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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整个地间被黑幕笼罩,皎洁的月亮缓缓升起,星星眨着眼睛争相从云层里挤着出来,缀满了空,为沉沉的黑幕投注了一丝丝光亮,让地间变得一片朦朦胧胧。
入夜后,管府里为了节约,来往的抄手游廊及走道上,一般是不掌灯的,除非是重大的节庆日。
老太太管尤氏是从穷苦的日子中过来的,习惯了节俭度日,儿子当官了,这习惯也没因此改过来。
入夜了便安枕,这也是老太太的习惯,早睡早起身体好,才有精神拿捏他人,而不是被他人拿捏。
当然,大夏国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的过的。能这么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的过下去,就是最大的幸事。
也是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愉悦的事情。
管府的掌家夫人管秦氏,此时却一点也不愉悦,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焦躁地往来徘徊。
“夫人,那是不是大姐所衬马车?”
秦嬷嬷是随着管秦氏一起嫁到管府的,那时的管府还在地方上。
按照大夏国的习惯,随同管秦氏嫁过来的秦嬷嬷(那时的她也是一个丫头,当然还不叫秦嬷嬷),原本是要做通房丫头的,但心智成熟的她见识多了管秦氏因为管府已经存在的一个通房丫头以及所生庶子引发的诸多不快,她便私下与府里的一个厮好了,然后偷偷与管秦氏听……
现在,那厮已经是管府的大管家,而她为避嫌,未曾遵照管秦氏的意思,当府里的内管事,只在她身边照应。
秦嬷嬷看得分明,却还是没有把话死。
“是……这死丫头!”
管秦嘟嚷一句,打头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她们等候的地方是角门处,这里本是下人出入的地方,主子们一般都是走正门。
管秦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等候大姐管昕回府了。
管昕曾过,让她不用等她,自己知道分寸,只要入夜了,她就从角门里进府,倘若有人注意到了马车,解起来也好,是府里的管事的,外去采买,东西有些多了,便派了马车跟着去。
不过,似乎也不曾有人留意过。
管府的府邸置办的偏僻,门房看上去也不奢华,没人觉得此府邸住着的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管仲舒就是靠其清廉之名进入户部的,不管他现在是有钱还是真没什么钱,似乎也只能这般低调的过日子。
马车是直接从角门驶入管府的,管秦氏在气头上,匆匆准备走出去相迎时,刚跃过角门行出几步远,又折转回来进了府。
待到马车稳稳停下,管昕在丫头桔子的扶持下,盈盈迈步下了马车,管秦氏面上的怒气还未消。
要知道,在大夏国,女儿家夜归的名声有多么不好,而毁了名节的女儿家,找人家嫁出去,也只能低嫁。
“死丫头……”
“娘亲,有话又何必在这里?”
管昕的面上也是一脸的不痛快,话的语气也便重了一些。
管秦氏愣怔一下,张了张嘴,想解一下她这一句“死丫头”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丫头桔子的。
但当她的眼神透着朦胧的月色看到管昕面上浓浓的不快时,想想管昕肯定不是因为这一点。
“好,进去了再。”
管秦氏耐着性子,带着秦嬷嬷,尾随在管昕与桔子之后,进了管昕的闺房。
“你跟娘亲,这段日子里,你差不多每日里都会出去,到底去哪儿?又忙的是什么?”
“娘亲……”
管昕挥了挥手,示意桔子先去门外边守着。
管秦氏被她的举动惊吓到了,惶急地问道:“这些时日,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再不明白,为娘也不能信你,倘若出了什么大事,为娘……”
“娘亲,真的出大事了!”
管昕的面上,转换成浓浓的忧心。
“那死丫头……管彤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仿佛什么病也没有了……”
“乖女儿,你是不是中邪了?”管秦氏这下真被惊吓到了,惶急地伸手探向管昕的额头。
“娘亲,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死丫头。我就是因为要看清她的面容,才耽搁了。”
“不会啊!”
管秦氏下意识否定着,但内心里,仍忍不住“咯噔”一响。
在最初的时候,她特别请来的大夫管彤已经死了,那时候确实没死,尚有一口气在,然后,大夫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再然后……
管秦氏的视线不觉审视地投向秦嬷嬷,秦嬷嬷会意,跟着便道:“夫人,奴家探过鼻息,三姐确实去了,奴家才折转回来向夫人报备……大姐许是看错眼了……”
“什么我看错眼了,就是那死丫头,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何况她身上穿着的,还是被丢出去时穿着的衣裙。”
为了强调她所的真实性,管昕不厌其烦的将在哪里看到的管彤述了一个明明白白……第一眼只是一瞥之下,她不敢置信,便留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再见到,才得以确定。
真真正正是那死丫头!
“快,把灯掌上。”
管秦氏这时已经信了,仿佛有一阵阴风从开着的门缝里透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入夜不掌灯。
在各自住着的屋子里虽没有明令,但只要被老太太或是老太太的人发现了,那也是要被一通的。
管府不大,院与院之间离得很近,而大姐住的院与老太太住的院子,在距离上虽远了一些,却正好相对。
这边的灯掌上没多久,那边的警告声便传来了:“大姐!”
“尤嬷嬷,您放心歇着,我就练一会儿字,便安歇了。”
“这贱婆子,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管秦氏是这么,却也只敢声嘀咕。
“大晚上的,练什么字啊?你们的爹爹一个人要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不节约一些,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次响起的是老太太管尤氏的声音,她已经躺在床上了,换作往日,这时已经睡着了,但今日,也不知为什么,她这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是,奶奶!”
管昕知道,老太太虽最不喜欢的孙女儿是管彤,但对她们这两个嫡孙女,也不怎么欢喜,在她的口中,依然是赔钱货。
细想一下,老太太唯有面对那庶出的长孙时,面上才能带上一抹笑。
“还是熄了吧!”
此时此刻,管秦氏还真想与之对着来,但管昕却是很无奈地道,“我等做后辈的,不能因了一盏灯,而让老人家不痛快。”
管昕想的很明白,从她出生起,她似乎就在有意无意的忍受老太太,也在有意无意地讨好老太太,虽没收到什么明显的效果,但她也能感受得到,对方还是把她们俩当成了孙女的。
也会想着要为她们谋划一门好亲事。
既然如此,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为什么不顺着来呢?或许,再过一年半载的,她也就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