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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很是可笑,但是梦里的林奕清据此知道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她心之向往的长安。
她看到李太白诗中描绘的种种景象一一在梦里浮现,她开始在自己的梦里嬉笑狂奔,满心欢喜,好不惬意。
或许梦里的长安永远比真正的长安要繁盛些吧!
林奕清在第二日醒来后,发现自己依旧躺在破旧不堪的床上,心在瞬间便坠入寒潭中。
她看到盖在身上的薄被被她踢在了地上,窗户上蒙着的纸被夜风吹破,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很烫,起身披上那唯一一件厚外衫,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积雪深厚,她踩着积雪一步一步朝院外走去,那间没有屋顶的房子在清寒的晨风里还幽幽荡着几缕残余的酒香。
林奕清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平静的眼神和残破屋顶下破碎的酒坛一样,还升腾着宿夜积蕴的冷。
林奕清去的地方是位于城北的五丈河沿岸,她来到当初走进汴京城的卫州门附近,站在河岸边,望着尚且静谧的河岸和街道,静待日出破云。
但是她来到五丈河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看日出,林奕清仰头望着东方出神,片刻后,她动了起来,缓缓走动着,朝着河中心缓缓走动着。
彼时街上几乎没有人,即便有人,也是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低头快速走过,没人注意到她正在河岸边。
五丈河的水可能是天下最冰冷刺骨的水了,林奕清被这种冰冷包围着,使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林奕清觉得眼前的河水翻覆着,好似世界要倒翻过来一样,她一阵恶心,但很快这份不适就被刺骨的寒冷淹没。
当河水要淹没林奕清的脖子的时候,渐渐出现了幻觉,她看到哥哥骑着马站在河岸看着她,哥哥一身戎装,神情凝重的看着她。
她扑腾了一下,张口便要喊“哥哥!”,但一张嘴,冰冷的河水不由分说的灌进了她的嘴里,这声“哥哥”在寒冷的河面上变成了一个个大小不定的、翻滚着的气泡。
林奕清已经走到了河中心,双腿渐渐无力,不断向河底不断沉下去,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林奕清醒来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身侧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视线再拉远一些,桌子旁有两个人,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坐着的那人身着粗布麻衣,年纪稍大,但看起来不过四十,气度儒雅,林奕清觉得他看上去很像博学多识的私塾先生。
那先生坐在桌旁,披着一件很厚的大氅,正拿着蒲扇给桌上的小炉子不停的扇着风。
站着的那人是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少年,相貌端正,浓眉鹰钩鼻,一只手里托着一个瓷罐,另一只手伸进瓷罐取出了些什么东西放进了火炉上的药罐中。
林奕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吸了吸鼻子,立即就被浓烈的药味儿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桌旁的两人听到响动声后,一起扭头看向床边。
坐着的人将手里的蒲扇交给那青年,然后起身走到床侧,笑问:“姑娘醒了?”
林奕清缓缓坐了起来,她反应了很久才明白原来是自己那日跳河失败被他们救了。
她当即有些失望,活着活不好,就连死也死不成,到底想让她怎么样呢!
那人见林奕清低头不语,又笑着说:“我叫程棋,这位是我的弟子,林凡!”
林奕清闭眼深呼一口气,心道:既然没死成,那以后便努力活着吧!
她首先对程先生和林大哥救了她性命一事表示感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林奕清!”
程棋听后一惊,急忙问:“姑娘是何方人士?”
林奕清接过林凡端来的水,轻声道:“相州,后迁入钧州!”说完端起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程棋在听到相州一字后神情略显失望,但是听到林奕清后面的那句话后,便立即笑道:“姑娘莫非就是林淏的妹妹?!”
林奕清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程棋。
“程...程棋...”她兀自自言自语道,突然眼睛一亮,激动道:“莫非先生便是哥哥在信中尝尝提及的程棋程先生?!”
除了林奕清的名字和乡籍,让程棋很快做出她就是林淏妹妹的这个结论的最重要一点是林奕清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酒味儿。
林淏曾在书院曾提到过,说他的妹妹是个天生的酿酒师。
原来那日就在林奕清坠入河底之前,恰巧进城路过的程棋看到了,便立即招呼武艺高强的弟子林凡去救人,侍女铃音备好干净的衣物站在岸边等候,待林凡带她游拖至岸边时,铃音一把将林奕清拽上岸,并在河岸杂草掩映下迅速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确认了身份后,程棋唤来铃音,吩咐她侍候林奕清沐浴更衣,待喝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之后,林奕清才觉得自己有了走路的力气。
之后林奕清便留在程宅调养身子,有一日天空降下了一层薄雪,一直笼闭在房间里的林奕清打开房门站在檐下赏雪景,同样是晦暗的雪天,但那个雪天焦灼的心绪此刻不会重复出现了。
那时候她是将死之人,而如今,她早已重生。
铃音不小心将一盆水泼在了林凡的脚下,林凡立即蹲下身抓起一把雪朝铃音扔了过去,两人在院中互相嬉戏打闹着,林奕清歪头看了半天,觉得很是有趣。
程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在她未曾察觉的情况下缓缓说道:“清儿,你在看什么?”
林奕清扭头看向程棋,笑道:“他们好快乐!”
程棋看了自己的弟子和侍女一眼,然后望向远处,笑道:“他们确是快乐的,毕竟互相爱慕着!”
林奕清:“互相爱慕?”问时扭头看向程冬。
程冬收回视线,看着神情充满疑惑的少女,问道:“清儿还不知爱慕他人的感觉?”
林奕清摇摇头。
程冬笑道:“无妨,以后会知道的!”
两人站在檐下静默了片刻,程冬突然问:“清儿那日怎么了?为何会...”
林奕清将自己那时候的境遇全部说了出来,时而哭时而笑,但大部分情况下是笑着说的。
程冬听完后,唤来铃音,吩咐她扶清儿回房间休息,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房间里暖手脚的林奕清片刻后拿到了程冬递给她六贯铜钱,林凡将铜钱放在林奕清手里后,程冬在门口负手而立,笑道:“以后不用觉得失望,还有我!”
程棋给予林奕清的这份倚靠无半点风月之感,这份信任让遭受过表哥欺骗的林奕清感到非常踏实,就像哥哥真的在这里一样。
她将铜钱紧紧攥在手中,哭着说道:“那日坠入河水之前我好像看到了哥哥,要是他在便好了!”
程棋缓步走了进来,在林奕清身侧蹲下,伸手轻拍着她的背,温言道:“日后我便是你哥哥了!”
顿了片刻后他又补道:“虽然我年纪稍长些,与你哥哥毕竟是同窗!”
这话刚说出口,一旁的林凡和铃音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非相之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