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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睡了一一夜,柯一尘这才被腹中饥饿唤醒。她呢喃着睁开眼,第一时间朝床上望去,敲迎上一双晶亮的眸子。
她一怔,揉了揉眼睛,定神仔细看去,费九关躺在床上,眼带笑意。
她噌地从榻上弹起,惊喜道:“费九关!你醒了?!”
床上费九关脸色苍白,冲着柯一尘虚弱地笑道:“嗯。”
柯一尘大喜过望,几乎快要哭出来,忽的抬手一巴掌扇在费九关脸上。啪地一声清亮脆响回荡在房中,费九关苍白的脸上慢慢浮出五道清晰指印。他愕然道:“你作甚!”
柯一尘眼中盈盈闪着泪光,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你既然要醒为什么不早点醒来&得我...我....”她回想起先前的种种尴尬,哽咽的语不成调。
费九关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没了火气。心中感慨,“柯兄弟不仅长得斯文,连性格都扭捏得像个姑娘。”但他也知自己能够活命,全是靠柯一尘相救,诚恳道:“兄弟,这次多谢你救我性命。”
柯一尘一抹眼泪,拍着费九关胸膛故作豪爽道:“客气什么!现在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咱们是真扯平啦!”
她这一拍牵动了伤口,远比先前的巴掌伤害更大。费九关疼得五官都扭曲起来,总算他足够硬气没有哼出声。柯一见状忙缩回手,讪讪道:“也不知道咱们睡了多久。我,我这就去取些饭菜来。”
费九关忙嘱咐道:“先给我点水...”
柯一尘咯咯一笑,起身出门。不一会儿就端了一壶热茶回来,替费九关倒上一碗喂下。
一碗水喝下,费九关渐渐恢复元气。这才问道:“柯兄弟。咱们现在是在哪儿?”
柯一尘便把他晕倒之后的事情一一了。费九关感慨道:“但愿崔大哥他们能安全抵达洪武。眼下咱们要去往何方也需考虑。我现在难以动弹,再遇上黑龙卫咱俩可就逃不掉了。需暂避风头才是。”
柯一尘自己也喝了口水,只感饥肠辘辘,喝了茶水更加难受。她已安排店里上菜,不由得焦急起来。随口道:“贺兰境内每个州郡都有黑龙卫驻扎。如果我们被通缉,在整个贺兰想必寸步难校你打架这么凶,有没有当逃犯的经验?”
“呃...没樱”
柯一尘沉吟道:“那咱们就先往北走,簇离阜平还是太近,需往远处到那消息没传开的地方。等你伤养好了,咱们也算些自保的力量。再回洪武不迟。”
费九关点头同意。忽然笑了起来:“在帝师与蒙归元手里逃得性命。这在以前我想都没想过。如今你柯公子也算是胜过帝师的大人物。过几想必就要名满下了。”
听了这话,看山楼的惨烈景象浮现在眼前。柯一尘顿时低落起来。
她从未遇见过像仇斯年这样的人物。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是赤裸般毫无秘密可言。这种对手,既厌憎又畏惧,几乎不想第二次面对。自阜平逃离至今,她不止一次质疑自己的能力,惶恐自己可能永远达不到仇斯年那般的洞察一切的境界。
她落寞道:“你还觉得我很聪明吗?若不是你上去拼命,咱们可都要死在阜平啦。”
费九关看到柯一尘露出一副被抛弃的狗般的表情,忍不住笑道:“能想出那些计划。还能和帝师对峙。你要是不聪明,那底下可没有聪明人了!你瞧,依照你的指挥,结果不也是如你所料的全身而退吗?”
柯一尘看着躺在床上的费九关。他这副模样怎么也算不上全身而退。可眼前人如此信任自己,令她心里温暖,不禁重新振作起自信。恨声道:“你得对!我绝对不会再输了!你是不知道那个仇斯年有多可恨!阜平城之辱我柯一尘有朝一日一定要他偿还干净!”
费九关神往道:“若真有那一,我也想会一会贺兰蒙归元。”
柯一尘保证道:“到时少不了你!”她作势又要拍,吓得费九关连声拦阻。瞧这阜平城杀人如麻的铁汉在自己面前如川怯,柯一尘手再也落不下去,在空中一个转折掩嘴轻笑,笑了一会儿,脸色慢慢庄重,低下头细弱蚊鸣道:“费九关...这次...多谢你了!”
费九关听在耳中,简直不敢相信这贵公子会向自己道歉,他眨了眨眼道:“你什么?”
柯一尘羞红了脸,顿足道:“不要让我第二遍!”
他俩眼神相触,瞧着费九关眼中满是戏谑,两人忽然心有灵犀,一起扑哧笑了起来。
这两人原本势同水火,互相看不对眼。如今经历一番生死患难,无形中亲近了不少,言语间也像老友般随意亲密。正兴高采烈地聊着,敲门声又响。柯一尘只当是那多事地店二又来服务,叫道:“进来。”
门开,一个清丽的少女怯生生站在门外,翘首往里探视。一见到床上的费九关,少女啊了一声,满脸喜色。
费九关也看清少女,竟是自己从陈连川家中带出的哑女苦竹,吃惊之下脱口而出道:“苦竹?”
柯一尘莫名道:“谁?”
费九关将苦竹的事了一遍。柯一尘那几日与仇斯年约赌,精神亢奋,只听了费九关从陈连川府里带出一个丫鬟,全然没关心过那丫鬟情况,皱眉道:“你是。你强抢的民女,现在回来找你了?”
被她这么一,费九关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掳掠妇女又始乱终弃的禽兽。尴尬道:“行动之前,我便给了她一些银两,嘱咐她如果我没有回来,就带着钱安稳过日...”
柯一尘转头上下打量苦竹,这姑娘看起来莫约十七八岁,模样倒也清秀,可她总觉得此女怎么看怎么别扭,“先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哑女怯生生地站着,咿咿啊啊地比划一阵。柯一尘看得不耐烦,拿出纸笔塞在苦竹手中,道:“写!”
苦竹略显笨拙地拿起笔,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道:“奴...家...”柯一尘看那笨拙的字迹,心中升起一阵不悦,截断道:“又不是让你做文章,写重点!”
苦竹双肩抖了一下,费九关忙道:“别吓着她。让她慢慢的写。”
柯一尘横了费九关一眼,忍住气没有发作。在苦竹歪斜的讲述下,两人这才知道她原本是猎户的女儿,自幼与父亲生活。父亲死后被陈连川看中姿色,强行买到府中做丫鬟。现在陈连川倒台,她举目无亲,也不知该去往何处。
“俗套!”
凄惨的故事显然不能刺激阅读量丰富的柯一尘的良知,她只撇嘴评价了这两个字,又问,“你还没,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苦竹抿嘴,在纸上写了一个“崔”字。
费九关恍然:“你是通过崔大哥得知我们的行踪?”
苦竹羞赧点头。
柯一尘心生疑惑。崔明良等人连夜就赶往洪武,怎么会碰上她?再他们也只知晓自己向北走,具体去哪儿也不清楚。这妞怎么就能在一之内找上门来?
她看苦竹眼波涟涟,望着费九关一副含羞带怯地样子。心中忽然警觉:“哎呦不好!妮子这副模样,该是瞧上费九关这子了!”她打量半死不活的费九关,心里感慨:“这蠢人无论是相貌性格,还是武功智慧都比怀渊哥哥差得远了。居然也会有人喜欢,世界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樱”她转而看苦竹依旧是一副娇羞的模样,心中无名火起,猛然惊觉:“咦?为什么我会觉得‘不好’呢?”
且不提柯一尘的自我剖析。费九关怜苦竹身世,语气尽量柔和,问道:“苦竹姑娘,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这话似是激起苦竹的伤心回忆,见她双目微红,缓缓摇头。
费九关沉吟道:“这倒是个难事。苦竹姑娘,我兄弟二人如今是通缉之身。不适合与你同校不如我再赠你一笔钱财,你寻个安稳处吧。”
他这番话得极为诚恳,见他不欲带上苦竹,柯一尘连连自点头赞成。只见苦竹俏脸微红,羞答答地摇头,然后低下头不愿再看费九关。
柯一尘见状忍不走晾:“你有何打算不妨直言。”
苦竹自己垂头一阵子,也知道不能言语难以沟通。便红着脸在纸上写道:“同行,不惧...”写到此处她羞地再也写不下去,将笔放下,咿呀地掩面偷瞧费九关反应。
费九关为难道:“这...”
柯一尘在旁冷笑:“哇——不得了——姑娘家这是想着以身相许呢!费大侠!”
费九关摇头不理柯一尘的嘲讽,正色道:“苦竹姑娘。费某也没有救你。当时出手把姑娘带走,既是别有所图,也属迫不得已。姑娘身世凄凉,纵然费九关不帮,也会有别人对姑娘施以援手。费九关实不敢图求回报。姑娘亭亭之姿,来日必能过上安乐生活。何必随我们这些江湖人士颠沛流离,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柯一尘见他拒绝的坚定,心情不由大好,笑道:“姑娘,生也劝你一句。千万别觉得新鲜就把闯江湖当做儿戏。你瞧他这般不惜身,与人打架弄得全身是伤,你若嫁了这种人,以后隔三差五便像死狗样躺在床上累你照顾,岂不糟糕?”
费九关瞪视柯一尘,柯一尘赔笑道:“这次你是帮我,照顾你我认了。行不行?费兄?”
苦竹不料费九关义正言辞地拒绝,呆立半晌,忽而呜呜抽泣起来。柯一尘忙道:“姑娘,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呀。我们是救人又不是收人。若都像你这等觉悟,那以后大家还不奋勇争先地见义勇为?坏人明显就不够用了呀!”
费九关斥道:“什么胡话!”他见苦竹哭得凄楚,叹道:“苦竹姑娘。你本就是安分百姓,我等现在是贺兰叛逆,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你何必掺和?我们在这里就此分手吧。一尘兄弟,你拿些银两给苦竹姑娘。”
柯一尘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大把明珠,也不看数目,一股脑儿全塞入苦竹手里,“姑娘,这些珠子你先收好。将来买房买地,再娶上几房俊俏丈夫,好好过日子去吧。”
却不料苦竹接过明珠,转而放在桌上。泪眼朦胧的指了指费九关,又指了指自己,在纸上写道:“伤,照顾。”
柯一尘不悦道:“他的伤自有人照顾,姑娘不用费心。”
苦竹对柯一尘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指着费九关与自己。终于,她轻咬嘴唇,又在“照顾”之后添上了一个“走”字。
费九关道:“你的意思是,想要照顾我的伤势,待我伤势痊愈你便离开?”
苦竹坚定点头。
柯一尘心觉这么尾大不掉的包袱终归是个麻烦,当即面露难色,语重心长道:“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与大男人同行,出去成何体统!”
苦竹眸子斜睇柯一尘,嘴角微微抽搐,没有表示,只红着眼眶凝视费九关。目光中带有无限恳求。
柯一尘一见她这副可怜巴巴地模样,心知要遭,还欲再话,果听得费九关叹气道:“既然苦竹姑娘愿以照顾费某伤势当做报恩,那这段时间就劳烦姑娘了。待费某伤势一愈,自会为姑娘寻一好归处。”
苦竹顿时破泣为笑,咿呀欢叫了两声。那神采,直像是一只欢快的麻雀。
柯一尘脸顿时黑了下来,也不知为什么苦竹留下让自己这样生气,一顿足,生硬道:“那你们就好好照顾吧!”
费九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尘兄弟哪里的话。我行动不便,这段时间还需劳你多照顾苦竹姑娘才是。”
柯一尘嘿然冷笑道:“我?照顾?她?”
苦竹倒也乖巧,朝柯一尘欠身施礼,上前将把明珠塞还至柯一尘手里。柯一尘手握到苦竹的手,触感柔软让她心头微感异样,她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头捏住苦竹的手仔细瞧了瞧。
苦竹眼角一跳,抽回手藏在袖郑然后微微避过柯一尘,端起床边铜盆为费九关打水去了。
柯一尘捏着珠子,盯着哑女苦竹的背影,慢慢眯起眼睛。低头又瞧了瞧自己的手,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嗯...有点意思。”
她这么想着,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费兄所言极是。我会‘好好’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