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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九儿干笑了两声:“我去牢房,你跟着可要吓坏两姑娘的。”完,她又正了正色,“我已经仔细盘问过了,她们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不过饿得饥不择食,以为我们牢房管饭,便做了傻事。明儿就吩咐人给带下山放了吧!”
此事阿桐倒没什么异议,一副唯命是从的模样,立马应声下来。
白九儿继而得寸进尺:“这几落雪不止,山路险滑,你让人备上马车送她们下山,别传出去我们堂堂盘风寨欺负人姑娘。”
许是“堂堂”二字得何等高尚伟岸,阿桐一腔热血,虎躯一震,立马抱拳答应。
孺子尚可教,白九儿甚是满意地瞧了眼他,才喜滋滋地回了屋里。
第二日,阿桐便早早派人准备了马车,送人下山。
赶马的人疾驰飞快,马技却极好,一路跌跛,却是半盏茶的功夫,便把马车赶下了山。
里头的两人坐得跌跌撞撞,这番下来骨架已是散了半副。好不容易坐稳身子,清漱正了正脸色隔着布帘朝外头唤了声:“多谢了哥。”
外头穿着一身麻布袄子,戴着羊毡帽,身形瘦的兄弟倒也热忱,立马帮忙掀开布帘。
清漱特意瞅了他一眼,见他规规矩矩地垂着头,才搀扶起身旁的人。
两人下了马车,正要抓紧步子离开,后头却不紧不慢地响起脆生生的一句埋怨:“寨主,你当真这么离开?”
白九儿将步子一顿,瞪大了双眸转过身去,只见赶马那人慢慢抬起头来,顺势将羊毡帽一掀,露出一张巧的脸来,竟是芽。
白九儿眨了眨瞪大的眸子,有些吃惊:“你如何认得出我来?”
她裹了头巾,又蒙了面纱,裹紧了一身大裘,连她自个照镜子也认不出像团粽子的自己。
芽的回答却很自若:“鸡腿烧鹅红烧肉,你昨日的晚食。我一嗅就知道是你,所以才自告奋勇要赶马送你们下山。”
芽虽用吃食尚好打发,但也只是在有吃食的情况下,无奈,白九儿和清漱只得一唱一和地把事情原委全盘托出,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白九儿指着清漱,声情并茂道:“为了换得她姐的自由,清漱甘愿随我一道回府帮助我,这般主仆情深,情真意切,芽,你不会不成全吧?”
“当然。”芽诚恳地点零头。
白九儿松了口气,宽慰一笑。
芽道:“这些年,寨主每每越寨,皆被抓而回,如今好不容易从寨子里逃出来,芽自是不忍心的。”
白九儿竟无语凝噎,默默抹了把鼻涕。
已近年关,气又凉了些,这几日日日鹅雪纷飞,长轩外的青花石板上早累了厚厚的一层,连两旁的枝桠都矮了个头。
穿青布袄,绾着垂挂髻的丫头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裙角急匆匆地点着步子跑来,身后落下一排浅浅的脚印,一会就被大雪盖了个没影。
步入长廊,她便将纸伞收了,抖了抖裙摆,湖蓝色的裙摆如波纹荡漾,跌落下一朵朵绒白的雪花来,漾开在足尖。
“姐,姐!”她唤了两声,心里着急,一手推开了房门,迎面砸来一个绘花黄釉的茶盏,碎在她的脚尖。
随即响起一个女子拔高的尖锐娇嗔,有些刺耳。“父亲当真要接那丫头回来?七年了,不将她送走,自也是扔在偏院里,打眼没瞧过一眼,如今怎倒念起骨肉亲情了!”
戚妈妈正立在锦织青莲的八面屏风旁,扭头瞪了清雨一眼。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早把她吓得魂不守舍,这会身子一跌,便软倒在地,把头埋进宽大的衣袖里,哆哆嗦嗦的不敢出声。戚妈妈回过头同面容娇俏,正一脸置气的女子俯了俯首,挤着眉眼柔和的笑道:“姐,这话可不能乱,若被老爷听去,可是不好。”
女子听她这般,却有些不服气,软着身子撒娇似的粘向坐在八角镌花梨木花桌旁的妇人,那妇人一身锦衣华贵,虽年近四旬,保养得却甚好,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貌美。她气色平和,敛了敛眸,颇有些不为所动,端起茶盏,抿了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戚妈妈得没错,攸儿,你是该改改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了。”
唐攸坐直身子,见姜氏的反应颇有些不悦:“母亲可知道我是生气什么?如今阅哥哥选妃这么大的事,父亲这个节骨眼上要接那丫头回来,究竟是何居心?”
闻言,姜氏握着杯盖的手指一僵,才又用杯盖拂了拂茶叶,姿态优雅,面容异常平静。
唐攸口里的阅哥哥,不是别人,乃是当今景国的东宫太子,景阅。
瞧见姜氏依旧一言不发,唐攸却并不安生,抓紧她的袖子,撒起娇来,平日姜氏最吃这套。她便蹙着眉,一副我见尤怜的模样,软声恳求道:“母亲,当初你一句话,父亲就把她送走,如今只要你开口不让她回来,父亲定是会听从你的。”
戚妈妈服侍姜氏已久,自然能揣摩几分她心中所想,如今只得帮着开口劝慰:“姐别担心,虽然如今太子选妃,各路官员尚有女儿的皆挤破脑袋,可谁不知道我们姐德才兼备,容貌出众,又是一届才女,自更是与太子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无猜的,大伙都在传姐必定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这锦兮姐便是回来也不过多位陪衬。”
这番话听得唐攸心情甚是舒畅,才松了姜氏的衣袖,抿唇一笑。眉眼一挑,才撇见俯身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清雨。她不悦地蹙了蹙眉,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慌里慌张的?”
意识到唐攸再同自己问话,清雨抬了抬头,却不敢随意张望,只是垂眸应声,把话得磕磕巴巴:“老爷,老爷锦兮姐差了信回来,这会便要到了,特要姐去……去迎接迎接……”后面的声音已然细若蚊蝇。
唐攸一闻,不由拉下脸来,一拍桌案,震得上头的杯盏瓷壶脆响一片,气氛一瞬剑拔弩张。清雨慌忙垂了脑袋,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
只听唐攸口中不悦:“父亲居然要我去接那丫头,凭什么!”
姜氏这才扣下手中的茶盏,缓声开口:“攸儿,自古长幼有序,锦兮乃是你的姐姐,她如今得以归来,按理你的确该去迎接迎接。以后可别再胡乱称呼,免得落了外饶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