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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有粮探家回部队后,星期天拉陈伟国一起到广州帮他挑选结婚用品。在百货商店,吴有粮看中了一款红色方形闹钟,一问价钱,要14块,吴有粮踌躇许久,最终没舍得买。陈伟国看在眼里,就和郑道光、刘殿民商议,3个68年的老兵凑份子买了一个这种款式的闹钟,准备送给68年的战友作结婚礼物,闹钟暂时存放在陈伟国的勤务连副连长老乡那里。
吴有粮问:“伟国,你什么时候办喜事?”
陈伟国正要答话,忽然听到指挥台信号灯“啪嗒啪嗒”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值班的信号兵吴玉燕正手忙脚乱地频频发出“重发”的信号。
沙角信号台距离比较远,又是白天,灯光长短信号不易分辨,吴玉燕收不下信号并不奇怪。
陈伟国眼睛盯着信号台,举起右手示意吴玉燕。陈伟国每向下挥动一次,吴玉燕就发“收到”的信号。
陈伟国收到的信号是:“你舰1330时靠虎门沙角码头。基地作战处。”
郑耀祖出了广播室,在中甲板转了一圈,抬头看见海图室门开着,就上了梯子走了进去。
海图室里,李伦嘉和周延峰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看见郑耀祖进来,李伦嘉故意说:“书生,你也来一颗?俗话说的好,饭后一颗烟,赛过活神仙。”
郑耀祖也故意板起脸:“我正告二位:吸烟有害健康!科学研究表明,吸烟可导致40种致命的疾病。”
“航海长说我是恶人,电影上的恶人嘴里都会叼颗烟卷。”周延峰吐出一串烟圈。
李伦嘉吹出一缕烟气,从烟圈中穿过。
“奇技淫巧。”郑耀祖不屑一顾,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们不说这些,今天我是来以文会友的。”
“想必各位大作都成就了!”李伦嘉心领神会。
去年国庆节,李伦嘉、郑耀祖和周延峰三人结伴到广州游玩,大街上人来人往,突然一个摩登女郎从他们面前飘然而过,只见她穿一件紫色的无领短袖半透明衣服,设计师还特意在肩胛挖出两个洞,下穿一条短裙,裙摆是不规则的锯齿形状。如此新潮的服装,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李伦嘉低声吟哦道:“吾自幼爱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郑耀祖笑道:“老李,酸不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周延峰有些欣赏。
李伦嘉提议到黄花岗去玩,说那里不但有广州起义七十二烈士墓、中朝血谊亭等纪念性建筑,而且亭榭精致,环境清幽,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
周延峰主张到动物园去看看,听说最近新从印度来了两只孟加拉虎,还有,水桶粗的大蟒蛇也非常吸引人。
郑耀祖表示反对,说动物园里的动物都成了家养的畜生,没有了野性,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和猫一样温顺,鸟啊蛇啊关在笼子里,飞也飞不了,跑也跑不动,看了觉得怪可怜的。
李伦嘉拍板:反正是出来玩的,就去动物园吧,让我们认识认识这个地球上人类的朋友们。郑耀祖说要去就早点去,早上动物还有点活力,中午你到动物园去,动物们都被人类看累了,就是老虎也懒洋洋躲在洞里,眼睛都懒得睁开,比灶猫还温顺。
从动物园出来,他们游逛到越秀公园。周延峰买了三瓶汽水,三人在五羊雕像旁边坐下,边喝汽水边聊天。
“老郑,今天动物园的动物表现还不错吧,你得写一首诗谢谢那些动物吧。”李伦嘉提议。
“那些动物被人类完全限制了自由,我不忍心写它们。连金环蛇都不吐蛇信子。”郑耀祖立即反对。
“机电长是菩萨心肠,大家要是和你一样,就天下太平了。”周延峰嘴角漾着笑意。
“那就以海洋生物为题吧。”李伦嘉眼睛更细了。
“行。咱们每人写一首,春节交卷,怎么样?”郑耀祖说。
周延峰也表示同意。
现在郑耀祖提出以文会友,就是看看约定的文稿到底写成什么样?
周延峰突然干咳两声,把半截烟卷往烟灰缸里一戳,说:“不抽了,机电长的劝告我听一点吧。”
说着拿起桌上的一张纸,“刷刷”写好,把纸片送到郑耀祖面前,说:“我的水平最差,就先献丑了。”
郑耀祖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
梭子蟹
谁遣天梭下沧溟,水府飞将统万兵。
横行浪丛闯正道,遍踏礁盘斩长鲸。
冷月霜风罗网密,金相玉质秋霞明。
铁甲长戈空余恨,介士难容世间情。
“嚯,一个冲天大将军!就是刀光剑影,杀气太重。”郑耀祖点评说,“第七句正悲愤不已,第八句怎么又平和了?干脆改成‘教人怎能不伤情’,抒情个够!”
“还是平和一点好,我看改成‘碧水云天岂有情,’怎样?”李伦嘉点评道。
郑耀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周延峰说:“这是我的拙作。”
周延峰接过来展开,李伦嘉凑过去看:
珊瑚
碧玉摇篮,
摇我长大;
柔情深吻,
吻我成长。
飞来霹雳摧琼枝,
粉身碎骨,
蓬山出沧茫。
霓虹绕嘉树,
鸥鹭舞霓裳。
“怎么样?够浪漫的吧。”郑耀祖自我感觉良好。
“假浪漫。‘飞来霹雳’怎么回事?”李伦嘉不买账,“你们都这么愤世嫉俗。看我的。”说着掏出一本笔记本,翻了几页,递给郑耀祖。
郑耀祖和周延峰看下去:
海蜇
鸿蒙未开窍,随波且遨游。
无眼观世界,有心读春秋。
天意不可测,仙山信难求。
阴阳频更叠,乾坤日夜流。
郑耀祖正要评论,邝兴农拿着唱片走进来,郑耀祖心里明白了几分。
邝兴农笑着说:“老郑,我把你爱听的唱片挑出来,有机会我们到广播室一边喝工夫茶,一边听唱片,好吧。”
郑耀祖不快地说:“可可真是够革命的,连几张唱片也不放过。”
邝兴农说:“我们都是干革命的,你不让他革命,他干什么?”
郑耀祖不解地看着邝兴农,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李伦嘉正要问郑耀祖事情的来龙去脉,陈伟国进来了,对李伦嘉说:“航海长,舰长要我告诉你,基地命令我们舰下午一点半靠沙角码头。”
航海部门编制是2个班5名战士,人数比枪炮部门的85炮一个班还少,但却是军舰的第一部门。如果说其他部门长的主要工作是管理本部门的战士和装备,航海长的主要工作则是自身的业务。他是在舰长之后的第二个人知道军舰行动计划的,军舰的航行计划由他制定,军舰的实时位置和经过海区、靠泊港口的情况,他甚至掌握得比舰长还清楚。航海长的业务水平高低,直接决定了军舰的航行能力、航行安全和作战决心,工作性质决定了李伦嘉思维缜密的工作风格。
有关军舰的这些机密情况,即使有人向他打听,他也是三缄其口,因此,李伦嘉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印象,其实,他对感兴趣的话题,也会侃侃而谈。
要说何建华少年得志底气十足,不把一般人放在眼里的话,但是在金沙江舰上还是有两个让他发憷的人:一个是副舰长陈新武,从他嘴里吐出的话任何时候都是硬邦邦的,能砸死人;一个就是航海长李伦嘉,他说话虽然语气和缓,但却是无可置疑,令人哑口无言。
李伦嘉对陈伟国,点点头:“知道了。”
郑耀祖和周延峰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知道有事情要发生,但是不知道金沙江舰已经走到了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邝兴农站着愣住了,下意识地想到了在黄埔的妻子和孩子。
正从门口经过的何建华也听到了陈伟国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上午军舰碰撞渔船的危险场面,给何建华上了真实的一课,他开始认识到军舰工作潜藏的巨大风险和挑战,现在得知上级突然改变的军舰预定计划,更加真切感受到军舰生活的不确定。下一步军舰的行动和任务都是一个未知数,说不定一个命令下达,军舰又要开往不知名的陌生海区。
他已经习惯了按部就班四平八稳的机关军营生活,军舰动荡流动的工作环境让他非常不适应。但是自己既然到了军舰上工作,就要调整心态,努力尽快适应海上工作的特殊环境,争取早日做出成绩,像在基地机关大院一样,出人头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何建华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