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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章 成长中总要“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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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坐在庭院中一直到天黑,夜风自海棠树后幽幽缓缓的吹了过来,墙的那一面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咽声,两人都沉默着,痛的不动声色。

许意筝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海棠花好香!”

许令仪回应道:“是,很香!”

话音刚落,之间许意筝一把将放置在桌上的湛卢剑抓起,起身纵跃至亭外,在月夜海棠中武起剑来。

哀婉的剑气冲击着海棠的香气,剑风携带者坠落的海棠花瓣似有若无的砸在许令仪脸上或者肩上,轻弹后缓缓落回地上,仿若在身侧摇曳回转着和他告别一样,他伸手捡起一瓣,托于手心,合着月色静看着。

许意筝将爷爷教授给她的剑法从头至尾全乎练了一遍,直到最后一招递出,她已没了力气。

她倚剑半跪在院中,任凭脸上的汗随意坠落,身侧的湛卢剑在夜间微凉的月色中闪着白光,剑身明澈,远处无人看得出此剑通体黑色。

许意筝缓缓扭头看向湛卢剑,见剑身映着月色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忽然笑了一下,

就当筝儿方才那一舞,是在与爷爷告别,也就当湛卢剑上的疏忽而至的白光,是爷爷对筝儿的回应。

深夜回到各自的房间后,许令仪还是没有丝毫睡意,夜已经很静很静了,许令仪坐在床头,听着安静的时间在身侧缓缓流淌,心头涌出的悲伤使得他呼吸变的急促起来。

他从随身携带的那个包裹里取出一把匕首,拿在手里把玩着。

这是林淏参军之前送给他的,此时拿出来并非用它来了结自己的性命,而是将它放在自己身侧陪着自己。

在林淏回来之前,就是钧州或者京城下刀子,他也不会死!

将匕首塞进枕头下面,许令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五六岁在老家私塾里读书,顽皮的快要上天,梦里全是被先生惩罚的画面,但纵然自己被惩罚着,他却是快乐的。

梦里的画面不停翻转重复着,变换到最后,他眼前尽是漫舞的纸钱,放眼望去,就像一只只白色蝴蝶被抛洒在了山川丛林间,这葱郁原野上的星星白点,上面还飘荡着离人临别时的眼泪。

这一转,许令仪又看到了现在的自己,一身素缟怅然地穿行在白点点缀的原野上,他看到林淏在远处招手喊他,于是那个身穿素衣的自己不顾一切的朝林淏跑了过去。

梦里好坏参半,醒后不知悲喜。

许令仪就在漫天的星星白点与哀婉的乐声中睁开了眼,这一觉之后,他并未觉得自己重新唤起了精神,他出门喊醒妹妹,但很快许意筝便从房间里出来了,才知妹妹一夜未曾合眼。

两人已与许家脱离关系,因此爷爷的葬礼,他二人更是没办法参加了。

出殡的队伍绵延近五里,就像一条游动的雪带,在绿意盎然的仲夏凭空施了一笔寒意,乐师们走在队伍最前吹起哀乐,走在队伍后面的人听不到一丝乐音,人群是寂静的,悲恸却是喧闹的。

许意筝和许令仪两人远远跟在队伍后面,就像尾随在巨大雪带后面的两粒尘埃,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只能在后面且行且停。

不久便到了目的地,仪式按时开始,当棺椁被人抬着放入墓坑中时,在远处被山林草丛遮掩的许意筝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哭了出来。

纸钱纸人等丧葬用品被火点着的时候,原本是墓坑的那里,渐渐凸起了一个坟包,族人们的哭声响彻在山林晨曦中,将许意筝的嘘声压了过去。

许令仪也朝着爷爷安葬的那个方向跪着,他觉得自己不能哭,便极力忍着,将伏在地上恸哭的妹妹扶起。

许意筝哭了一会儿,便也止声了,若是被人发现,那些人又要难为父母还有伯父伯母了。

两人跪坐在地上,从杂草的缝隙中朝那边看去,人们都渐渐返回了,最后返回去的人是父亲许泓,他跪在爷爷坟前很久,期间已经回去料理其他事情的伯父许瀛又前去坟前劝慰,父亲许泓才起身离开。

人们都回去了,山林树荫掩映的那个地方,此时是静的。

许令仪拽起妹妹,朝爷爷的坟茔那边走去,两人一前一后,哥哥拉着妹妹的手腕,一深一浅地踩着地上的腐草,缓缓走了过去。

微风吹得纸钱灰在坟茔周围打着转,有的则旋在地上堆成一堆,好似在等着什么人一样,刚走到坟前,许意筝便跪下,哭着问:“爷爷,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语气疑惑又委屈,同时也带着愤怒和不甘。

许令仪跪下来,看着墓碑上那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反应,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两人被外人唾弃谩骂的时候,从未掉过一滴眼泪,甚至会从中取乐,嘲讽外人无脑的谩骂方式,但如今在这新坟之前,他们无需再忍耐了,可以尽情宣泄了。

只是如今已无人在他们哭泣之时伸手摸着头,笑眯眯的安慰道:“怕什么,不是还有爷爷在!”

许令仪明白,之前那个顽劣轻狂的自己,也随着这堆新土沉入地下了。

那之后,许瀛在他们一家人返回京城之前,对许令仪和许意筝说:“以后你与筝儿若是回家,便住在别院中!”

许令仪知道这是伯父顶住族人施加的种种压力而做出的决定,如今伯父是许家的大家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整个家族的命运走向,他不能太过肆意妄为,即便如今家族中的权利集中在他手中。

许意筝也明白这个理,郑重朝伯父行礼,道:“谢伯父!”

许瀛看着侄女,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伸手扶住她,道:“你爷爷从未怪过你,他知晓你并无错,只是人言可畏,许多人被蒙了心智罢了!你父亲已将京城那边的情况与我简单说了,接下来,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不会再有其他顾虑了!”

许意筝听后点点头。

许瀛给她说完后,又转向许令仪,缓缓道:“恪儿,你当初选择当一名大夫,是正确的,我也相信你的选择都是正确的,等着便是了!”

在回京的路上,许泊文、许令仪还有许意筝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许令仪才知道父母之所以在那一刻声称理解自己以此与许焕对峙,完全是因大哥在四位长辈面前尽力解释了一番。

就在许令仪和许意筝两人在灵堂前被许焕带着众人围攻的时候,他们静坐在灵堂内看着外面的发生的一切,许泊文知道叔叔婶娘的心是绝望沉痛的,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从父母对晚辈的期望开始说起,直言说明二叔与二婶之所以感到失望,是因为弟弟还有筝儿妹妹并未按照父母期望的那样做出选择。

父母希望许令仪入仕,希望许意筝像个普通的大家闺秀那样待字闺中,最终寻得好夫婿度过余生,但是儿女的选择与他们所设想的完全搭不上边,两人必然是失望之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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