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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混乱惊恐濒近崩溃的哭叫声渐渐弱了下去,眼皮合上之前她模糊的听到那个所谓的妹妹发出一声与年纪极不相称的冷哼,然后她坠入在无垠的幽暗冰冷里……。
刺眼的亮怎么透得过幽深的黑洞,照入永坠黑暗的心底呢?
哐啷一声,又是一阵旋涌撞过的疾风。
蔚凌然缓缓睁开眼睛,然而床上温暖柔软的被褥此刻竟比一层层封化了万年的冰还要森寒,还要尖利,这样血淋淋刺入她的皮肉直达心脏,她连呼吸几乎都淡成了无痕的风,然而她的身体却在颤颤地抖不停,而她的牙齿已经深深地深深地陷入了下唇。
那些透过岁月乘风而来遥远的记忆混在她温热的血液里,一滴一滴艳红,她的脸被这滴滴艳红衬映着,更加苍白透明。
她苍白的唇角慢慢地扬起一抹残酷嗜血的弧度,清亮的双眸发出惊耀人间的寒芒。
难怪她之前记忆起明明美好的片段,仍然会晕过去,原来美好的背后藏着人性最肮脏的一面,一个不足五岁的幼女被几个太监猥琐……,即使现在她硬逼自己面对硬逼着不许自己再晕过去,全身心仍旧觉得恐惧绝望冰冷。
好,凤淳净,你够狠!
不知过了多久,蔚凌然才觉得身上的寒冷消退了些,她缓缓起身下床出去,然后叫了凤初式进来,两人在室内密谈了两个时辰,凤初式出去之后,叫司实进来谈了一个时辰,然后蔚凌然见了她的护卫头子绵宇,对于南宫谈姬沅和徒戈怰三人,她则一致的保持了沉默与忽略。
此后不久,分别隶属大皇子与素有贤名的三皇子凤轩两大机构铁衣与立翔,再次在渡城发生了不可调和的争执,并且在没有任何人去通知各自最高头头之下,两方人马在渡城发生了比凉州城还大的冲突场面,砍死的炸死的被暗算被投毒害死的,两方人马都惨重又惨重。
然后,有驻京郊的大军“奉旨”入城平息骚乱,当然这支大军原先效忠在五公主凤越纯麾下,至此,凤轩国都渡城陷入了多方混战动乱中,然而皇帝病重,其余有势力的皇子除了互斗的大皇子与三皇子外,就数皇后嫡子十皇子还能独善其身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十皇子领导下的力量也与这三方人马发生了矛盾,于是本来混乱的局面更加混乱,渡城至此,已完全乱成了一锅滚烫烫的粥。
过了几天之后,七皇女与九皇女突然同时病了。
一个是华贵妃最宝贝的女儿一个是皇后最疼爱的幺女,都是凤轩身份地位最尊贵的公主,不过两姐妹平时并不亲近,同时病倒纯属偶然,七公主因为渡城之乱,前去皇觉寺祈愿,回来时就隐隐觉得头痛心闷,途中碰巧遇上九公主,就算两人平日不亲近,但好歹表面上是姐妹,所以便打了一声招呼,隔着车帘闲谈了几句,谁料,九公主一回到府里突然病倒了。
偏偏这两姐妹病得如此突然连病情也同样离奇,都是满脸灰青不思进食的症状,夜半凌厉梦呓如见恶鬼,传遍皇宫一众御医,然而这群御医竟然齐齐束手无策,皇后华贵妃二人便重赏寻来民间名医为二位公主诊治,然而这些民间名医也诊不出什么病因,都说是撞了阴气,被冤魂缠体。
皇后当堂大怒,痛斥庸医无稽,说堂堂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最是阴魂退避之身,怎么可能会招了阴气,中邪?
然而她虽然表面斥喝得有理有据,心底究竟有些虚,想那七皇女去参拜祈愿的皇觉寺,本就是皇家寺庙,皇觉寺坐落在皇城宫墙外围的西北角,七公主回府邸时要从皇城西北沉罪堂外围的道路经过,皇宫里历来都将有罪的宫人发落到沉罪堂那里,是以那里别的东西没有,唯独死人最多。
有哪一家皇宫没有枉死的冤魂,何况是在成玉这样一个凶残跋扈的凤轩皇后统治下的皇宫!
人杀得多了,总是会有些心虚的,何况惨死的那些宫人……随着年纪越大,偶尔做梦也会做些冤魂索命的噩梦,皇后原来担忧的心,在听到这个诊断之后,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有心想将女儿接进宫里来照顾,但是那种东西皇宫历来也最是顾忌,她就算是有心,在心虚害怕之下还是放任自己女儿在她府邸。
眼见华贵妃天天拎着大堆补品向她请示出宫照顾七皇女,去的时候面色憔悴,回来的时候两眼红肿连脸色都白得吓人,她天天看着,也没见自己的女儿病情有什么进展,渐渐的担忧得坐不住了。
皇后几次想出宫去看看九公主,然后都被地尊所拦,说是若离开了皇宫,女人家的内室,他不方便进去,那他就不能随时保护她,皇后本要拂袖不理会他,然而地尊接着又道,九公主的府邸从风水学来说极好,但却不利于他这种修炼童子的人久待。
地尊态度甚为坚决,皇后提了几次,想着眼下国都确实一片乱糟糟,然而华贵妃不是天天往宫外面跑,也没见华贵妃有什么事,于是对地尊的草木皆兵很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觉得地尊阻拦她亦不过为她安全着想,终究还是没出宫照顾自己的幺女去。
然而这一天清晨,她刚刚从冤魂索命的噩梦中惊醒,突然便听到殿外传来极悲戚的哭声。
殿内大群宫人奔来走去,闹哄哄的拥着满面眼泪的华贵妃进殿,她随即下了榻,忍不住匆匆迎向走廊外,怒道,“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皇后娘娘……”华贵妃一华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哽咽到语不成调,“七公主不成了,臣妾今天要出去救救她……!”
“你救她?”皇后听得不怒反笑,漠然垂着眉眼斜斜睨着她,“你拿什么救她?你有神通的医术?”
华贵妃哭得泪雨朦胧的双眸蓦地惊人的亮了亮,急促带着期盼的说,“臣妾没有神通的医术,但别人有,臣妾再去驿宫求求珞篱的蔚王救救悦儿……!”
“呸!”华贵妃还未说完,皇后已经鄙视的啐了一口,随即冷笑道,“求她?就算她有神通的医术,你能求得动她吗?再去多少次也没用,还不是一句‘我不过随便看了几本医史野趣,是珞篱百姓抬举我,玩笑称了句蔚神医而已,有凤轩满朝自幼得名师教导的御医,我岂敢班门弄斧,万不敢拿自己上不了台面的微薄之技延误凤轩皇女的贵体……’哼,求她不过越发让那无耻女人趾高气扬罢了!”
华贵妃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神情好不尴尬,虽然那个蔚王确实有那么层意思……,但也没有皇后说得这般故作姿态吧?
但是,现今女儿病入膏盲,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得做点什么吧?让她眼睁睁看着女儿就这样……!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华贵妃这样想着,慌乱尴尬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就算求不来蔚王,也要出宫一趟,之前臣妾已经为悦儿求得一个通玄法师,并且约定了在今天为悦儿作法,但是这位通玄法师说了,想要救得亲子女,必须得生母在旁守护一日夜,所以请皇后恩准,臣妾今天晚上要留在悦儿府中。”
“哦?”皇后听得她这样说,心中一动,有心想阻拦不让华贵妃出去,然而再看看她的神情,看着素来委婉退让淡泊的华妃这样坚持,若她拿个什么借口来拦着不让华妃出去,怕是这个心系爱女的华妃立刻便要扑过来跟她拼命,随即转念一想,她也挂心着九公主,假如华妃这法子救得了七公主,那么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可以得救了呢?
于是略一沉吟,皇后便应允了华贵妃,随即华贵妃行色匆匆出宫去了,第二天回来时,看见她神色憔悴但满心欢喜的样子,皇后便顺口问了问,七公主怎么样了?华贵妃喜不自禁答道,已经可以坐起来喝着稀粥了,又道终于是吃得下东西了,能吃能喝人的病自然也就快好了。
而九公主府邸传回来的消息称,九公主的情况是越发糟糕了。
听到这消息,皇后再也坐不住,匆匆进了内殿找地尊商量,地尊还是同样的理由拦着她,随即宫女们便听得里面传来隐约传来啼哭声,接着是摔东西的尖锐声然而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一切归于平静,然后便宣布备驾出宫。
为了安全起见,皇后最终听从了地尊的建议,放弃坐奢华彰显身份的车驾,而改与他同坐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抄了一条人烟较少的小道直接匆忙奔向九公主府邸。
然而一路上,皇后难免有些紧张,也不知是因为担心女儿的病所以紧张还是因为与地尊同坐一车而生出的紧张。
地尊从小炼纯阳的童子功,不近女色——他对她虽有那层情意,平日却与她并不太亲近,而她自己也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一直严防着地尊,从未给过地尊近身的机会,她是凤轩的皇后,这个身份比什么都重要,她绝不会为了一时的欢欲而做出意乱情迷的事。
马车挞挞驶在小道上,路面并不算太平坦,一路上难免摇椅晃,这辆马车又是女子平常所用的香撵,车厢并不宽敞,现下坐了两个人,立刻便将空间塞得满满当当,地尊端然并放的腿随着马车的晃荡不时撞过来,皇后不太自然的往旁边让了让,然而却又无处可让。
空间狭窄,心情紧张,感观便越发的敏感细微,随着地尊的腿一下一下的碰撞过来,她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男子腿脚肌肤的坚实有力,随即恍惚中想起,皇帝一身苍老松驰肌体,身上脸上到处都泛起了老人斑,同样是男子,论年纪地尊比皇帝还老上那么几岁,为何差别这么明显?
她曾怀疑皇帝是不是将雨露分给了别的女人,这是她绝对不允许也不能容忍的事,然而暗中调查之后,她发现并没有这事,皇帝是真的衰老到不行了,那方面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她作为一个尚处中年的女人所需。
而身边的地尊,细看起来还是壮年模样,听说五大尊都驻颜有术,而从小修炼纯阳童子功的地尊就更加的容颜不老,一双潋滟荡漾的眼眸,这么多年依旧一转倾尽风流,令多少女人迷在那一对迷离波光中……这么想着,皇后心中突然便荡了荡,忍不住微微斜挑眼角,瞄了瞄身旁端坐的男子。
肤若凝脂,紧绷细致的肌肤根本寻不见一丝岁月苍老的纹理。
然而这一荡的感觉也只是一霎而已,跟男女之欢比起来,还是尊贵的身份更重要,她无论如何也得忍着,不能败在这上头。
马车很快就到了九公主府,一路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皇后松了口气,暗笑自己被地尊传染,离开皇宫便自觉到处风声鹤唳。
九公主的府邸安静沉默地矗立在淡淡日光中,高楼之上挂着一盏五色灯,在冷风中悠悠的荡,这灯意指家宅不宁有人恶病难愈,祈求上天庇佑,皇后心急如焚下了车,立即便抬步往门口走去,然而走了几步,却没听到身后有跟来的脚步声。
她怔了怔,随即停下脚步转身望了过来,看见地尊站在原地微仰着头淡漠凝定着高楼上那盏五色灯。
见她望过来,地尊眼神落下来,却并不跟上去,而突然神情凝重语气隐隐焦虑的道,“玉儿,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