旺已经封侯,又担任户政府尚书和营田院总裁这样的重要官职,易道暹便在营田院中充任主事。
至于易道三,他因为犯过一些默许湖北搢绅反对李来亨的错误,自知在大顺军中没有仕途可言,便跟着老朋友、湖北首富耿应衢经商。他重点经营建材买卖,陈荩在湖广大兴水利的时候,易道三便由老友耿应衢推荐,帮忙承担了不少工程的管理和施工。
李玮群惊讶地问道:“易先生竟然没有做官了吗!”
的确,按照此时时人的观念来看,就算仕途再怎么艰难,官员的社会地位也要远远超过商人。何况易道三又是着名文人,他跑去经商,简直等于是自甘堕落。
易道三为此苦笑道:
“晋王为人雷厉风行,我朝官场与明朝有极大不同,清廉肃正异常……这动不动就杀头的,谁人敢于贪墨?
而自打白公推行营田新法以后,所谓耕读传家的古训眼看是不行了。田愈多,反愈不能以田利为生。
我家中人丁如此多,既然不敢保证自己清廉,不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做官,经营田产又不足以养家糊口,就只好跟着耿掌柜做买卖啦。”
李玮群拍掌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被晋王殿下所为难嘞。”
易道三赶紧说:“不敢!不敢!万万不敢。李将军休要害我。”
王鑨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景象,心中对晋王李来亨、对大顺政权的好奇心,自然是越来越强。
他突然想到一句话:
这,就是新朝雅政吗?
的确是和前朝有极大的不同之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