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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黑暗之中,楚寻语正坐在地上,只记得在灼热痛苦中骤然起爆,楚寻语下意识抱住脑袋,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坐在地上,摸摸看身体,伤口全都愈合了,简直不可思议,但这是在哪里?楚寻语备感疑惑,因为伸手不见五指,奇怪的是修真者五感通灵,此刻仿佛全部被废了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黑暗,而且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楚寻语试探着爬起来,茫然四顾的左右徘徊半天,这到底是哪里?张开嘴对着周围大喊忘尘和慕缘他们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不由得大声咒骂毛毛,又拿着不知道什么破玩意儿冒充凤凰灰,把自己给吃成这样,指不定被毒昏了多少天,被弄到这里来了,也不知道和如空如幻的战斗怎么样了。楚寻语没好气的撒开腿就奔跑,不知道朝着哪里跑,总之跑就对了,得找个出口,出去以后先把毛毛摁进马桶里,非得好好收拾它。
结果跑了估计快半个时辰了,楚寻语还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由得疑惑起来,自己到底在哪里?残情长剑也不在自己身边,大声的呼唤婷儿也得不到回应,不由得有些底气不足,没好气的坐在地上歇歇,活动活动筋骨,脑中搜罗自己生平所阅读过的所有典籍,但都没有描述过眼前这个奇怪的地方,不由得好生奇怪。索性平躺在地上,感受着自己身边无边无际的黑暗,思考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出去,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不仅学识不够丰富,而且生平所学也极为简陋,自己总共就会两样,一个是医道,另一个是武道,眼下这境地,要是懂点什么空间或者时间的术,或许还真能用得上;身上也无其它长物,真是穷酸,除了一把残情长剑自己身上什么法宝都没有,早知道在两极之地就多拿点遗物了,备不住哪天能用上,现在自己身上剑没了,其它宝物也没有,这不是要了命了嘛,索性这里没有什么危险或者怪物,不用战斗。
楚寻语心情颇为不好,摸索了半天身上,办法想不出,身上也没其它东西可用,懊恼非常,忽然发现胸口上还有块玉佩,这块玉佩从小一直带着,后来也知道是阴阳家张瞎子在回到过去以后给自己刻的,眼下也就是它还算个玩意儿,但是不知道现在有什么用,当真是哭笑不得,下意识的用手把玩着玉佩,双眼看着上面的黑暗不停的想办法,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楚寻语一手枕着脑袋摆出个“大”字型躺着休息,另一手摸着玉佩,无意中想起了当初和星罗张告别的时候,星罗张故作神秘的和自己吹嘘,如果有一天自己迷路了,当初他雕刻的这枚玉佩会指引自己找到回家的路。不由得鼻子冷哼一声,啐道:“张瞎子也在胡说,整天装神弄鬼,什么阴阳家的人都是经天纬地之才,动不动就胡吹可以看破未来八百年,这玉佩连个法宝都不算,我倒要看看它怎么带我回家。”
话刚说完,就觉得视线所及处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说不清楚是什么,楚寻语大喜,是人是鬼总算有点眉目了,赶紧跳起来撒腿就往那边奔,没跑多远就到了,不禁喜上眉梢,这片影子其实是一片山壁,不知道这山壁到底有多高,抬眼望去看不到头,用手试了试,似乎不是很结实,那就好办,比力气谁怕谁?楚寻语挽起袖口就把山壁上的石头一块块抠出来,果然就在缝隙里看见了点点光亮,楚寻语哈哈大笑,加快速度,几下就扒开了个大洞,自己闷着脑袋就钻进了一片光亮之中……
阳光太刺眼,楚寻语在黑暗中时间待的太长了,出来眼睛都睁不开,看什么都模模糊糊,身边肯定有人,而且不少,因为有好几个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问自己到底是谁,等到视线逐渐恢复了,楚寻语才慢慢放下手,发现自己原来在一片群山之中,山崖之顶,身边站着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拖着鼻涕好奇的看着自己,低头放眼望去,山脚下是一大片村落,炊烟袅袅,这村落依山傍水,有山有水,有瀑布飞跃,山林斜坡上也有梯田田陌纵横。楚寻语看着身边这些一个个好奇看着自己的孩童,自己从地上慢慢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回头看看,发现自己原来是从山洞里钻出来的,无奈的摇摇头,有个小胖孩拿着面人呆呆的看着楚寻语:“大哥哥,你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呀,”
楚寻语不答反问旁边孝:“小家伙,我问你们,这是哪里?”
小胖孩撇着嘴不乐意的说:“我娘说了,不让我们和陌生人说话。”
楚寻语摇摇头又问:“得了,我去问你娘,你娘人呢?”
小胖孩又没好气的回答:“我爹说了,不许带男人去找我娘。”
楚寻语没好气的又问:“那你爹怎么找?”
小胖孩继续摇着脑袋回答:“村长说了,不能带外人进我们村。”
“那你们村长又怎么找?”楚寻语都给气笑了,板着脸指着小胖孩斥道,“你要是再敢说村长也不能找我就把你捆在树上一边泼凉水一边揍你。”
这一下吓的孩子们够呛,孩子们一拥而散,带着楚寻语下山去找人,楚寻语跟着他们转弯抹角,过不了多久就到了一所大房子里,推门而入,一个黑大褂长衫老头站在院里,杵着拐杖正指挥老婆子在打扫卫生,这老头不是很胖,但是精神矍铄,三缕长髯,看起来有点模样,看见楚寻语来了颇为好奇,就开口询问,满嘴川蜀话,楚寻语把大概说了下,就问老头这是哪里?又是什么年代。
老头也挺纳闷,说这是青城山下啊,眼下当然是洪武年间。楚寻语松了一口气,时间对就好,别和张瞎子一样又把自己给送回了过去,但是地点不对,不是在远海吗?毛毛那混球给自己吃的什么,怎么一下把自己给炸回蜀地来了,都快到青城派了,不过眼下备不坠真能去那里求助,还能莫雨看看在不在那里,说罢就问村长离开的路。老头倒也大方,告诉楚寻语咱们这村子小,出了村口大门就一条路,顺着走出去没多远就能看见一条河,过了桥就到最近的县衙大堂了,趁着天色还早,赶紧上路。
楚寻语谢过村长,抬头正要走,忽然门外有村民急急来报,说大事不好,楚寻语在旁边一听明白了大概:原来这村子里有个财主,当然,这村子不富裕,一共就一个财主,刘财主前两天看上了村东头的小寡妇,非要纳妾,大伙都劝他那小寡妇虽然水灵,但不是善茬,克死了前夫,刘财主一把年纪了何必想这事,刘财主不听,非要娶回来,这不出事了吗,没两天老头连床都下不了,躺在房里直哼哼,眼看着快不行了。楚寻语无奈的摇摇头,跟村长自告奋勇说自己是郎中,要不然去看看。
刘家的家丁一听大喜,这村子闭塞,郎中来的不多,好容易有大夫来可不能放过,赶紧要楚寻语马上就去,村长倒是蛮不在乎,跟在后面神神叨叨说老刘头也是活该,操这份闲心干嘛,只可惜了那水灵的小寡妇,劝楚寻语别管了,赶紧乘着天色早抓紧赶路吧。
楚寻语既然答应了家丁要救人,说到就要做到,再说了,给凡人看看病倒也不是很麻烦,村子不大,没多远就到了几所大屋子前,进得里屋一看,发现刘财主虚弱的躺在床上,精神萎靡,面色发青,楚寻语把了一套脉,看看七窍,心有所知,于是便叫下人拿笔墨,留了一副补气固本的方子,吩咐刘财主家人此屋背阴,病人年老体弱,需要向阳而卧,必须换个房间,另外,再取大碗公鸡血、毛笔、黄纸和墨斗等物前来备用。家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郎中吩咐不敢不从,赶紧抬着刘财主换屋子去准备东西了。
看见刘家人忙着杀鸡取血,老村长在院子里瞧着莫名其妙,一手杵着拐杖进屋,另一手挥舞着账本进来大声嚷嚷道:“这你个后生不是要赶路吗?赶紧走啊,在这里又是杀鸡又是写字的,你还要留在这里过年?你知不知道我们村一年才能养几头牛羊?你张口就要杀只大活鸡?你也太黑了。”
“哎?”楚寻语哭笑不得,连忙敷衍道,“村长你别误会,我只拿鸡血做药引子,配药而已,那大公鸡我不吃,孝敬您老人家的,回头取了血,炖上公鸡陪您喝两盅好了。”
“这还差不多。”老村长满意的舔舔嘴,似乎也馋了,下一刻故意板着脸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能拿村民的东西。”
“没有、没有,您误会了。”楚寻语连连摆手,“我把刘财主的病治好了,他们家人怎么说也要设宴表示一下,到时候您老人家做上座,我陪着您,刘家人都在,主菜就吃这只大公鸡。”
“想的周到。”老村长喜上眉梢,但还是忍着说,“那你可快点治病啊。”
“一定、一定,我配药了,祖传秘方,不见外人的。”楚寻语连推带哄把老村长推出屋子,等家丁拿来所需之物,关紧了房门,用毛笔蘸着鸡血和墨汁在地上画了一道简单的阵法,最后在屋子中央划出了一道直线,随意丢下笔,掐了个法诀道:“给我现身!”
屋子里立刻寒冷了几分,但是没什么变化,楚寻语冷笑一声,加大力度:“还不出来!”
阵法中一个模糊的女子人影断断续续不停的闪烁,看不清楚样子,楚寻语笑道:“你一介孤魂野鬼手段不高,胆子却不小,在这里害人性命,我刚才趁看病的时候拔了刘财主的一缕头发召唤你出来,你给我老实点站在原位,地上这道雄鸡血线对活人没什么用,但是对付你们这种鬼魂就是一道墙,你们是跨越不过来的。”
女鬼抬起手要说什么,但是身形稳不住,楚寻语大怒:“还敢躲藏?”抄起桌上的鸡血在黄纸上画了个简单的定身符一下打过去,女鬼瞬间身形稳住,露出庐山真面目!楚寻语大吃一惊:“婷儿?”
欧阳娉婷花容失色,也看见了楚寻语着急的说道:“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寡妇,我是来捉小寡妇的。”楚寻语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随后觉得不妥,赶紧改口,“那什么,不是,这家闹鬼,我听说是刘财主娶了个小寡妇,过来一看有女鬼作怪,估计那小寡妇不是善茬,打算驱鬼了事,怎么闹到最后是你?小寡妇呢?”
“呃……”欧阳娉婷面色有些尴尬,有些嗔怒的说道,“其实……这话也没说错,我确实是个寡妇。”
“不是。”楚寻语连连摆手,“我不是说你,我是问你不好好在剑里待着,跑出来作鬼害人干什么?”
“我没有啊。”欧阳娉婷急了,“公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楚寻语满脸狐疑,反问:“知道什么?”
于是欧阳娉婷便将楚寻语服下凤凰灰烬爆炸身死的事情说出来了,楚寻语听后面色难看,摸着自己的胸口自语道:“那这么说我死了?嗯?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好了没有啊,鸡我都已经让他们炖上了!”老村长杵着拐杖拿着账本忽然推门而入,看见欧阳娉婷,瞬间一愣,控制不住老眼放光,惊呼一声:“好漂亮的小寡妇!”
楚寻语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碗,搓搓手,往后退了一步,招招手,“村长你过来。”
村长奇怪的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
楚寻语又后退一步,“村长你再过来。”
村长站定不动,不耐烦的催促:“到底怎么了?”
楚寻语神色失望极了,低头示意地上的鸡血线有些悲伤的问道:“你跨越不过来,是吗?”
老村长莫名其妙,反问:“不就是一道线吗,有啥了不起的,再说了你不都过去了吗?”
楚寻语默默的摊开手掌,自己刚才用手指蘸着鸡血暗中搓手其实是画的一道暗符,正在掌心激烈的腐蚀着,楚寻语失望的说道:“这阵法是我画的,所有修真者从小的必修课,自己画的阵法要给自己留条暗门,但是这符文烧的我好疼,我是……我是鬼对吗?”
老村长收起了浮夸的表情,用爽朗的官话严肃的反问道:“其实也没那么槽糕,是吧?”
“你到底是谁?”
老村长微微一笑,挺直了身子,七尺身躯矗立面前纹丝不动,右手在身前扶着拐杖,左手卷着账本放在右手背上,尤为奇特的是面上的皱纹瞬间消失不见了,虽然是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面容,但是白发白须一尘不染,双眼深邃,消瘦的面庞全是冷峻的表情,着黑衣身材高大消瘦,口气威严,不答反道:“你猜猜看?你家里的书上不都是我的记载吗?”
楚寻语回头看看欧阳娉婷,发现婷儿呼吸不畅,眼神惊慌的盯着眼前这人,这一路上楚寻语从来没见过婷儿是这种表情,多大的生死场她都淡然自若,唯独此刻,楚寻语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因为自己在书中见过这样的记载,有些惆怅的说道:“就到此为止了吗?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黑衣男子微笑着点点头,劝慰道:“万事万物都有始有终,我就是那个站在终点等你的人,但是你总是让我充满惊喜,真的,要知道按照规矩你根本不会那么早从黑暗中苏醒,每一个亡魂死后都会在黑暗中沉眠,因为亡者太多,而我们使者数量有限,一直要等到来接你的使者唤醒你才跟着走,但是你居然自己就醒了,更神奇的是你居然主动在这里徘徊。”
“这是哪里?”
“我不都提示你了吗?让你出了村口大门,只有一条路,顺着路走,就能看见一条河,河上有座桥,过了桥就是县衙大堂,”
“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楚寻语眼中有些泪花,内心五味杂陈,喃喃自语:“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生平所恨的黑灯近在咫尺,却永远咫尺天涯了。”自己沙场征战多年,刀头舔血,从来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死后的世界是这样,忍不住失望之极的问道:“不是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术可以复活死人吗?我这就进了鬼门关了?”
“不,公子你还没有死透9没进鬼门关呢……”婷儿连忙给楚寻语鼓劲,却不料黑衣男子回头瞪了她一眼,婷儿猝然失声,光张嘴没声了,婷儿自己都大吃一惊,摸着嘴不停的尝试说话,但就是没声。
楚寻语惊慌的查看婷儿,黑衣男子平静的说道:“你确实还没进鬼门关,我们是不骗人的,至于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实话我也不清楚,但我估计和你脖子上的玉佩有关,这玉佩中似乎有一股能影响命格的力量,和我手里的名册一样。”挥了挥手里的像账本一样的册子,“我不知道那块玉佩是谁给你的,要知道能勘透命格的人太罕见,那都是泄露天机的悖逆之举,这里是鬼门关外,按理来说你只差一步之遥了,但是身边这些村子,这些房屋都是现实存在的,你脖子上的玉佩把尘世和亡者世界拉近了,两个世界的一角在这不起眼的小村落里短暂的重合了,所以说你总是给我惊喜,这一路上我都劝你跟我走,是想让你自然而然接受这个事实。”
楚寻语心里难受是难受,但是还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因为世人从来都不知道亡者的世界会发生什么,从来没有人复活过,所以没人能把冥界的消息带回来,自己心中惴惴不安,试探的问道:“如果我跟你走,会发生什么?我会怎样?刀山火海下油锅?”问这话的时候旁边的婷儿一个劲的摇头。
“怎么会怎么问?”黑衣男子有些奇怪。
楚寻语笑的有些苍白,试探着说:“那个什么……您的名声不大好,我不是害怕吗,要是另一位我就放心了。”
黑衣男子楞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因为你杀孽太多,所以你在我的名单上,老白那边接的都是福缘深厚之人,他肯定是不会来接你的,但是你不用担心,因为并不是老白接的人就会好,我接的人就结局就一定差,最终如何也不是我说了算,会有大老爷亲自审你的案子,你这一路上杀的人多,救的人也多,所以你不必担心,咱们的规矩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有恶不罚’,大老爷很公正的。而且我一般来说也不会每位亡魂都亲自来接,下边有的是差人使者,但得知是你,我可是特地千里迢迢赶来的,”
“为什么?”楚寻语不得已好奇起来。
“因为你总是给我充满惊喜。”黑衣男子有些羡慕又有些兴奋的说道,“要知道你这一路上数次死里逃生,你的名字在我的册子上总是出现又消失,我不禁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有这般境遇,所以当今天手下人来禀报你确实死了的时候,我一定要过来看看你。”顿了顿,盯着楚寻语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赞叹道,“其实你真的不容易,做的好,我的孩子。”
楚寻语咽了咽唾沫,不甘的问:“可是我真的不甘心,能不能在给我宽容一下?哪怕就宽容一下就行,黑灯就在眼前了。”
“别这样,千万别这样。”黑衣男子不停的摇头,鄙夷的说道,“每一个人都要这么对我说同样的话,你不是很特殊的存在吗?千万不要和俗人一样对我说这个话,这一路上我都劝你跟我走,就是想让你接受这个事实。”
楚寻语心如死灰,从小就在书上看说人死如灯灭,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生死之事实在太难揣摩,眼前这位和书山记载的真是一模一样,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此生要是如此了结实在心有不甘,带着希望问道:“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黑衣男子笑着微微颔首,“有问必答,我们不诓人。”
“我可以见一面我的妻子吗?她在也你这里吧。”楚寻语问道。
“哪位妻子?”黑衣男子看着手中册子上的名单问,“你有两位正房妻子,孙将军尚在人世,第一任正房妻子尹芳不在我们这里。”
楚寻语瞪大了眼睛,果然,自己真的所料不错,黑衣男子也证实了他的想法:“灯奴的魂魄都不在我这里,它法力无边,已超过我们的认知了。”
楚寻语咬着下嘴唇,欧阳娉婷在旁边死死的摇头示意楚寻语别放弃,楚寻语看看她,又看看黑衣男子,不甘的鼓起勇气大声问:“要是我不和你走呢?你也跨越不过来吧。”
黑衣男子冷哼一声,笑的很轻蔑,指了指地上的雄鸡血线:“当然,你可以不跟我走,至少在这条什么雄鸡血线干涸之前你可以逃跑,你不是历史上第一个这么做的修真者,修真者嘛,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你身边不就有这么一位吗?但是你考虑清楚了,你不跟我走,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失去自我,变成你曾经一路斩杀的那些孤魂野鬼中的一员,你孤独的在天地之间终日游荡,没有语言,没有交流,你会逐渐消失理智,伤人、杀人、害人,一直到遇见另一个修真者把你给消灭了,就像你以前无数次做到过的那样,最终魂飞魄散,你以为今天这一幕是怎么来的?我可是特地为你安排的,你为刘财主家驱鬼,就是你日后的下场。”
楚寻语回头看着婷儿,眼神复杂极了,从来没有考虑过死后的世界,也不知道婷儿他们是这么过来的,婷儿的眼神有些落没,黑衣男子补充道:“你身边这位剑魂就是如此,修真者嘛,历来无法无天,与天地同老,阳寿是自然不会衰老而尽的,但是因为争斗、战争、渡劫失败等等意外情况死的那是大有人在,死后为了逃避我们想的办法也是层出不穷,你看,眼下这个亡者和现实两个世界的边界被暂时模糊了不也是你们修真者的手段之一吗?其实我们并不意外,因为最终是你们害了你们自己,为什么都不愿意转世呢?舍不得这红尘俗世?还是放不下恩怨情仇?你的剑魂年纪应该很大很大了,她运气好,魂魄被处理过,一直稳定着,这是造化,但不是每一个魂魄都有这种荣幸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她已经滞留在这世上多少年了?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还要这样下去吗?难道她转世就不是好出路吗?”
楚寻语回头看看婷儿,试探着问:“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如有机会的话,您能不能帮个忙,送婷儿去转世?”
欧阳娉婷神情一惊,吓得往后连退几步,似乎很不愿意听从这个建议,黑衣男子点点头:“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职责,只要她不在逃了,我可以随时带她走。”
但是婷儿的眼神很害怕,下意识的往后退,仿佛楚寻语是陌生人一般她不停的往后退,楚寻语起初有点奇怪,但很快明白过来婷儿必然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连忙宽慰:“不是,你不要误会,我不是不要你,也不是强制送你走,只是提议而已,也许这是条好出路呢,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婷儿的眼神这才稍稍平缓。
“好了,说了这么多了,时间不早了。”黑衣男子整了整衣冠,表情严肃,拐杖点了点地面,另一手对大门示意了一下,“决定吧,我的孩子,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楚寻语也心中一寒,左右看看,叹息了良久,抬手刚要说话,没想到黑衣男子抢先一步,率先开口,他奇怪的抬头四顾,奇怪的问楚寻语:“这又是你什么逃跑的术吗?”
楚寻语也莫名其妙,四下看看,惊讶的发现周围不知道怎么的整间屋子都在忽明忽暗的抖动不停,一会消失一会出现,但是可以明显的看到门外面那些正在杀鸡宰牛的仆人一个个谈笑风生,他们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婷儿趁乱指着身后的窗子示意楚寻语赶紧翻窗逃走,楚寻语回头看看黑衣男子,又看看婷儿,一咬牙说黑衣男子说道:“对不起,我还不想到此为止。”说完就夺窗而出。
黑衣男子受困于脚下血线,跨不过去,但是神情却不着急,反而是有些失望的对着楚寻语背后大喊:“逃跑吧,你就害怕的跑吧,跑的远远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楚寻语撒腿就和婷儿一路夺窗狂奔,也分不清楚方向,就这么一路跑就是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跑了多远,等停下来的时候发现站在山坳里的池塘旁边,婷儿此刻已经恢复了声音,焦急的对楚寻语说道:“公子,幸亏我们跑出来了。”
楚寻语也极为沮丧:“说实话,跑出来我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肯定有办法。”婷儿回答的斩钉截铁,“你在仔细看看你脖子上的玉佩,要知道身为亡魂身上所有现实中的东西都带不走,你连我的剑都弄没了,唯独戴着它?刚才在房间里很明显是现实和幽冥两个世界的连接越来越薄弱,已经快连不住了,我们是不是利用这点做个文章?”
楚寻语觉得婷儿所言有理,自己已经有点想明白了,阴阳家可以通晓古今,窥视天命,张瞎子一定当初就预见到了自己会走到这一步,所以留下了玉佩救自己一命,别让自己踏过鬼门关,因为据说人的魂魄一旦进了鬼门关,那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但可气的是张瞎子没说接下来怎么办,自己又不是阴阳家的人,根本不会什么相关的功法,而且张瞎子他说话神神秘秘,交待不清楚,眼下倒是逃过了被带走的一劫,可总不能一直就像个游魂一样在到处游荡,怎样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一边思考一边拿手忍不住的反复把玩胸口前的玉佩,忽然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低头一看,有些狐疑的问婷儿:“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这池塘里的水怎么感觉升高了一些?都过了我的脚背?我记得刚才我们是站在池塘边上的吧。”
婷儿不知道怎么会冒出这么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不耐烦的劝道:“公子你现在还想什么水不水的,还是在仔细思索给你玉佩的高人有没有什么点拨之言吧。”
楚寻语努力的回响,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关键的,倒是挺好奇婷儿:“我是真不知道,但我这番是第一次见到亡者的世界,也是第一次听说你的事情,你当初为什么不转生?”
婷儿犹豫了一下,叹道:“我出生于名门,乃世家闺秀,生前过于年轻气盛,自视极高,最后为情而死,死后我和无数修真者一样,不愿意轻易转生,想要寻找复活之法,于是便依附在这把剑上,残情剑的第一任主人就是我的亡夫,但是我因为不愿转世,在尘世逗留时间太长,加之生前修为过高,所以慢慢失去理智之后,变为了十分凶残的厉鬼,很多人都觊觎残情,但无一获得,都被失去理智的我杀死,亡夫死后近一百多年,残情剑数次易手都未得其主,一直到后来,魔道中一大神通者慕名而来,此人精通御鬼之术,手段精妙,将我擒住,愿意助我恢复理智,但让我授其精妙剑法,他就是残情剑的正式第二任主人,我也因此找回神志,恢复自我,其后,他去了两极之地,他也是最早一批到达两极之地的人类,意欲寻找一个不明其详的大秘密,却意外身死其中,残情剑和我也因此留在了那里,多少年来都孤独如厮,一直等到你来,所以你当初从两极之地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你师父没让你带我出来,就是因为怕我的鬼气太大反而会伤了你,助我用无上妙法稳固身形之后我才跟你一路走来。曾经我变作厉鬼附在剑上害了无数人的性命,我若是前往地府,必然要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所以我才一直不敢转生。”
楚寻语听完大吃一惊,“我之前你还有那么多主人?还都被你害死了?你居然都不告诉我?”
婷儿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一红,微微颔首:“我当然不好意思告诉你,也怕吓着你,所以我一直都力保你不失,但是此番你的举动过于冒失,瞬间死亡我都没法阻止你。”
二人正说着,忽然楚寻语发觉水已经到了胸口,周围到处都是漂浮的荷叶水草等物,不由得大骇:“这水什么情况?我就知道有问题,怎么都到胸口了?”
婷儿也倍觉奇怪,不过不慌,说道:“公子不必惊慌,不过是水而已,你也是鬼魂之身,来,学我浮起来即可。”说罢身形一纵,轻轻飘上水面,期待的看着楚寻语。
楚寻语释然,笑答:“看我手段。”不料双腿发力却倍感沉重,不仅没有浮上水面,那水面反而迅速上涨,越涨越快,依然超过脖子,楚寻语惊慌叫道:“不好,要出事。”
婷儿亦是好笑,反问:“水能淹死活人还能淹死魂魄吗?”
“还真的能啊……”水面漫过楚寻语头顶,楚寻语大骇,溺水感觉极为真实,只感觉口鼻呛水,呼吸困难,天旋地转,惊慌失措在水中挣扎,欧阳娉婷这才觉出不对,伸手急忙要捞却扑了空,这才想起魂魄是没有实体抓不住任何东西,顿时大骇,惊呼:“公子!”
眼看着楚寻语手忙脚乱,口鼻冒泡的沉到了深水一片黑暗之中,婷儿也一个俯冲跟了下去却发现这水下竟然是万丈深渊?二人下水之后,湖面恢复平静,一大片茂密的荷花盖住了他们曾经站过的地方……
再看现实世界,如空如幻被彻底激怒了,原来段辰雨服用了三生丹短暂重新恢复实力,和雷博海一起,玉虚四子同门师兄弟四人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有不少绝活,配合起来也心有灵犀,二人前后夹击,一度打出了气势,让如空如幻大吃一惊,未曾料到他们二人还有这一手,这不,雷博海从左,段辰雨从右,金色雷光大作双管齐下,同时轰了过来,空中风起云涌,海浪分波,如空如幻被夹在中间是血脉喷张,稳扎马步,一手接住一个,硬生生用蛮力抗下这一招,慢慢的将胳膊平推出去,段辰雨和雷博海二人和如空如幻的这一掌对的根本毫无保留,全身雷光大作,却被他慢慢推了回来,脸色都变了,眼看着后续无力,如空如幻吃准这一刻,忽然一个鹞子翻身,一脚从下路扫开雷博海,对着段辰雨的腹部就是一击势大力沉的左拳,段辰雨躲闪不及,被这一拳从空中直接带着一路血花击入海中,距离不远的陈奇看了面色大骇,回头问小木匠:“还不出手?”
小木匠面色阴沉,恶狠狠的盯着空中如空如幻的身影反斥陈奇:“我出手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以前没试过吗?根本伤害不了他!”
如空如幻在空中一把抓住再度袭来的雷博海的腿,在空中一个大回环给扔了下来,段辰雨刚从海里窜出就被雷博海劈头盖脸砸成一团,如空如幻紧随其后,两只大手同时摁住二人的脸,段辰雨和雷博海本能的一愣,心中暗问:“这是什么?”
下一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船上他们未参战的陈奇和小木匠他们都惊呼一句:“不好!”陡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式剑气从如空如幻双手中绽放出来,贴在二人脸上直接爆炸,这就是剑修者中境界极高的那一招“徒手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处处剑,楚寻语的剑之花不也是如此吗?只不过如空如幻使出来威力要惊世骇俗的多,炸开的一瞬间,方圆数十里,连空间都扭曲了,小木匠赶紧出手保住大船,大船还坍塌了一半,倾斜在海面上,瞬间燃起大火,无数活人傀儡逃脱不及被波及,惊呼着落入大海,慕缘一手抓住栏杆另一手抓住手忙脚乱的高威,回头发现忘尘从楚寻语尸体那边急急忙忙跑过来拉自己,便诧异的问道:“你在搞什么?”
忘尘耸耸肩膀,沮丧的说道:“我还能搞什么?我想看看他还有没有气。”
“结果呢?”慕缘爬上来期待的问。
“死透了。”忘尘失望的说道,“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了,我只在他尸体堆里找到了一个奇怪的小绿球,一点点大,像一个小小的绿色珍珠,觉得奇怪,那凤凰火居然没烧坏它,我想肯定很特别,也不管那么多就塞进了他尸体残破的嘴里,结果等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哎……”
听的慕缘和高威眼神又黯淡下来,但是还有更让人绝望的,空中,如空如幻双手提着段辰雨和雷博海的衣领慢慢从海面上飘了过来,二人被打的口鼻呛血,这一招徒手剑伤的他们不轻,如空如幻随意的把他们二人扔在了甲板上陈奇的面前,在火光中,居高临下,默默的俯视着众人,似山巍峨,似神伟岸,他回头看到了毛毛,毛毛吓得往后直退,身后挡着黑灯,如空如幻慢慢降落在它面前,声音波澜不惊,伴随着跳动的火光伸出手,说道:“老祖,交出来吧。”
毛毛吓得小眼睛都快哭出来了,用背顶着黑灯一路退,退到楚寻语尸体旁边,带着哭腔说道:“不能啊不能,你难道不知道它要是恢复自由了人间要凭添多少苦难吗?”
“当然知道。”如空如幻回答的麻木不仁,举目四望,发现楚寻语的尸体,心中讥讽居然自戕了一个,再看看周围,一群人死的死伤的伤,如空如幻压迫式的走过去弯腰伸手就要去强行抓住毛毛抢黑灯,不容置疑的说道:“老祖,我给过你机会了,我不仅要完成我的使命,还要把你抓回去大刑伺候,逼你说出那个惊天大秘密。”
毛毛吓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在如空如幻大手就要抓到毛毛脑袋的一瞬间,忽然另一只有劲的手一把扼住如空如幻的手腕,如空如幻一惊,众人眼前一亮,毛毛一楞,全都顺着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个完好无损的楚寻语光溜溜的从原先尸体灰烬中慢慢爬了起来,身上那些曾经一路走来大小战斗留下的伤痕全都不见了,皮肤如新生婴儿般光滑,众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小木匠因为是站在如空如幻背后的,如空如幻看不见他的表情,小木匠瞪大了眼睛,喜出望外的嘴角肌肉不停的抽搐,越过如空如幻后背,指尖颤抖着指着楚寻语用口型无声的自语道:“伟大预言……命运之子……伟大预言……命运之子……”
楚寻语身上什么都没穿,左脚一步踏出来半跪在地上,沉着头,慢慢把如空如幻的手给托了起来,如空如幻的脸色大变,心中一连串的问题?这是怎样的一股怪力?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力量?
楚寻语声音传来:“打架为什么不找个和自己一样的武修者做对手?欺负其他道修士算什么本事?”说罢另一腿也慢慢发力,含着胸缓缓站了起来,挺直了腰板,缓缓抬起头,如空如幻既惊又奇的看着楚寻语眼中深处,好像有一团橙红色熊熊烈火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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