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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的云夫人险些昏厥过去,扯着云霆的衣袖似乎在哀求着什么,然云霆眉头紧锁,始终不为所动,她慌乱地环顾四周,急切地找寻着什么。
而后,她在下人的搀扶下浑身颤抖着走到云渺渺面前。
那双眼中有过挣扎,却被滚烫的泪湮没了,眼眶红了一片,如同被折断了脊骨般,颤巍地跪在了她面前。
云渺渺蓦然一怔,下意识地伸了手,却又忽然意识到早已同他们断了干系,想收回,却被云夫人一把抓住。
便是在这等境地下依旧不忘悉心保养的指甲掐得她手腕生疼。
抓得那样紧,像是于深渊中攫住了一根蛛丝。
云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哽了声:“渺渺……你不认我这个娘没有关系,咱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你不想认我是应该的……我只求你,只求你救救衡儿!……只要你救他,我保证再不会来纠缠于你!你……你要我的命都行C不好……”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顾不得什么命妇的修养,谈吐是否得体,甚至连自己的仪容都不在意了。
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丑得骇人。
还仰起头来,如同卑微到尘埃里的沙。
“救救他,好不好……”
一旁的孟逢君有些看不下去,意欲将人拉起来。
这都乱成什么样了,还搁这添乱呢!
可刚伸出手,就被按住了。
云渺渺冲她淡淡一笑,示意她退后,转而看向眼前泣不成声的云夫人。
有那么一瞬,她确有动容。
为了自己的孩子,做到这份上,真称得上慈母仁心了。
可转念一想,她好像也曾是她的孩子。
便是她快冻死的时候,都未曾见到这个做娘亲的,为她放下身段,求条活路。
她想起了自己是朱雀,倒是险些忘了,自己也曾在尘世中遍历苦楚。
忘了自己也曾傻坐在白辛城的破门前,等着她回来,喊她一声“渺渺”。
这滋味忘了还好,一旦被重提,便如鲠在喉。
她已经做不回从前看淡一切的朱雀上神,七情六欲在脑海中翻滚的时候,也难免有些愤怒。
怒到心凉,又很想笑。
“我救云衡,你就同我一刀两断?”
她一字一顿地问。
云夫人面色凄惶,抓着她的衣摆。
“是……”
应了这一声后,四下仿佛失了声般寂静,所有的号啕都在远去。
只有她二人僵持着,不言不语。
步清风等人还在劝说众人退回屋内,谁都不知这雨是沾上一点便会染咒,还是须得多淋一会儿才成。
本就惶惶不安的众人得知头顶的雨极可能是催命的符,那还敢在屋外逗留,仓皇地抓着身旁弟子的手,争先恐后的询问自己衣裳湿了,鞋子湿了可会染上咒术。
应燃也在此时赶了回来,要将国君带回长瀛阁,又与楚司湛起了争执。
一时间,人声嘈杂,长琴等人想说几句话都插不上。
就在此时,云上电闪雷鸣,轰然一声,将所有人惊得僵在了原地,纷纷抬头观望。
秃鹫掠空,引颈嘶鸣。
隆隆雷声间,浓云翻涌,如鬼面变幻,天地间充斥着骇人的邪气。
肉眼凡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般气息,云渺渺绝不陌生。
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所有人退入长瀛阁!”她大喝一声。
步清风率先反应过来,命所有弟子立即将百姓引入屋内暂避。
雨如瓢泼,空中传来了钟鸣般的声音。
仿佛当头压下的巨石,令人喘不上气。
“尔等以为藏在昆仑虚境,便可高枕无忧了吗?蝼蚁之计,安可长久,死生如蜉蝣,焉能如此不知好歹。陵光,你重活一世又如何?你要护的人,一样护不住……”
无尽的声音震得人脑子嗡响,唯有云渺渺一人上前,立于阶上,直视云上鬼面。
这鬼面不止一头,朝着四面八方各有一面。
既如此昭告整片西海,她也以四方之声质问。
“昨夜那些人,可还活着?”
虽难辨方位,可听到她的声音,无尽倒是有些意外。
怔忡须臾,旋即一笑。
“自然还活着。”
闻言,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然,还未来得及欣喜,空中又传来当头棒喝。
“只要你散去昆仑云雾,交出余鸢和长生之血,这些人便能安然无恙地回去。否则……聚集于西海的妖兽,可都饥肠辘辘呢……”
“那些妖兽,可是凡人所化!”云渺渺厉声喝道。
以凡人吞吃凡人,壮大自身,这是何等荒唐的妖术!
无尽并未作答,与默认无异。
“是何物所化,有何紧要?”
云上的鬼面张开深渊巨口,吞云吐雾。
“既不否认陵光这个名讳,想来是已经恢复记忆了,如此甚好,我只给你们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若不见昆仑山现世,我便将昨夜的人一个一个丢到妖兽之中,就从那几个孩子开始……”
闻言,丢失了孩子的几人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若不是云渺渺拦下,怕是要直接冲进雨中。
便是被按在了廊下,还是跪地求饶。
“不,不要把我的孩子丢去喂妖兽!仙君,仙君救命呐!……”
撕心的哭号几乎气竭,可惜凡人的喊声传不到昆仑山外,更不可能被无尽听到。
云上鬼面缓缓散去,雨渐渐小了。
廊下之人还在哭喊,好几个妇人都哭得撅了过去,步清风和几个弟子忙着将人扶回屋中安置。
云渺渺眉头紧锁,一回头便望见云夫人扶着门,凄凄切切地望着她。
“山中所有人都靠着昆仑的护持活命,援兵未至,此时现世,你可知后果?”
云夫人眸中含泪,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唯有望着她的眼神里,紧紧攥着一丝希冀。
终还是云霆走了过来,命人将其搀走。
被带回屋中的众人神色凄惶,好些已经形容呆滞,近乎崩溃。
走失了亲眷的人想要救回自己的血亲,而侥幸逃过一劫的人家忐忑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的天虞山弟子。
为人父母的在哀求,但更多的人却不敢对此报以同情。
打开结界,所有人都得死。
二十人与成百上千人,如何能相提并论?
便是要救人,也得顾虑一下自己的命吧。
舍身赌命,说说容易,几人真能做到?
四下哭声,祈求声,争执声此起彼伏,长琴等人忙着查探淋雨之人可有中咒,实在顾不过来。
孟逢君听得心烦,收拾好药走出来透口气。
云渺渺坐在廊下,神色凝重地望着在雨中渐渐枯萎的草木。
身后传来叹气声,才回过头。
孟逢君有些来气,挨着柱子捶了下:“救人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这都乱成什么样了!……”
云渺渺朝长瀛阁看了一眼,楚司湛正巧从里头走出来,面色发白,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师父……”
她淡淡一笑,仿佛早已看惯了这百态人间,只是道:“没有人错了,不必责怪,也不必动气。”
活着,有时候都是件极为不易的事了,哪有余力去管其他呢?
心有所系,便会自私。
所谓圣贤,只是剖出了心,生生割下了自己的不舍,以无坚不摧的脊骨立于所有人身前的血肉之躯。
看了太多离合悲欢,终究还是躺在红尘里,埋在烂泥下。
二十条人命与千百无辜之人,难道就可以分个轻重高下了?
一场必败的赌局,怎么选都是错的。
这骂名恨不得钉在她脑门上,推着她将刀子扎进自己的肺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