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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苏冰云手提着长剑,缓步向他走去。
冷风渐起,卷起了一片干枯的树叶,飘飘荡荡好似一缕孤魂。
他的背影格外的萧瑟、孤独。
“你,很好。”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有些颤抖。似乎诧异于她竟然真的选择了出手。
“对不起。”她淡淡道。
“动手吧。”他道。
“你我之间,本不至于此……”
“动手吧!”他打断了她的话。
枯叶缓缓飘落,仿佛他的生命,在寒冬的大地,终于漂泊、凋零。
长剑出手,白光闪过,在枯叶将落的刹那间,剑刃滴滴鲜血滑落。
她长跪于地,低声呜咽。
……
斜阳如刀剑,晚霞浸魔血。
当严紫衣、米桦急匆匆出林准备四处搜寻严云星时,却发现他就安静地躺在斜阳下。微皱的眉头、高挺的鼻梁、泛紫的薄唇、干净的脸庞,那是米桦从未见过的严云星,也是紫衣希望的记忆深处的模样。
他的血脸不再狰狞,血纹业已消散,只是三目依稀渗出得点点殷红,告诉了他们一切回归正常付出了多么悲惨的代价!
“云星哥哥!”
“师父!你醒醒啊!”
米桦眼泛泪光,紫衣痛哭失声,无论如何椅着严云星,始终不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的手里犹自紧握着一块浸满魔血的手帕。
……
苏冰云没有遵照严云星的意愿,她还是十分固执的认为猩红鬼眼是导致他走到今这一结局的罪魁祸首,因此狠心以一剑刺三目!但见他浑身血纹瞬时抽搐,在万分痛苦得惨叫声中极速涌动至三目,喷涌出漫血雨的同时,第三只眼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起来!
她终于顾不得悲伤哭泣,银白双眸急射一道银光水链,止住第三只眼疯狂融血的同时,一剑入眼!
寒光剑刃下,滴血眼珠犹如狰狞的毒虫一般扭动着它丑陋不堪的血色晶体,好似充满了无尽的不甘与愤怒,咆哮着妄图再回到它所寄生的躯壳!但最终,数十道银光水链的持续轰击,将它彻底溶为血沫,消散在寒风之中,终究化作虚无……
血纹逐渐隐于他体内,他再一次回到了灵魂桥初见时的模样,一脸纠结地选择ID的时候,十分愤慨地吐槽自己的时候,那般纯真、美好。
她泪中带笑,用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血迹,深深地凝望一眼,起身萧然离去。
万恶之源——猩红鬼眼已死,死在了苏冰云银瞳凤眼之下。然而苏冰云不知道的是,使用九转大力丸之后的严云星,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力,都早已被掏空耗尽,唯一支撑他灵魂稳定的猩红鬼眼一旦失去,他将面临两个危及性命的问题:一,没有救治,像普通人一样疼痛而死!二,灵魂不稳,离开这具平庸的躯壳!
严云星的灵魂,早在十六年前蓝灵仙人分身用六道轮回眼击败他时,就已经深深地刻上了猩红鬼眼的烙印,鬼眼一旦从他身体剥离,彻底消散,那他亦离死不远矣!
所以他对苏冰云:它就是我,我就是它,你要杀它,便是杀我!
……
不管苏冰云是好心还是歹意,她都已经离去,留给了紫衣、米桦一个将死的严云星。此时他紧握血帕的手亦渐渐松了开来,终于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紫姨你先别哭,麻烦你仔细想想,师父他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保命的东西?”米桦抹了一把眼泪,重新振作起来。他决不允许他的师父就这样凄惨死去,不作任何补救,如此轻易的离开。
“我……我……我想想……”紫衣神志已失,一心牵挂严云星的生死,哪还能顾及其它,“没有没迎…他什么都没留下……”
米桦双手紧紧地扳着紫衣肩头,神情尤其严肃地死盯着她,疾声道:“紫姨,我知道你现在无心想及其它,但请你打起精神认真听我一句,师父他是不是一个聪明的人?”
“是……”紫衣泪眼朦胧,看着严云星的血手终于松开,血帕悄然落地。
“那师父每每行事,每做决断,是不是必会留一后招!”
“是……”紫衣机械地答应着。
“就比如苏南夜奴,秦王殿西门吹雪,流星谷九转大力丸,现在呢?一定还有后招的!”
“夜奴……西门……九转……”紫衣嘴里念叨,重复着米桦的话。但念及“九转大力丸”,脑海中忽然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再仔细思量,竟猛地一拍大腿,疾呼一声:“是定魂丹!”
米桦欣喜不已,紫衣连忙在怀里摸索,果然摸得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铁盒,打开后里边是一枚黑乎乎的丹药。
“这是开战前他交给我的,只是定魂丹,保管好即可。”紫衣手忙脚乱的将丹药送进严云星嘴里,看他似乎难以下咽,急忙饮了一口水,伏身嘴对嘴帮他喂下去。
……
黑暗降临,星空黯淡,月影如钩。
焦心又痛苦的等待,长久的心理折磨。终于,严云星的手再一次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似乎要将血帕攥成粉末!
紫衣、米桦一见如此,心中喜不自胜,仿佛劫后余生,重见光明。但此时他俩依旧不敢丝毫放松,一者严云星双目已失,废人更成了一个瞎子,必须马上找人救治;二者四路北军追兵意识到被骗,必会往邵州追来,眼下还得继续这漫长的逃亡之路!
米桦匆匆返回瞎子林,从树洞寻得火儿尸体以及毒王剑等等,出林集体易容,而后上马绕过邵州,疾往西南奔去!
与此同时,邵州城南苏军大营,苏冰云收到四路军主急报,称:“严毒妖必在邵州,望苏帅奋力擒之!”
苏冰云当然知道严云星在邵州,她不确定的是严云星有没有被紫衣救起。她心里想着拖延会时间,但这份急报在座几人都已知晓,该如何哄骗他们不去搜寻呢?
看着寒冷源几人急不可耐的神情,苏冰云亦知拖延过久易被众人看出端倪,也便下令道:“芲回是邵州通往西南的必经之路,风满楼你带人速去芲回拦截,我等大军随后便至!”
“是!”风满楼一甩手中红鞭,就要出帐门而去,却被阿晋出声拦了下来,“我带人去吧,你赤焰军团速度太慢了!”
“哼!”风满楼冷笑一声,扬了扬额前短发,斜视着阿晋,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在荆州放了他们,怎么?这次还要行慈‘好事’不成?”
“你放屁!”阿晋黑脸通红,看寒冷源也向他投来不信任的眼神,急冲着风满楼怒喝道:“严毒妖杀我军团多少人马?林沐、晴更惨死他手,我怎可能放他离开?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出手,再妄言诽谤心你的脑袋!”
凤舞军团几大军主中,山雨风满楼、寒冷源、白鸽这三人对严云星深恶痛绝,寒冷源是因为刻骨铭心的仇恨,白鸽是出于对严云星的妒忌,风满楼却是单纯的不喜严云星做派,如此罪恶之人怎能留于世间?
风满楼冷笑着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冰云。苏冰云亦知派阿晋前去不能服众,也便摆了摆手道:“别了,就风满楼去吧。”
风满楼充满挑衅地看了阿晋一眼,刚要出帐门离去,却又被寒冷源叫住,只见他阴沉着脸,咬牙了一句:“别让我失望!”风满楼也便点头离去。
阿晋不明白苏冰云为何做出这番决定,想问其详细奈何寒冷源在侧,只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地来回踱步。而另一边的苏冰云只是闭目无言,心里不断地祷告着:希望你能逃过此劫吧……
……
将近子时,芲回西道两匹骏马疾奔而至。月影重重,依稀可看清是两人骑一马,共四人却两具躺倒的“尸体”。
米桦的易容手段完全失去了作用,北军看到此种情形必定会怀疑到他四人身上。果然,道路两旁突兀地冒出许多人影,一根根火把点亮,正是走大路先行至芲回的赤焰军团!
风满楼纵马而出,与严紫衣相距不过一丈,以鞭指其面,怒斥道:“你四人还待往何处逃?”
紫衣故作惶恐,颤声道:“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们招你惹你了?”
“还装?”风满楼冷笑一声,拍马至紫衣马前,伸手就要揭去她假脸皮!
紫衣暗道糟糕,正要出手反抗,米桦亦手握剑柄,二人却同时听得极其细微的声音入耳:“放心,你们继续演戏就好,此处有我放你们通行,但切记不可走百晟道,以防我军团其它追兵!”
“咦?竟然不是严毒妖?”风满楼一脸的“疑惑”之色,其麾下兵士亦大喊“可惜”。
紫衣、米桦根本来不及仔细询问或者感谢,直接纵马离去。
风满楼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不爽严云星的做派,不代表她不心疼苏冰云。下午时她看到苏冰云一人由东而来,脸上依稀有泪痕可见,便关心询问发生何事。那时苏冰云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痛苦之际,本身又不会大哭以释放情感,急需找人倾诉,正好风满楼也是女人,又且忠诚,她犹豫再三终于据实相告。风满楼虽然不喜严云星,但也记着孤雁山同患难之情,不免对其产生一丝怜悯之心。
但为了交代燕无极,被北军所怀疑的阿晋绝不能再去放严云星逃走,这个任务只能由她来完成。于是为了迷惑寒冷源,她故意激怒阿晋,并表露出对严云星的深恶痛绝,以此获得拦截严云星的任务。
只是如此作局,最终还是被率大军赶至的寒冷源破坏了。
“你定要去追?”风满楼看着寒冷源冷声道,“我确定他们不是严毒妖一行,你这是不相信我!”
“我只相信我自己!”寒冷源一如既往得阴沉着脸,不管苏冰云略带哀赡神情,不看阿晋疯狂暗示的眼神,不理风满楼愠怒的话语,带着黄衣军团大部人马往同口追去!
待寒冷源远去,阿晋忙对风满楼道:“我之前不知道你……唉……我话重了,反正你不要见怪。还有我想问你,他们是去了百晟吧?”
风满楼略带歉意的看着苏冰云摇了摇头,苦笑道:“我以为其他人要追也是去百晟,所以劝他们别走百晟,却是我无心之失了。”
“什么!”阿晋一听此言,又一次着急起来。他回身望向苏冰云,希望能听到她下令让他拦截寒冷源的命令。可苏冰云却依旧神情萧然,哀痛无言,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
……
同口,再西去便是西南地界。茫茫大山,是严云星逃出生的最后希望。
然而群山之下,蜿蜒路口,却有一缺道,通蛇影拦住了一行四人。
“寒冷源!”紫衣娇斥一声,双刃飞转就要下马与之血战!
米桦却忽然仰长笑,充满感激的眼神直视寒冷源,郑重抱拳:“寒军主,大恩不言谢!米桦记在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