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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里墨用魔法凝聚唤出的水球将自己满身血污清理干净后，他们二人便从小巷里快速脱身，向着情报站的方向走去。
说是情报站，但那家店面明面上看起来更像是一家酒吧，不论里外，这家店面的装潢都与普通的酒吧非常贴切。
大门打开，两人走了进来，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转至他们身上。空气安静了两三秒后又恢复到了他们进来前的模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烟草味道与酒味儿、以及男人的汗臭味。酒鬼们三五成群围坐一桌，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与异性相关的下三滥话题。吧台已经上爬倒两三个了，杯子瓶子东倒西歪散落在他们四周。阴暗的角落里还有几名干柴烈火的男女正在大庭广众下行着苟且之事。靠近大门的方向，坐着一名看上去年龄不小，衣服脏乱不堪的男人，正抱着五弦琴，唱着污秽不堪的浪荡调子。
两人走进酒吧，里墨环视四周，想要寻找自己的目标，结果没有找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城门口的那个男人骗了。不过，总在这里站着也不像话，他还是决定先从工作人员下手，套取相关的情报。
“夜还很长。”他在心里对自己暗暗安慰道，与火柴人先后走向吧台，寻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
“想来点什么？”酒保干干地问他，将破烂不堪的菜单甩在他们面前。
火柴人将菜单递给里墨，里墨接着店内昏暗的灯光查看起来，“一杯芒拧果汁不加酒精，苹果派，再来一份小份库库果。”
“要不要再来一份辣味肉干再加一杯燃烧天空？”酒保问道：“本店特卖，一杯下去，保证让你忘记这个满是忧愁的寒冷雨夜。”
“听上去不错。”火柴人点头，瓮声瓮气的回道。
接着，里墨慌乱地转了转脑袋，怯生生地问道：“请问，厕所在哪儿？”
酒保随手之酒吧角落的一道门。里墨跳下椅子，小步快跑，看到门上的“独眼巨龙”和“深渊巨口”的标识后怔了一下，伸手推开挂有“独眼巨龙”标识的那道门，迈步进去。
厕所不大，有三个隔间，看上去有些脏乱，但与外面的街道相比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别。里墨先在厕所里快速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在此后，随后抽起堆放在角落的拖把，将厕所大门紧紧地抵住。
接着，里墨轻灵地跳上洗手台，动作活像猫一般迅捷。急慌慌的撩开自己的雨衣兜帽，将面具摘下，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仔细观察起来。
眼中的金色齿轮正在飞速旋转，回荡在脑海中的喀嚓声如洪钟般震撼，可他的表情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那张脸木的就像面瘫了一样。
凭借肉体数据化地优势，他确实掌握了息怒不流于表的扑克脸技艺。但之前的行为都是条件需要，刻意为之，而现在的他，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表情变化。
“我这是怎么了？”
里墨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捏住自己的挂着婴儿肥的腮帮使劲揉了揉，反复活动了半天后，他的面部肌肉这才算恢复过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如此嗜杀了？”他忧心忡忡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丧失人性而感到恐慌。
是的，他又杀人了。之前挑衅的混混们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可他还是以十分残忍的手段剥夺了他们的生命。
一个不留，全部殴打致死。整个行凶过程中，里墨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一丝一毫地情绪波动。他只是觉得那些人该死，然后就做了。
里墨现在还能回想起，他用自己的手掌击穿别人的胸膛，然后紧紧握住对方的心脏，无视他临终前的苦苦哀求，狠狠将其捏爆时的触感。
那颗心脏异常温热，在之前的几十年中，它都活力十足地跳动着，为他的身体连绵不断地灌输着蓬勃的生机，如果不出意外，它还能再跳上几十年都没有问题。
可他还是死了，死在自己手中。
自永恒岛事件后，里墨就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异样。这种异样起初只是作用在他身上，包括身体变化，属性增加，以及技能效果的提升。可不知何时开始，这种变化开始慢慢腐蚀他的思想，扭曲他的世界观。
即便自己已经获得力量，即便这个世界糟糕透顶，即便那些人不值当可怜。
可他不一样，他在原世界活了二十多年，即便那个世界灾难不断，他的人生也满是阴郁，可他依旧深受普世价值观的影响，在遵循法治社会的种种制度下享受着自己应得的自由。
那个世界，杀人是绝对不被社会允许的事。这是身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价值观，也是那个社会几乎所有人具备的道德底线。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什么影响了他，让他开始觉得生命变得不可贵了？
里墨不知道答案，现在也不是追寻答案的时候，还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他去做。
他反复确认自己的状态无误后，重新将自己的面具戴好，整顿衣着，翻身从洗手池跳下。然后将厕所里的布置恢复如初，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边向着吧台走去，里墨一边做着深呼吸，几次之后，轻松感又重新将他的内心填满。
这时，火柴人正瓮声瓮气地在于酒保交谈着什么，感应到里墨走来后，他先是以礼貌的方式向酒保示意，接着帮里墨重新回到座位，随后坏坏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还顺利吗？”他开心地向里墨打趣道。
里墨愣了愣神，随后用异样的眼光轻轻憋了火柴人一眼，小声嘀咕道：“比你想象的还要顺利。”
“那就好。”火柴人发出意味深长地哼声，满意地点点头，又将自己脸重新转回酒保的方向。
“亲人？”酒保好奇地问。
“姑且算是吧。”火柴人模棱两可地回答，语气活像一只从农场主家里偷到美味的狐狸一样得意地笑起来。
“他不能否认我是他的亲人，我也不能承认我和他没有关系。”
“话真多。”里墨在一旁小声抱怨道。
酒保眼皮一跳，挠了挠后脑海，好奇的目光反复在他二人间来回打转，好言相劝道：“不管你们是不是亲人，你都不该带着一个孩子来到这里。”
“实际上，”火柴人转过头面朝里墨，意味深长道：“是他主动要来的，我只是一名负责他安全的随从而已。”
闻此，酒保顿时来了兴趣，将目光转至里墨身上，对他上下打量，以温和地语气狐疑道：“小弟弟，你有事需要帮助吗？”
“我想…”里墨刚要开口，突然被身边的人大声打断了。
“真冷啊，外面雨又下大了！”
他的语气充满热情，发音很稳，声音好听到让人忍不住竖起耳朵，屏佐吸，满怀期待等他继续开口说些什么。
哪怕是最污秽不堪的脏话，从他口中传出都会变成另一种味道。
他自顾自地走到里墨身边，坐下。里墨顿时感到一股压迫感从他身边传来。转头望去，发现他坐下的他几乎和火柴人一样高。
“嘿，”他先是开心地向里墨打了招呼，接着又急不可耐的对酒保叫嚷道：““麻烦来三杯燃烧天空，三大杯麦芽啤酒，一小碟盐，四分之一个青柠，要快。”
“好。”酒保点点头，递给他一道干毛巾后，开始着手处理两人的点单，并问道：“找到了？”
“怎么可能！”男人抱怨，拿起毛巾将自己脸上、发间的雨水擦拭干净，“这么大的城市，找个人谈何容易。”
“你妹妹呢？”
“太晚了，没让她跟来，再说确认情报这种事，我自己来就行。”擦拭完毕后，他将毛巾贴好，放在自己的左手边，沉吟片刻，降低声音感叹道：
“我来的时候在巷子里见到几具尸体，死的那叫一个惨啊！”
“有认识吗？”
“嗯！”男人点头，抬眼看向酒保，幽幽说道：“全是你的人。”
“哦，”酒保干干地回了一句，满不在乎的继续进行着手头的工作，“能看出来死了多久吗？”
“还很温热，应该死了没多久。”说罢，男人将目光转至火柴人身上，又狐疑地看向里墨，继续补充道：“从伤口上看，他们应该是被一个孩子打死的，当然，也不排除侏儒的可能性。”
“明白了。”酒保怔了一下，抬头，用好奇的目光细细打量比吧台高点有限的里墨，冷峻地道：“看来我们之间，会有许多事情要谈了，你说对吗？小弟弟。”
“确实。”里墨见事情败露，也不隐瞒，十分坦荡地承认了。
“你要怎么补偿我呢？”酒保见他这般作态，忍不住笑了，泰然自若地问道：“虽然他们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他们毕竟为我工作，我向你提出补偿，这不过分吧。”说着，他将一杯刚刚扎好的果汁，重重摆在里墨的面前。
话音刚落，酒吧里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趴在桌上的醉鬼坐正了，用阴森森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里墨的方向。身后接连传来细细的刀子摩擦刀鞘的沙沙声。角落苟合在一起的男女已经分开了，手中握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明晃晃的长刃。一旁的歌手放下乐器，快步走向门口，将门锁合紧，插好。
“哦，原来，你就是疤脸吗？”里墨感受到周围刺骨的敌意，并未慌张，反而将面具摘下，撩开斗篷，拿起果汁就吸管小口喝了起来，“疤呢？”
“贵族脸上有宝石吗？”
“明白了。”里墨点头，“那我就不说废话了。”
他淡定地将果汁喝完，放回吧台上，用赞许的目光注视着空荡荡的杯子，幽幽说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帮我找一个人。”
“哦？找人？你也是来找人的？”男人饶有兴趣地说，还想追问，却被酒保抬手示意给拦下了。
“什么人？”酒保不冷不热地问道。
“不死魔女，。”里墨说，“大概十几天前，她跟随一个人来到了这座城市，现在应该还没离开，我需要她的确切情报。”
“你打算出多少？”
“十万苏卡，”里墨说，“不需要你们直接接触，只要给我确切情报就好，我自己会去找她。”
“她是你什么人？”
“很重要的人。”里墨不假思索地再次强调：“比命还重要！”
“了解。”酒保点点头，接着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平静地道：“规矩是这样的，我们会先收取佣金的一半，不管事情是否办成，这笔钱都不会退给你。”见里墨没有任何反应，疤脸嘴角微微上挑，又补充道：“期限呢？”
“三天。”
他沉吟片刻，点头道：“可以，不过我们只收现金。”
“我知道。”
闻此，里墨直接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其他人见此，怕生变故，齐刷刷上前一步。疤脸轻咳了一声，众人又退了回去。
里墨回头，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细细打量这个男人，见他笑意不减，收回目光，稳下心神，走到火柴人身边，伸手并义正言辞地命令道：“袋子。”
“在后腰，自己拿吧。”火柴人笑着说，转身背对他，将手放在双膝，坐正。
里墨无奈地摇摇头，心中暗叹没有空间魔法的种种不便，屈身攥紧火柴人的雨衣里面，将藏在他体内的袋子先后取出。
两个袋子，一大一小，小看上去比十斤有余的西瓜相差不多，大袋子比水桶还宽，满满当当，取得时候哗哗作响，掷地有声，重重地落在地板上，让所有站着的人都感受到了极为明显的晃动。让人忍不住质疑，他究竟是怎么把这东西揣在身上，还能隐藏的如此之好。
“这是什么意思？”疤脸忍不住问道。
“这是寻人的那份，你可以找人点点，绝对分毫不差。”里墨将小钱袋用力抛向疤脸，疤脸抬手接住，点了点分量，点点头，抬手将角落的女性示意让她过来，吩咐她放好。
“剩下的那袋，是你给我的补偿款吗？”疤脸忍不住打趣道：“没想到他们的命能值这么多钱，你可真是太大方了。”
“不，这是另一份工作的报酬。”里墨无奈地说：“不过，这份工作与你的切身利益相关，为了收买你，我只能下血本了。”说着，他将系在袋子上的绳子解开，让里面满满当当的苏卡，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从报酬上来看，这应该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疤脸点头，发出满意的哼声，接着又问：“不过，代价是什么呢？”
“国庆当天，我需要你帮我在游行队伍制造骚乱。”
“你应该知道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是谁吧。”
“我知道，早就打听好了。”里墨说。
“那你还来求我？”
“因为你最合适。”
“你就不怕我偷偷告密吗？”
“怕，可你如果选择告密的话，剩余的那五十万苏卡，自此便你无缘了。”
“哈哈，有趣，真是有趣。”疤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有趣的孩子！”
“这么说你答应了？”里墨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为什么不呢？”疤脸扬声说，“苏卡是我的弱点，而它正掌握在你手中。”
“好！”里墨猛然跳起，掀起一阵旋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稳稳在桌上。
里墨向疤脸伸出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幽幽说道：“那，我们就算成交了。”
“哼哼，”疤脸收起惊愕的目光，四目相对，阴森森地狞笑道：“成交！”
说着，他紧紧握住里墨的小手，施加的力道极大，见他脸上没有任何反应，眼皮一跳，撇撇嘴道：“麻烦你坐回去，吧台都被你踩脏了，我还要做生意呢。”
闻此，里墨收回目光，翻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不用吩咐，周围伪装成客人，虎视眈眈的手下们已经收回兵刃，其中几名壮硕的男子走上前去，连同那袋沉重异常的苏卡一同消失在隐蔽的角落中。
门锁打开，大家又恢复到刚刚的状态。疤脸将两人的订单分次处理好。不过，当他准备给火柴人上酒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经过短暂的思考后，他又转手将手中那杯名为燃烧天空的酒水摆放在里墨面前，并问道：
“你会喝酒吗？”
“喝过，”四目相对，里墨瞬间便理解了他的意图，笑着说道：“可以喝。”
“好，”疤脸点头，将手中的酒水拜访道里墨面前，“这杯给你，算是送的。”说罢，他又转头向火柴人问道：“你没意见吧。”
“我不喝酒。”火柴人满含笑意地回答道。
他当然不能喝。里墨点这杯酒只是装装样子，并没有打算让火柴人真的饮下。
见里墨捧起酒杯后，疤脸也为自己倒上一杯，将手中酒杯递向里墨说：“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
叮——
酒杯相撞，清脆异常。
里墨静静的看着杯中的酒水，酒的颜色是暗红色，宛如鲜血般。里墨喝了一小口，口中顿时被一股说不出的奇怪味道所沾满，像是有人用鲜血，糖浆，加上不知名的物质酿造而成。他可以分辨出里面的酒精味，还有某种淡淡的、古怪的混合味道。
这种味道让他回想起远在风雨城的安妮，以及自己童年接触的医药学教导。
没有犹豫，里墨直接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若换个角度观察，便能发现他的瞳孔在饮用时突然微微一缩。
而饮酒的过程中，疤脸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里墨的方向，哪怕一丝一毫。
嘭！
酒杯重重落下，里墨将反手将嘴角的酒水抹去，木着脸，用冰冷异常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疤脸，淡淡地道：
“好了，酒我喝完了，钱也付了，希望你们能遵守约定。”
疤脸彬彬有礼地笑笑，并点点头，抬手向他意识大门的方向。
不做停留，里墨拉着火柴人转身就走。火柴人紧紧跟着他，就像古代君主身边的侍卫一样。
一步，两步，三步…
大门合紧前，里墨突然回过头，用满是玩味的眼神憋了疤脸一眼，嘴角微微扬起，不冷不热地说道：
“三天之后我还会回来，如果你们拿钱不办事，或者没有尽心尽力的话，后果自负吧。”
嘭！
话音落下，大门合上，这一大一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众人的实现之中。
“劝你一句，认真点儿，他没开玩笑。”那名男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头也不回的跟了出去。
疤脸呆呆地看着桌上里墨刚刚用过的空荡荡的酒杯，名为疑惑的神采在他眼中不断闪动。
“忙完了？”沉吟片刻，疤脸突然抬首问道，将酒杯再次续满，唤过一名手下，将酒杯递给他，“干的不错。”
“嘿嘿，谢谢老大。”手下憨憨地笑着，十分恭敬地接过酒杯，在其赞许地目光下，缓缓喝了起来。
第二口下去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他突然感到嘴里像着了火似的，而这火似乎一下子烧遍了全身。他喉咙哽塞，动弹不得。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而疤脸只是站在他对面，呆呆地望着他。
“额——啊——”
手下长大嘴巴，发出痛苦的喉音，拼命用手抓自己的喉咙，竭力想将自己的痛苦诉说出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快，他感到那股火迅速地向全身扩散，痛得他无法忍受。突然，他身子一阵抽搐，僵直不动了。他向后仰去，栽倒在地板上。
疤脸走出吧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弯下腰，翻起他的眼皮，知道他确实死了。
这时，他才猛地打了个冷战，心中一阵后怕，猛然转头对手下震声吩咐道：
“通知所有人，拼劲一切也要找到不死魔女，！”
说完，他又回想起里墨离开前的警告，觉得自己下达的命令还不够准确，再次重声强调道：
“不惜代价，记住！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把这马琳城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