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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娆进门时十分贴心地先唤了我一声:“少主,顾先生到了。”
她先走进来,见我已穿上了外衣,这才让顾清风进屋子里。
“进来吧,顾先生,少主先前已歇下了,不能起身,还请多多包涵。”
见阿娆对顾清风十分礼貌,我不禁有些好笑,她素来没个正形,今日怎的这般严肃正经?正想调侃她几句,转头看见顾清风的样子时,我却喉间一哽,不出一句话来。
他此刻面上带着憔悴之色,眉头微蹙,发丝散乱去,像是急匆匆赶了一路似的,满身风尘,全然没有初见时飘飘欲仙的感觉。
这一眼看得,我竟莫名有些心疼。
虽然不知他是因为一路着急忙慌地赶来见我才变成这样的还是路上遇着了什么事,竟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了,但还是觉得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记忆中的顾清风,应该是个如风如竹有着仙人之啄男子。
见我一直盯着顾清风看,也不话,阿娆凑近来,压低声音道:“少主,我刚刚已经带顾先生换过衣裳,净手净面了,身上没有半分尘土,你就放心吧。”
总觉阿娆那眼神里隐隐含着笑意,且那笑不是平日里与我话是俏皮的笑意,更像是背着大人做坏事时的顽劣淘气。只一眼,我便知道她是在取笑我。
我敛了思绪,收回目光,轻笑着看向阿娆:“好,我知道了,那你下去吧,今都忙了一了,早些休息,可别累坏了。”
“嗯,那我先走啦!”
素来喜欢黏我的阿娆并没有多什么,干脆地点点头,又回头对顾清风道:“顾先生,这一路辛苦了,请您仔细为少主看病,若有需要,尽管唤门口的属下便是。”
顾清风抬手朝阿娆回礼,声音温润:“为人医者,不过是分内之事。”
阿娆有模有样地也拱了拱手,临出门前冲我眨了眨眼睛,面上尽是揶揄之色,其中意思不言而喻。想着顾清风还站在这里,需得保持些正经神色,我这才没有教训她。
阿娆一走,我与顾清风之间的气氛便微妙起来。
两人相对无言,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先前我与他看似亲昵,其实不过是我为了多看他几眼故意去接近他的,可以是我刻意而为之,谁知后来他竟像是对我动了心思,两人便显得有些暧昧,他的回应也让我避之不及。
本以为两人此生不会再见,所以我便当做此事揭了过去。今日一见,委实是……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真不知该什么好。本少主自诩游历江湖,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不管什么场面都能悠然自得,今日却像被人捏住了七寸似的,半句话也不出来。
难道我该同他赔个罪,以前是我贪图美色,德行有亏,请他不要计较?不行,这样的话,我可不出来,太低三下四,不合我的行事作风……
或者该大大方方地同他解释清楚,就往事如烟,不可追溯,让他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行,这不显得我像个调戏完人家又不负责任的花心萝卜嘛?这也不妥,实在是有损我英武的形象,不行不协…
我这厢万方纠结,顾清风却神色自若,只是我不话,他便也不话。
我实在是头疼的紧,又有些倦了,绞尽脑汁,这才好不容易想出一句话来,打破了沉静:“一别几日,未曾想,再见时,我已是这般光景。”
嗯,这句话开趁像还不错,显得自己很有才学的样子。
顾清风盯着我看了片刻,一双眸子清亮得如同上好的明珠,在我以为他要什么时,他却轻轻一笑,依旧是动人心弦的风采,“少宫主,把手给我。”
“啊?”我……这……一见面就要牵手手吗?
“把脉。”顾清风自寻潦子过来放在床前,从药箱拿出软枕摆上。
“哦,好……”
我一怔,乖乖把手伸出去,心底一直咒骂自己的愚蠢和龌龊:想什么呢?人家只是要给你诊脉而已!他是大夫,是来看病的,华幽,你可要收敛一点,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一脑子里就知道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顾清风那厢并不知道我心里头已经自己脑补出了这么多事来,他低垂着眼眸,伸出两指搭在我腕间,细细切脉,神色认真严肃。
屋子里只有我起身穿衣裳时点的两盏灯,不算很亮,烛光从他侧面照过来,将他温润如玉的面容分成两半,一半被映得带了金黄色,显得刚毅英气,一半隐在阴影里,带上了一几分阴柔。
他眉眼间虽有倦色,却依旧是如画般好看,长睫密如羽扇,偷下一片清影,却掩不住星辰般的眸子。
他诊脉诊得认真,认真的男人都好看,尤其是好看还认真的,就更迷人了。我盯着他瞧个不停,却听见他和缓的声音响起。
“情况不太好。”
顾清风微微皱起眉头,一双好看的凤眼与我对视着,眼神平缓,声音却低沉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你如今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再受不得任何刺激了。”
这本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见他似乎为此颇为担忧,我便撑着下巴问道:“你都看出些什么了?”
顾清风的声音低缓有力:“我探出,你体内经脉受损,导致一身浑厚的内力无法运转,内息也无法平复,是有人给你用银针强行封闭了穴道,压下内力,又用药压制住内息,这才看起来与常人无二。只是这般去堵,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经脉长不好,内力无处疏导依旧是白费力气,所以他又用复活草做药引,配了一副温养经脉的药,希望能在内力失去控制之前把经脉养好,承受得住你精纯浑厚的内力在体内冲撞。”
我点点头,他所言半点不错。这一路行色匆忙,定不是雨休告知与他,那就只能是通过自己的观察而做出的判断,由此而见,顾清风医术方面的造诣真是不浅。
他接着:“只是你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先前我为你诊脉就发现了这一点,如今你对复活草的药效不起反应,经脉长不好,便只能一直压住内力,直到有一压制不住,内力在体内乱窜,便会直接让你爆体而亡。”
虽然这几日雨休开的药效果越来越差,但我却没想到情况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这已经不是十半个月不用内力的事了,而是关乎生死。
我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复活草对我没用?是我体质问题,还是那病又发作了?”
“这个我不准,都有可能,幸亏如今还算控制的不错,没到内力失控之时。”
顾清风叹了口气,眉眼间也染了郁色,“我需得琢磨几日,晚些时候让我见见你那个为你诊病的大夫吧,或许于他一同探讨,会更容易知道你的情况。”
“好,明日唤他见你。”既然他看完了,我便准备睡下,见顾清风迟迟不动,我只好问道:“顾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顾清风一边收了软枕,少顷,轻轻开口,声音低沉魅惑:“少宫主是不是有些头疼?”
我被他这温和低沉的声音迷得神魂颠倒,于是下意识点点头,已答了话,“嗯,想是今日有些疲倦未曾休息好。”
他站起身来,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揉揉。”
“行罢。”
有人揉自然更好,我便合衣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
顾清风似乎坐在了我身边的床沿上,手指轻轻压在我两侧太阳穴揉压。他的手指带着轻微的暖意,细滑如玉,揉的力道也刚好,让我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有些像药香,又有些不像,闻起来很舒服。我浑身放松下来,先前心里积压的郁气也统统消失不见。
先前本就乏了,此刻放松下来,倦意涌上,我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迷糊中,仿佛听见他在我耳畔着什么,只是我实在困倦,没心神去仔细听一听,只记得睡前,鼻尖萦绕的一缕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