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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道总坛的所在偏僻得紧,要向着西边走,离西王社都不太远了。在山谷之中,一个小村子里。
酗计是和自家掌柜告了个长假,谎称自己的母亲病重,要回家探望,这才起身。
周贤和李桐光自然是随着同往,他们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邪教要干些什么。他们俩早已打定了主意,拿了贼赃之后,直接揪住那个胆敢称自己是纯阳真人化身的教主,送往官府法办。图方便,师兄弟两人也改换了衣裳。没再穿着道袍,去了一字巾,做了俗人的打扮。
这就是道士作为出家人便利的地方。换一身衣裳,另做一种发式,旁人就认不出来这是个出家人了。和尚就不行,锃亮亮一颗大光头,非得是拿什么东西包上,才好扮作俗人。
当然像周贤这样剪了短发的,也难免让人误以为是佛门居士。其实以今天的标准来看,周贤这头发真算不上特别短,要是放在他前一世初高中,非得让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拎着去剪头。好在是这林朝对于衣着发式都随意得很,这才没有让他显得特别突兀。
这回去既要拿脏,也得预备着打架。李桐光的家伙小,穿一身宽大的袍子,把两个拳套挂在两腿侧面也就成了。周贤的武器可是一口宝剑,刃长三尺六寸,剑宽一寸二分,可不那么好藏。
但周贤也有自己的办法。见教主总不能空着手去吧?他买了一匹布,假作是见面礼,将宝剑藏在了布匹之中,负在身上。
这三人租了一辆马车,走到了第二日下午才让车老板儿自去了。这可不是到了地方。用酗计的话说,这车老板儿没有那个福缘,能得见他们的总坛。三人下了车之后,又步行到日落时分,才瞧见一村子。
好不热闹!
村子规模不小,屋舍林立,阡陌交通。家家户户披红挂彩,灯笼高挑,香火袅袅。好多人忙活着杀猪宰羊,吆喝声欢笑声不绝于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过年呢。
好些个一看就不是农户的人在屋舍间穿行。坤袍大袄衣着富贵,绫罗缠身体态雍容。可甭管是贫贱富贵,大家脸上都挂着笑,人与人之间打了照面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瞧不出有什么尊卑之分。
有例外的就是那些个穿着白袍,头上顶着大斗笠,白纱垂下来遮住面庞的人,指挥着乡民们做事。虽然也是行礼还礼,旁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明显是多了几分恭敬。如所料不错,这些人应该就是酗计嘴里的“上师”。
师兄弟两个一对眼神,心说这算是怎么回事儿?邪教头子住的地方是世外桃源,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天天过年。回头咱哥俩走了,再带着官兵往回找,找不着这地方?
要天下间的邪教都这样,那还算邪教吗?
这绝对都是表象,光自称是纯阳祖师化身这一条就不能忍。装神弄鬼也要有个限度。
酗计还跟师兄弟两个夸耀:“瞧见这份热闹劲儿了吗?哪怕是过年,也没有这样的呀。这都是教主的本事,上师的功德。等哪天天罚一到,教主带着我们飞升上界,那就有享不完的福。顿顿有肉吃,餐餐有酒喝,用不完的乐,享不尽的福。”
“还挺合辙。”周贤笑了一声,“这话许不是你想出来的,该是你们什么上师或者教主告诉你们的吧?”
“对。”酗计应得很干脆,“这就是我们上师的原话,那天上的日子能跟凡间一样吗?”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周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只是没有想到天上该是这个样子,做神仙的一天到晚吃喝玩乐。那你说,得是谁供着他们吃喝玩乐呢?”
“你问这个干嘛呀?到天上以后乐呵就完事儿了。”李桐光拿手肘一点周贤的后腰,“这都是纯阳真人点化我们,让他老人家操心去呗,咱们信就够了。”
“哎,这话说得好,咱们信就够了。”酗计乐呵呵地说,“我们上师还说了呢,到天上以后,看上哪个仙女,还能娶了做媳妇?”
“呦,那敢情好,我还怕我一辈子当光棍呢。”周贤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瞧见迎面走来一个一身白衣,头顶着斗笠,白纱蒙面的“上师”。直挺挺地,就是奔他们三个来的。
伙计见了这人,直接行礼,眼见着师兄弟两个动也不动,连声催促:“快点给上师行礼呀。”
周贤和李桐光也学着酗计的样子,躬身拜了一拜:“见过上师。”
那个上师也回了一礼:“见过三位同学。”
这时候酗计才回话:“我是刘上师带的学生,是从内丘那边过来的。这两个也是内丘的,是我领过来的师弟。这俩人都认识字,有学问。还能背得下来《吕祖宝诰》。”
“好啊,那是有慧根有福缘的同学啊。”上师一挥手,“既然信纯阳真人,必然得救。你们两个也是好福气,今天教主在这儿祭天,你们两个能得见圣颜,去找刘上师吧,他会把你们两个的名字记下来的。”
这一番话听得周贤是胆战心惊,他心说,这真是不要命的人。这是大林朝的天下,不是什么人民民主专政时代,施行的是独裁统治。“得见圣颜”,这四个字要认真追究起来,够杀他个百八十人的。就说你有意谋反,一顶帽子扣下来谁都拦不住。
真是作大死。
且不论周贤怎么感叹,到了刘上师那里,又见了一回礼,那位刘上师掏出名册,询问了师兄弟两个的姓名。师兄弟二人平时就是师兄弟相称,酗计只知道他们俩一个姓周一个姓李,大号叫什么并不清楚。
周贤和李桐光还没傻到用真名的地步,周贤胡诌了一个周狗剩,李桐光就说自己叫李铁娃。倒不是说这师兄弟俩作贱自己,实在是懒得想什么正经的名字。而他们俩报上去的名字,在民间很是常见。尤其是华北东北这一片儿,很多没什么文化的父母,都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因为“赖名好养活”。
这是一种关于命格的迷信。穷人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是贱命,不能给起太富贵的名字,要不然这孩子“担不住”,容易夭折。就算长大了,这辈子也注定沟沟坎坎,没法平安无事。究竟是不是统治阶级有意无意地宣扬这种思想,利用这种手段使民众更愚昧,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句闲话。大明朝的太祖朱元璋,本名叫做朱重八,也是个赖名。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没有明朝,取而代之的是林朝。巧得是,这林朝太祖也是泥腿子出身,小名叫周六九,小时候的外号叫周大胆。据坊间传闻,也是个混不吝的人物。
这种话今天是没人敢说——至少没人敢,在大街上大声嚷嚷这种事儿,都是私下里编排。就是……两人在家里喝着酒,漫天吹牛的时候,小声叨咕一句,“哎,你知道吗”这种。
把闲话撇到一边儿,说回来这村子里的事。
这村子叫五妇坳。传说当初元军杀到,前线的将军将自己的妻妾姬共五人,同家老一并送走,藏身到了这个山坳里面。结果在邢台的将军,没能抵挡住元军的铁蹄,这一家老小也注定会被行军的元军发现。
料想元军的畜生见了将军的妻妾美姬,那就像是蚊蝇见了血,狼见了肉,必然会欺侮这些手无寸铁的妇人。这些妇人也都是刚烈的性子,与自家人商量了,采了些毒果煮了一锅汤,给家里大人孝分了,一同死在这坳子里。
而这五个妇人没喝汤,为的是给家里人收拾尸骨,以免他们曝尸荒野,要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将家里人的尸骨都安葬好了,这五个女子愤而投江。后人为了纪念她们,给这里起名叫做五妇坳。
也不知从何时起有了人烟,渐渐兴旺起来,就是如今这个村子了。
师兄弟两人从刘上师那里听完了这个故事之后,天已经黑透了。刘上师指着一盏盏灯火,和在祭坛前围绕着的火把,说:“这就是纯阳祖师选择在这个地方下降的原因,这里的人是忠烈贞洁之后,心思最干净,最容易受到教主的感召,也是最容易上天去享福的人。我们从四面八方赶到这里,参加这场祭天仪式,是多么大的幸运啊?你们有没有感到幸福?有没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周贤干笑了一下,说:“如果您,能再多说几句,说不定我真能哭出来。”
笑哭出来,周贤在自己的心里补充道。
“你这已经算是很有慧根,很有福缘的了。”刘上师微微点头,“你们还没见过教主,如果见过了教主,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大神通,什么是大福缘。那可是纯阳真人的化身。”
“吕祖啊……”周贤咬着牙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你们就随便找个位置吧,祭天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刘上师嘱咐酗计说,“你带着这两个师弟,我还要去帮教主准备。”
“哎,您慢走。”酗计送走了刘上师,招呼着师兄弟两个,“两位同学,跟我来吧。你们是刚入门的,只能往外面站。将来捐的福缘多了,就越能往前。”
周贤了然道:“怪不得祭坛最前面的净是一些衣着华贵的人。”
李桐光则是用只有周贤能听到的声音,数落着这些上师的衣着:“白衣服白面纱,这是要给他们教主出殡吧。”
周贤面色一变:“师弟,我求你别说这件事。”
嗯,想到刚穿越的时候还幻想着白衣如雪,周贤觉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