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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从上游驶来一艘登陆艇,登陆艇靠上金沙江舰外舷,十几个工人从舷边上舰。紧接着,一短一长的警铃响起,扩音器里传出“离码头”的命令。金沙江舰的全体官兵迅速就位,舱面人员服装整齐,按部署分别在前、中、后甲板上列队,除了报告和口令外,没有人说话。
指挥台一片肃静,只听见吴洪坤简短的口令。
“人员解散!准备离码头!”
甲板上人员马上散开,戴上皮手套,靠近船舷。
“收头缆!”
“收头缆!”传令兵响亮复诵,同时向前甲板传达命令。
“头缆收回!”传令兵复诵前甲板的报告。
“左进一!”
“左进一”操舵兵李力文复诵口令,把左车钟推到“前进一”的位置。
军舰微微颤动一下,主机启动了。
“左舵!”
“左舵not;—舵左!”操舵班长姚金和复诵。
产生的舵效使舰艏偏离码头。
“二缆收回!”“尾缆收回!”传令兵不断复诵中甲板和后甲板的报告。
系在码头的缆绳全部解掉了,军舰有了完全自由的活动空间。
“两进一!”吴洪坤下达了最后一个口令,军舰缓缓脱离码头,向江中驶去。
“解除离码头部署,转入狭水道航行,前甲板锚机备便!”吴洪坤下达口令。
相隔五、六年以后重新操纵军舰,吴洪坤心里难免有一些紧张,军舰在离码头过程中各个战位配合很好,离码头非常顺利,他的心情随之轻松起来。
政委刘永业站在指挥台上,放眼向码头望去,码头上除了战勤处码头班两个解缆的战士,没有其余的人员。不知为什么,刘永业的心情有点留恋,是啊,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对这里的环境熟悉了,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活动范围,要说乍一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今天试航结束,还是要回到黄埔靠这个码头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一种依依惜别的留恋之情?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码头上搜索,在码头边上苦楝树下出现了两个妇女的身影,那个穿蓝色衣服的是服务社的“阿庆嫂”,旁边那个穿红色大衣的显然是个姑娘。机器的轰鸣声,吴洪坤的口令声和战士的复诵口令的声音逐渐隐去了,他的眼睛紧张的在码头搜索,但是直到苦楝树下那红色大衣褪了颜色,他所期盼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
离码头部署解除后,各部门的报告陆续传到指挥台,传令兵高声地复诵各战位的报告:“前甲板锚机备便!”“机电部门就位!”“航海部门就位!”……
“报告舰长=行值更官邝兴农就位!传令兵李清文。”观通长邝兴农报告。
军舰航行和海上锚泊时,设航行值更官一名,由枪炮、观通部门干部和帆缆军士长轮流担任,同时设航行传令兵一名,由文书、卫生员等战士轮流担任。
“两进二!”吴洪坤又下达了车令,军舰开始加速,向南方快速驶去。
李伦嘉拿着一卷海图三步二步上了指挥台,麻利地把海图展开在简易海图桌上,把“莲花山水道至伶仃洋”的海图摊放最上面,用压铁压好,然后站在桌边习惯地环视四周。
吴洪坤瞟了一眼海图,问:“航海长,航道和灯标变化大不大?”
“莲花山水道的灯标变化比较大,不过还是十二个灯浮,就是位置改变了,海图都已经改正了。”李伦嘉回答,“舰长,你看看海图。”
莲花山水道是进出黄埔港的必经水道,航道水深小,曲折狭窄,是船舶航行中最困难的一段水道。
“航海长,到时你多提醒提醒,好几年没有出海了,航道变得有些陌生了。”吴洪坤俯身仔细看了海图,又站直身子,眺望莲花山水道。
莲花山水道是一片宽阔的水域,微风吹过,细小的波浪层层叠叠,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射在江面上,水面泛起点点银色的光芒。红、黑两色的柱形灯浮标像一把棋子,错落有致地散落在水面上,标识出航道的弯曲走向。航道两边有许多小渔船在捕鱼,可以看到近处渔网浮在水面上的白色浮子。
放眼望去,两岸蜿蜒伸展的堤坝后面,低平的农田里是一片片绿色的农作物。堤坝下面的泥滩上几只白鹭正在伸长脖子觅食。
军舰接近莲花山5号灯浮,迎面驶来一艘商船。
吴洪坤下达了“右10度”的舵令,向右修正航向,避让来船。军舰与对面驶来的商船在左舷交会通过后,吴洪坤正要下达“左10度”的舵令把航向修正过来时,突然从船头左舷横冲出一艘渔船,径直插向军舰舰首,意图抢越军舰船头。
刹那间,两船构成了紧急碰撞局面,如果军舰撞击渔船,木质渔船将会船毁人亡!
“停车!倒车!”吴洪坤接连下达命令,紧接着下达了“抛锚”的命令,想用巨大的船锚把军舰停住,避免碰撞的惨剧发生。
在前甲板锚机前待命的孙敬国听到“抛锚”的命令后,立即启动锚机,但是锚机没有反应!
“报告!锚机故障,无法抛锚!”
吴洪坤又下达“右满舵”的口令,军舰舰首向右偏转,受到惯性和落潮水流的影响,军舰继续向前漂移到5号灯浮附近,船身横在航道上。
穿越航道的渔船紧贴着军舰的舰艏,从船头越过。
吴洪坤松了一口气。
“舰长,灯浮旁边有渔船。”李伦嘉报告。
一艘20吨左右的木质渔船系在5号灯浮上,一个男人平躺在甲板上,头枕着渔网,竹笠罩在脸上,正在晒太阳,当他猛然发现横压过来的军舰时,一个鹞子翻身,麻利地爬起来跑到船头去解系在灯浮上的缆绳。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军舰的船头压住了系泊在灯浮上的渔船!
渔船被军舰挤压得船头翘起,渔船系在灯浮标上拇指粗的绳子“啪”的一声绷断了,渔船船身成40度立起,男子抓住系缆桩,身体趴在船上,渔船甲板上的渔具纷纷滑落海中。
突然从船上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和孝的哭声!
听到女人孝的哭叫声,吴洪坤心头一紧,眉心的川字纹加深了。
陈新武急速跑下驾驶台。
翘起的渔船贴着军舰右舷舷边,慢慢地滑到了后甲板。
孙敬国从前甲板顺着舷边跑到后甲板,拿起撑钩,费力地用撑钩撑开渔船,但是军舰死死压住了渔船的后部,无法撑开。
又一把撑钩搭在渔船上,孙敬国转头一看,是帆缆兵吴登云。但是吴登云毕竟是新战士,操作不得要领,渔船仍然纹丝不动。跑过来的刘居生抢过吴登云的撑钩,和孙敬国奋力把渔船往外撑,渔船慢慢脱离军舰,“嘭”的一声猛然平复过来。
渔船没有沉没,吴洪坤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孙敬国和刘居生转而用撑钩钩住了渔船的木质系缆桩。
渔船上的男子站了起来,惊魂甫定,脸色煞白,一个妇女抱着男孩从船舱里钻出来,茫然地望着眼前庞大的军舰。
陈新武仔细查看渔船的状况,渔船船舷的木头有些起毛,但整个船身没有受到损伤。他从裤袋里掏出软皮笔记本,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撕下一张纸交给男子。
男子接过纸片,用手比划着,说着很难懂的本地土白话。
陈新武听着直皱眉头,对刘居生说:“你给他说,我们军舰还要执行任务,要继续航行,莲花山水道是不能停船的。再说,他把船绑在灯浮上就已经违章了。”
刘居生走到舷边,耐心地用广州白话向男子解释。
男子又说什么。
刘居生解释说:“我们副舰长给你的这张纸就是证据,你到海军司令部去,会给你解决的。”
陈新武用眼示意,孙敬国松开撑钩,渔船簸荡着离开军舰。男子手里拿着纸片,站在渔船上,半信半疑地看着刘居生。
刘居生挥挥手,大声地说:“老乡,冇的问题。找海军司令部,肯定会解决的。”
军舰修正航向,继续航行。
何建华在驾驶台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