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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夜幕四合,恍若隔世。阿涴睁开眼的刹那,窗外还是阳光普照。
久久的躺眠让躯体过于机械麻木。
这一觉她并未睡多久。
看着花板缓了个神,她抖着身子翻身艰难地坐到了床边。躺了多日的功夫,双腿有些使不上劲。
看着窗外新生的花木,她忽然弯起了嘴角。任喜极而泣含着极其复杂的眼泪从眼眶里坠下,她伸手擦了擦,又静静地抹去除,发起了呆。
每一次的重新开始,都需要很大的的勇气和向往。人一旦失了勇气,就会退缩停滞不前。她曾经单枪匹马闯过黑暗岁月,如今独自再来面对以后艰难岁月,也不是不可以。
再,她还有泽。
他这样听话,年纪便像能听懂话那般,她又怎么舍得离去。
江南烟雨养出来的女子,外表可柔弱温婉无比,内心却要坚韧不拔如松般挺立,永远不服输,不妥协。
她不是会轻易倒下的人。眼见就要往三奔去,那些年少意气娇纵断然不能还饱藏于心。
她踩着虚浮的脚步慢慢往门外走去。拉开门,外头熟悉的景致自眼中浮荡。
她的眼眸陡然明亮。
耳中出现两人对话的声音。
“唉,姨,这个盐的量要放多少?”
“就半勺。你看炒的菜有多少。如果多的话就多一点。少一点的就慢慢放,慢慢来,尝尝味道,如果还不够那就再加一些。”
“还真是门学问。那味精还有酱油醋呢?”
“这个也要看个人口味。这锅汤有点多,就这点,你看我倒的量。要是你下次自己做的话,就估摸着这个量往上下走。这是经验,以后做多了,心里有点底了,就不会那么费力了。”
“姨,您懂的真多。我就靠您教了。”
“哪里的话?伙子可是聪明得很。我就一遍,你就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以后没准儿,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个大厨师了。你看,这做饭,按道理是我做的事儿,这下还劳烦你来做,我还偷着懒呢!”
“哪有的事?您做我的师傅,我还没给钱呢?姨肯教我,我就很感谢您了。”
……
鼻间不断溢来芬芳的香气。阿涴抿唇笑了笑,抬步走向沙发。还没到沙发上,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似乎有些急促。
“咚咚咚……”
“砰砰砰……”
她的步子陡然停住。厨房里的人好像正忙活,一时还不能出来。没有多想,她抬步朝门口走去。近在咫尺的问把手握在掌中,她伸手一拉,门便开了。
垂着的眸子蓦然抬起,入眼就是那张熟悉的脸。
她的身体撑直僵滞。
一身西装,面目冷凝焦虑,急急探着里头。看到她,他的神色猛然一喜,却在转动后,望到厨房门口的那道身影,彻底冷去。
“友子,怎么还不进来?是谁啊?怎么都不出声了?”
李姨出声问,不见人回去,她也背着孩子走出了厨房。脚刚出来,她看到站在门处愣住的人,不禁又问:“怎么了?怎么不过去开门?那边有什么吗?”
那个人却没有回答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李姨看到了直直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门外。
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她突然有种感觉,现在的氛围有些怪异了。
阿涴千想万想,也没有料到远在G城的人竟然会找来了这里。动作快过思想,手迅速想要把门关上,却在快要合上那刻,被门外的人大力截住,狠狠地推开,差点让她往后摔去。
幸好她及时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滚到地上。刚站稳,那人便从门外进来。
隔着一米不到的距离,她看到了他皱紧的眉眼泛起深深的涟漪,嘴里也含着怒意道:“你居然想要关门?
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我大老远的跑过来,问遍附近的人,终于找到你的人,你竟然想要将我拒之门外?”
阿涴抿紧了唇,并未答话。
事已至此,多无益。
瞥见她脸上淡漠的情绪,他移开了视线,落在李姨背上的那个孩子身上,又看到任衡徐徐走过来的步子,眼里的情绪变成了一抹惊讶,继而是冷凝,接着是恍然,最后是决然。
“原来……是他?你在这里,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是吧?那个孩子,也是你……原来这就是你一直不想回去的理由。
即便刚回去,也想迫不及待地离开……呵呵,枉我苦等一场……听到你……原来真的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明白了。”
眼里坠上了几丝血红,他望着逐渐附上她肩膀的手,陡然苦笑,眸中蓄了些绝望,“我以为……你只是不愿意面对我们已经……
所以才会找个地方,自己静静。我信你,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无所谓。就算阿姨去世,我也不想打扰你,我也想让你安静些,过一段安宁的日子。
我想替你守着家人,我还怕你回去知道,我没有照顾好阿姨,怪罪我,不理我。
所以,就算不吃不喝,劳心费力,我也不想她走。可我还是没有做到。我一直很自责,很内疚,为什么我连你身边唯一的亲人都保护不周全。
我一直以为我们可以不仅限于那个关系,我以为你会因为我的存在而回心转意。
呵呵,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如今,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别人……那我又算什么?你,我算什么?”
三人冷淡的神情更是刺了他的眼。他勾起唇角,目露寒凉,放在了面前饶脸上。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此刻正像看一个傻子一般望着他,多么嘲讽。
他讽笑,“涴啊,你还是像当初那个样子。我们是认识了多少年了?过去的这么些年,我怎么觉得,我做的所有努力,都没有在你心中留下丁点位置?
我还是有种感觉,我们依旧是初次见面那样,生涩,陌生。我永远猜不透你的心思,看不透你的为人。我永远在原地等你,哪怕你从不回头。可是人会累的啊!
我可以等你一年,两年,三年……甚至十年二十年。可是,这种等待得需有个盼头,如果连盼头都没有,用什么样的勇气来等?
你给我一个要命的惊喜,你,我是要收下?还是不要?”
李姨感觉到气氛的微妙,便轻轻踱步进了厨房。
阿涴垂眸,余光瞄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出声。
就在见到面前饶刹那,她的身体突然软了下来,站不稳。在他那些话的时候,她的脚一直在发抖。那种轻微的弧度不易察觉,可是每抖一下,都要费去她大量心神。
现下脑袋又开始打转。他的每一句话都想是一把锋利的剑,刺到她心脏,生疼得厉害。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在他还含几分期许的目光下,淡淡道:“我记得,以前我就……我就过,我们只是朋友……”
“那现在呢?”他打断她的话。伴随着一阵冗长的等待,他的心渐渐冷寂。本是真的……一厢情愿。是他强求了吗?
想好的辞在脑中转了无数个圈儿。她以为她可以很平静地将那些话出来。以前不是随口道来的吗?
大腿以下的部位缓缓麻木,她微微抬高了下巴,望着面前的人,终是道:“如我所言,我们只是朋友。以前是,之后,尚待商榷。”
“呵呵!”他的眼睛倏然润了几分,“过去的这几年,你的心里始终还是忘不了那人。我以为这就是最糟糕的情况。
我怎么也想不到,如今陪在你的身边的人,竟是这样一个人,本来该不存在的人,本来是你承诺过……
涴,你还是那么铁石心肠。我拿出一颗真心摆在你面前,却,一次次地被你毫不留情地践踏。
也好!这样也好。你绝了我最后一丝念想,也好……我这场不知何时是尽头的等待,终于结束了。我该是开心才对。
既然我们是朋友这件事都有待商榷,那么,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没有什么再的必要了吧?”
“哇哇哇……”
厨房里突兀地传来一阵哭声,悲戚延长不停。他像是没有听到,直直道:“我曲深在三十岁前,最爱的女人,她叫慕檀涴。她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好的人。
我无时无刻地,想着她,爱着她,生怕配不上她,生怕赶不上她的脚步。
而今,物是人非,她不要我了,她不想要我了,连一个朋友的身份都不给我。
那……如你所愿。你要的,我都给。只要你认为,你很幸福,现在这就是你想要的,我绝无怨言。我放手……我放弃了……我要你幸福。
他能给你,我就走。抱歉,是我的幼稚,是我的胡闹,是我的感情拖累你了。
我走,我绝不阻碍你。愿望达成,我也祝你幸福。好运!”
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缓缓而笑,机械地背过身,轻轻道:“也如你所愿,祝你早点找到心爱之人,永浴爱河,早生贵子,白头偕老。好运!”
阿深眼底仅剩的那抹希冀尽数散去。如今连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了吗?他就这么招人讨厌?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明显。任衡低头,扶稳了她的肩膀,温声问:“要不要,先去看看泽?”
“好。”她正想提步走,便听到任衡转头问那人:“曲……曲深,我们刚好做了晚饭,要不要吃个晚饭再走?反正都做好了,不如吃个饭再走吧!看你的样子,应该走了很远的路吧?”
“嗤~”阿深毫不掩饰地一笑,“我吃你大爷!滚!”
脚下的地板发出剧烈的响声混和着孩子巨大的哭声,阿涴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意识彻底绝去的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朝自己奔来。再不能看清他的模样,她昏了过去。
……
阿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前面是黑沁沁的悬崖,深不见底,攒成偌大的一团黑雾蒙在她眼前。
她是在哪儿?
心底怎么会这么空?像是被什么抽去了力量,那一处角落荒诞安静,仿佛是可怕的地狱。被劈开掏空的心脏搏动得微弱难察,似真亦假。
后面尽是大雾笼罩,前头是万丈深渊,她究竟能选择哪条道?是退步,还是纵身飞下?
阿涴忽然低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冒了出来。
生活总会给我们设下重重陷阱。一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十年如一日,朝朝暮暮已如咫尺瞬间。若是此是喜欢,足矣。从前她当做信仰来活的人,现在完全不属于她了,他是另一个饶了。阿深也不要她了,她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是啊,盼头没了还在希冀什么呢?她明明不想让阿深离开的啊!她蹲了下来,任眼泪从眼角源源不断地淌下,是心酸,是无助,是绝望。
因为太在乎,我怕我,没有那个资格配得上你。
所以我选择将你推开。我不敢面对你,是怕看到你离开那刻,我会忍不住想要伸手拉住你,是怕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眼中的泪水奔腾。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配不上你。
你太美好了。美好得像是我每每日思夜想的一个美梦,不忍醒来打碎。
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内心千疮百孔的女人,怎么能给你快乐呢?别人或许可以,可是我做不到啊!
阿涴的身体缓缓滑在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