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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模样的周缺很有几分可爱。
谢必安朝他一笑,缓缓道:“好吧。方才我阴间生活对我来是自在,却还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时间。”
“时间?”
“对,时间。时间很重要。”
“您的意思是?”
“你到现在所熟悉的那些人里,锦烟在枉死城做了几百年的城主,我在地府做了五千多年的阴帅,遥遥抛去那段已经全数忘记的过往,至今也有几千岁的时光,可我们几个加起来,也都没有无救在这里的时间长。”
周缺吃了一惊:“您是…无常爷他已经活过了万岁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只知道阴间除了阿离,寿命最悠久的是两位东方鬼帝,但他们终日闭关,很少会出桃都,便是我也只在阿离的阴美人录上见过他们的样子。”
“其次的几位鬼帝里,北方鬼帝乐熹与我们较亲近些,有一次我听阿离,大概有两万多岁;西方鬼帝最为神秘,同样只隐在潘冢山不出,但也不会比乐熹年轻就是了;至于南方鬼帝杏绾,她倒是年轻,可有史记载也是足有万岁了。”
谢必安转过头看着他:“而杏绾还在是一个勾魂鬼差的时候就追随无救了,你无救有多大年纪?”
“我想不明白的年纪…”
“百年或如一日,千年尚可逍遥,可万载岁月,乃至更多,这就不是凡人之躯所能承受的了。”
“您是…”
“我们的鬼身是阿离赐予。可灵魂不同,一个凡俗的灵魂,所能够承载的记忆和情感,都是十分有限的。倘若你一心向道,终日苦修,那也还好些,就如几位鬼帝一般,时时排空杂念净化己身,但如无救一般,身居阴帅之位,又是那样的性格,终日游走在善恶边缘无极之地,长地久,只会变化无常。”
周缺呆住了:“我还以为在阴间只要待的越久,就越厉害。”
谢必安摇头一笑:“你是打架厉害么?那谁也没有阿离厉害。待得久的确会吸收很多的阴气,但久的过了头,什么东西也都是会反噬的。”
他想了想又解释道:“这东西来玄奥,我也都是听阿离这么解释,总之你只要明白,无救他之所以会是今这个个性,大半就是他在这地方待得太久的缘故。并且我总觉得,他再这么一日日的过下去,脾气还会变的更加难以捉摸,无法预料。所以他留在这里,绝不是同我一般的心思。”
“那无常爷究竟是为了什么,宁愿忍受这样的折磨也不肯转世投胎?”
谢必安苦笑一声:“这问题阿离都不执着去问了,我又怎么会知道。”
“阿离都不知道吗?”
“应该是不知道的。她还来我这里打听过这件事。”谢必安蹙眉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道,“他们俩有个挺无聊的游戏,大概就是每隔一万年可以互相问一个关于过去的问题,且必须作答。”
周缺嘴角一抽:“这游戏一般人还真没那个命玩儿哈。阿离都问到了什么?”
“阿离她问到现在只晓得了他留在这里有个原因是要寻人,其余的,甚至连这人是男是女,是父母妻儿还是生死仇敌都还不知道。”
“可能无常爷只活了两三万年,所以阿离还没来得及问到?”
谢必安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是因为他有意回避。毕竟他这个人,什么时候是真心实意同你话,什么时候是虚情假意与你应付,是很难判断的。”
周缺有些迟疑:“无常爷再有个性,不至于一万年玩一轮的游戏还要哄骗阿离吧。那也太过残忍了些。”
“谁不是呢?”
谢必安止了步子,又朝他抿唇一笑:“前头就是莲花台,你再走两步循着佛音就能找到他,我就不陪你进去了。这一路过来地形并不复杂,你好自为之。”
谢必安显然不大愿意见这和尚,能带他走到这里已经是很有涵养。周缺好好的谢过了,独自往前摸索去。
只是他怎么听不到谢必安所的指路佛音?
周缺沿着谢必安指的方向走了一会儿,不住感叹,即便与那山脉尚隔着段距离,便已是能感受到不轻的寒意,这般阴森怨气,仅凭和尚一个,他要度化到何时才能解脱?
他这般走着,因听不见指引佛音,便只能极目远眺,尝试找到那颗与众不同的头。
终于,在围着莲花台本尊绕了七八圈后,抬头一望,看到了一双澄澈而疑惑的眼睛。
原来莲花台它不是个台子,是座柱形的矮山,而和尚趴在这矮山顶上看他绕圈也看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周缺喘着粗气:“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叫我一声啊?”
和尚疑惑:“施主是在找僧?”
“是,是啊…”
“僧帮不到施主,施主还是请回吧。”
“诶,别啊…”
周缺沿着狭窄山路一溜烟跑上去,别别扭扭的双手合十拜了一礼:“我没有什么忙要师父帮,只是想请教一个问题。”
和尚还他一礼:“周施主请问。”
周缺一怔:“您知道我的名字?”
和尚笑笑:“僧与周施主本该是一生不见的。”
周缺懵了一下,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和尚眨眨眼睛:“周施主?”
罢,还是先问正事,周缺回过神来,心道:“呃…我,我是近日听闻锦烟姑娘的事迹,心中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请教师父,您既然来了阴间为什么不去见她一面呢?锦烟姑娘的苦恼不应该是很需要您的度化吗?”
和尚淡淡一笑:“僧没有见锦施主,是因为自阴无极出,锦施主已经脱胎换骨斩去了心魔,并不需要僧再来度化。”
周缺无法理解:“若脱胎换骨怎会宁愿永世留在阴间?”
“周施主认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和尚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一问。
这问题听上去很是有些深度,周缺颇谨慎的想了想,世上最强大的力量…是神?或者魔?
不不,和尚大概的不是这个方面。他扪心自问,从精神层面来,最强大的力量莫过于一腔爱意。可于锦烟的例子,又好像是刻骨的仇恨。周缺纠结了。
最后,他在和尚柔和的目光中谨而又慎道:“若是我认为,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该是心中有爱。”
和尚朝他笑笑,像是认同了他这个观点,却转而又道:“宇宙洪荒,道至强,可人有皇者,逆为道。苦海无边,爱恨至深,可鬼有怨者,流连万千,却只因一个愧字。”
周缺自然不懂。
和尚又耐心道:“有时候爱与恨都不足够,心中有愧,却成了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我还是不明白。”
“那也无妨。周施主只问僧为何不见锦施主,答案便是锦施主的罪业和执念在阴无极中便已了却,见与不见,并无分别。”
这一点也不像是一段故事的终语。
周缺百爪挠心的盯着和尚的眼睛:“为什么是阴无极?那里是极恶之地,受刑之地,又怎么能度化人呢?”
和尚双手合十,眼望西方:“因为佛度人,鬼也度人啊。”
周缺心中一惊,前头所有的迷糊都化为此刻的灵光一现:“您是无常爷?”
一张佛面半喜半悲,和尚笑了笑,并没有什么。
心中乍然间闪现的种种思绪还来不及细细整理,和尚便已行一礼转过了身,周缺恍然间朝那背影喊出声:“师父方才为何帮不到我?为何我与您本该一生不见?”
和尚没有回头,只淡淡笑音传来:“周施主心中快乐,无业无障,不需僧的帮助,自然也就不见。”
这这这评价也太高了吧!当真是一个生前种种全数忘记,没有什么主职身份,目前为止终日混吃混喝八卦不停的无心鬼么?
周缺失神的朝和尚的莲花台拜了一礼,心中百分千分万分不安的朝孟婆庄缓慢行去。
从已属北境地带的莲花台到中域偏南的孟婆庄,一路风物何止千百,可抛去最后那个让他很是不敢高攀的评语。他回想几日见闻,仍有许多细节之处还需好好思量,两眼睁着看路也不比一个半瞎。
终究数百年过,其中种种他如今仅做看客,又怎能真正知晓全貌,但和尚方才那句,他大概明白了。而昨日一场辩论,他和牧遥到底都想错了。
血池地狱七年刑,只为子殿判,而三年牢狱,四百年时光,是冥王私欲。但在范无救这里,不是三年,也不是七年,此刑无期。
将离劝过他,那些现在听着十分可怕的事情,过去万年便再也不算什么。
她那时喝的有些醉,或许忘记了他只是一个凡俗的鬼魂,并不是长寿无极的神仙。
于鬼而言,一万年太久。
周缺很高兴他今日便已通透。阴魔女也好,锦皇后也罢,到底她是从那无边血海中走出来了。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自己,倒不必执他人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