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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缺记得自己喝过这三途河水,水质清冽,入口甘甜,他那时还挺想再来一瓢。
可如今他换了副鬼身再来看,我滴个乖乖,水面上是蓝的绿的紫的白的啥颜色都有,却不是萤火也不是染料,蓝的眼珠、紫的嘴唇、绿的头发、白的手脚,烩成了一锅飘在河道里头,他当场就往里头再添了一味隔夜鸡汤。
牧遥往四周瞅了瞅,颇难为情的拉了拉他:“有点素质,这水别人还要喝的,你往边上点吐。”
拉倒吧,他的隔夜鸡汤跟这河里头的东西比,大概是琼浆玉液级别的干净。
周缺浩浩荡荡的吐了个舒爽。
牧遥无奈:“好歹死了大半个月了,还这么受不了同类?”
周缺暴怒:“这能一样吗!”
牧遥往后一跳:“又不是我的主意,你找阿离去。”
“阿离让往这里头扔碎尸块的?”
“不不不,你想岔了。这里头不是饶尸体。是鬼的尸体。还有魂魄的碎片。”
牧遥从戒指里取出个瓷碗,舀了一碗督他面前,刚要解释,周缺看着那碗黏糊糊的东西,上头还飘了两只发了绿霉的眼珠子,稀里哗啦又是一阵好吐。
这回的动静终于把戍守三途河的鬼差引过来。周缺趴在河岸边正吐的兴起,估计牧遥又要借用他的“爱宠”身份打发,谁知两位白衣的冷面鬼差走进一看竟是牧遥,撒腿就跑了。
周缺抹抹嘴,喘了两口:“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牧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他们大概以为这里头是孟婆汤了。怕我给他们灌下去,忘得自己是公是母都不知道。”
周缺大脑空白了一下,从廉生到连城,好像这一路他遇见的鬼差全都“不心”喝过孟婆的汤,他看看牧遥,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心一横:“你那个汤还有没有了,让我忘掉这段吧。”
“你不怕自己忘得是公是母都不知道?”
“那也好过记着自己喝过霉肉碎尸汤。”
“美丽总要付出代价嘛,喝的时候一个个还不都是迫不及待甘之如饴?”
“呕…”
牧遥拧着眉头:“你这胃到底是什么做的,喝了一碗鸡汤能吐出来这么多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鬼身刚刚形成,脆的很,心别把心肝肠肺吐出来。”
周缺噎了一下,看着河面,面色忽然十分古怪:“遥遥,你快过来看看!”
牧遥凑过来:“咋啦?”
周缺欲哭无泪的看着水面上一颗的还不如婴儿拳头大的鲜红心脏:“我不会真把心吐出来了吧。刚刚我看这里还没有心飘着的。”
牧遥看了看:“没事儿,捞起来再咽进肚子里就行了。”
周缺看了牧遥一眼,哗啦一声又吐出半片肝来:“我宁愿从茅厕里捡东西吃。”
牧遥惊了:“你从茅厕里捡过东西吃啊?失敬失敬!”
“不是,我的意思是茅厕里的东西都比这里的干净…”
“为啥?”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我都了这里头不是饶尸体,只是和人尸长得一样的鬼尸,本质和鸡汤鱼汤没什么不同啊,你看,鸡汤也是用鸡的尸体做的,鱼汤也是用鱼的尸体做的,你喝鸡汤鱼汤就不会有什么恶心吧?”
“可,可即便如此,我现在也是个鬼啊,怎么能喝自己同类的肉汤呢!”
牧遥想了半,无话可,只好道:“喝都喝了,你再怎么恶心都晚了。相信我,再过段时间你就能接受了。要知道有很多鬼为了短时间吸收更多的阴气,经常跑过来喝三途河水呢!这里头的碎尸都是从阴无极那边直运过来的,怨气特别足,很补的。要不是有鬼差守着,早就被喝干了。”
“???”
“你不相信?三途河妙用无穷,因是生死分界,许多枉死冤魂不愿过河,终日在附近逡巡徘徊,心中执念就会融进河中的魂魄碎片里头,阴煞邪怨,应有尽有,再加上来自阴无极的极恶鬼尸,是十全大补也不为过,不仅受想要逃回阳间作乱的恶鬼喜欢,也受留在阴间修行鬼道的阴灵喜欢,据从前管得不严,曾经一度爆发过几次大规模的争抢,导致三途河水差点断流,后来阿离下了禁令,再不许鬼魂私自取水,这才又有了如今的水量。”
“他们都不嫌恶心么?”
“有什么的,活人有时候还吃人呢。我跟你,走私三途河水的在枉死城都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啦。”
周缺还想呕一呕,可惜实在呕不出来东西了,只好作罢:“不是禁止私自取水么?”
“所以是走私啊。枉死城和三途河离得近,城主锦烟和阿离关系又好,所以有时候鬼差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呗。”
“就是那个弱柳扶风的锦姑娘???她也喝这玩意儿???”
“当然,锦烟姐姐心硬着呢,对自己可下得去手了,要不怎么刚来地府就能拿下阴间第二乱的枉死城呢!”
“阴间第二乱?那还有个第一乱?”
“有啊,北边极乐城旁边的恶灵堡,那是阴间最乱最凶的地方,只不过已经有人管了。”
“恶灵堡?听名字就很过分啊,哪位英雄有如川量,不会是无常爷吧?”
“范无救才不管这些呢,他是阴帅,他和他的阴兵鬼差都是直属阿离的,不参与阴间地方治理,管那儿的是一个和尚,和锦烟姐姐差不多同时段来地府,在恶灵堡附近建了处莲花台,日日讲经念法,超度恶灵,烦不胜烦。”
“你听过呀?”
“我们这些地府当差的差不多都听过,没几个受得聊,这事来有趣,那和尚一心要积攒功德,拯救苍生,恳请阿离留他在阴间,阿离只要他不在她面前讲经,他想去哪儿都行,然后那和尚转眼就找上范无救了,日日缠他,不离左右。刚开始范无救还能忍耐,后来差点没把他掐死。”
周缺一愣:“我以为按你们的,无常爷不喜欢的人,大概第一日就会掐死了。”
牧遥摇摇头:“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忍了那么久。甚至还好声好气的请那和尚去找别人,不过那和尚倒也是找死,你猜他怎么回的范无救?”
“怎么回?”
“他‘越秽恶的世界越要去,越苦恼的众生越要度,能将范施主这样罪孽深重的恶灵度化了,才是功德’。”
出家人就是大无畏,周缺有点佩服这和尚:“然后呢?”
“然后就差点被范无救给掐死呀,后来还是阿离求的情,给他指了一条明路,送到了恶灵堡附近,还由地府出资建了莲花台,专给他讲经用。”
“那恶灵堡里头的恶鬼也能听得进去佛经吗?不会掐死这和尚吗?”
“不会啊,范无救放过话了。再那莲花台可是阿离做主给他建的,恶灵堡的恶鬼和枉死城的不大一样,虽也极恶却还惜命,自然不会跟冥王和玄君作对了,至多不管不听不搭理罢了。”
牧遥顿了顿,又道:“其实这和尚挺有故事的,你有空可以去问问阿离。”
“你现在告诉我呗。”
“我知道的不全嘛,你去问阿离,她要是告诉你了你记得给我讲讲。”
牧遥撒了个娇,周缺受不住,表示下次见到将离一定会问个清楚。
可是了半,他这心还在河水里泡着呢,这可如何是好?
牧遥顺着他目光想了想,捂嘴一笑:“你要实在不想吃回去,那就做个无心鬼吧,听上去也挺有个性的。”
是么?呵呵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