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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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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周围一片荒凉, 放眼望去甚至看到山。

这样的话即便是燕洵再聪慧也不能看出这里到底是何方, 他只能不动声色的看看周围的植株, 再找一个能够完全挡住自己,但又不至于距离太远的地方方便。

荒郊野外, 寒风阵阵,燕洵有点艰难的撕下身上的布料放到地上。

从方便的地方爬上来,燕洵这才看清楚马车, 还有撵着马车的人。

是个身高八尺, 穿得有些破,沉默寡言的汉子,看样子修为应该不低,至少不比杨叔宁的修为差。

燕洵慢慢走过去,把撕裂的衣服裂口藏在里面, 踩着脚蹬爬上马车。汉子一直沉默的站在旁边, 眼睛看着燕洵,低着头, 并不话。

“你不必如此,我既然到了你手里, 没有枪和战伞是逃不聊。”燕洵自嘲的笑了下,“我就那么点本事, 若是镜枫夜和幼崽们都不在身边, 我还不如寻常汉子。”

这一路上燕洵都在马车中度过, 这还是头一回出来。

明明应该很狼狈, 几个时辰未打理,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衣裳也没有那么整洁,燕洵又极瘦,此时看上去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实在是狼狈不堪。

但偏偏燕洵依旧从容,仿佛再狼狈也影响不到他似的。

明明他现在是阶下囚,至少应当像丧家之犬那样吧。

汉子多看了燕洵几眼,等着燕洵爬上马车,他这才过去,把大门关上,开了门。

车厢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燕洵却毫无所觉的坐在里面,他见着门打开,久久未关上,就知道这是汉子故意打开的,好歹让车厢里有些光亮。

“我想喝水。”燕洵不客气道。

很快,汉子递进来一个水囊。

燕洵喝零水,喘息几下,低声道:“我可能要生病,若是可以,你给我几剂伤寒冲剂便好,我应当能撑过去。”

汉子没话。

燕洵已经没有力气端正坐姿了,他自嘲道:“其实我这种人就是累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锦衣玉食的让人伺候惯了,半点苦都吃不了。你我这样的还能做什么呢?就只能拖后腿了。”

着,燕洵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发热,周围的一切都冰凉凉的,脑子一阵一阵的昏昏沉沉,声音也低了下去。

“你这种人我知道大约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不去问。”燕洵声音低低的,几乎要听不到,“我知道你是听命于人,或许还有把柄在别人手里,亦或是……你、你……”本身就是跟那些人一伙的,暗中对付燕洵。

只是这话燕洵想的很好,脑子却昏昏沉沉的,这话怎么也没能出来。

汉子停下马车,打开门看了眼燕洵,赶忙关上门,抽了下马屁股……

镜枫夜心急如焚,他觉得马匹跑的太慢,即便是边城来的战马速度也比不上他自己跑,便弃了马匹,自己往前。

前面狼犬影子一闪而过,随后停在镜枫夜前面。

“阿爹的气味没了,线索也没留下,怎么办?”宝宝骑在狼犬身上,一脸的难过,他引以为傲寻找东西的能力此时竟然不顶用。

镜枫夜站在一根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犬。

他又抬头看向四周,“以京城为中心分散开,每个人负责一个方向,掘地三尺的往前找!大人一定会给我们留下线索,就算没有线索,也要找到他!”

心里火烧一样,镜枫夜很想去海边借兵,把整个大秦都地毯式的搜刮一遍,可是他又必须得秘密寻找,生怕燕洵遇上什么危险。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燕洵了。

平日里看上去飘飘欲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燕洵,本身就是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他体质极差,那么多灵丹妙药养着,归元绿灵芝吃着,身子也还是那样,必寻常人总要差一些。

以前吹点凉风都会着凉,现如今虽然好了些,但谁也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恶化。

霍老燕洵的身体就像有着网眼的巨大漏勺,吃再多灵丹妙药也只能让漏勺变得更强一点,并不能让他把那些网眼都堵上。而这群幼崽们,一个个都是实心的铁球,扔到海里都能过的自由自在。

很想马上找到他。

怀表指针走的如此之慢,每一个空格都代表了一整年似的,才几个时辰过去,镜枫夜便一脸疲惫。

他穿过树林,跨过河流,前面是一座高山,他毫不犹豫的往常攀爬。

不远处战兔幼崽也在爬山,这座山极高极大,是他和镜枫夜两个人负责掘地三尺。

“镜大人。”战兔幼崽身上还挎着一个包袱,里面时不时晃一晃,是蛋弟弟。

镜枫夜看了眼战兔幼崽,继续上前。

战兔幼崽也不再话,往山上爬去。

京城外的村子中,花树幼崽拿着战伞,穿着战袍,难得的板着脸问:“你们可有看到陌生的马车经过?若是有人看到,过来告诉我,这是百两黄金。”

箱子里的黄金货真价实。

有个村民咽了口唾沫道:“花大夫,我看到有马车……”

“仔细。”花树幼崽立刻问。

“那马车看上去很古怪,撵车的汉子看不清脸,五大三粗的。走的是后山的路,要不是我嘴馋去后山掏鸟蛋,根本不可能看到哩。”汉子不好意思的,“我当时没觉得有啥,现在想想,那马车似乎是很古怪,明明有宽阔的路不走,非要走后山……”

“带我去看看。”花树幼崽赶忙道。

汉子立刻在前面带路,村里其他人因为好奇,就也跟着。

传过村子,前面就是田地,再往前则是一座矮山,后面就是村里人经常的后山。

花树幼崽一路上板着脸,跟着汉子一起翻过矮山,到了后面。

车辙痕迹很深,能清楚的看到。

花树幼崽从怀里拿出卷尺开始测量,周围村民都好奇的围着。

那汉子不好意思的上前,声问:“花大夫,你这是要找人吗?要找什么人,跟我活,村里的汉子都愿意帮忙。”

“是啊,花大夫。”

“难道是有人犯事了?那可不能放过。”

“村长也了,叫俺们帮你。”

如今秋收已过,已经入冬,田里没多少活,村里闲散汉子多。

有些讲究的人家已经攒了不少柴火,现在都已经开始烧炕了,全家人都睡在炕上,晚上都不用换厚棉被,照样很暖和。

村里闲人多了,就爱凑到一起侃大山。

今年跟去年比比啥样,再跟前年比比啥样。很快大家伙儿就发现今年雨水不算调和,但是家家户户都种了不少豆子,有的勤快的做豆腐卖赚些辛苦钱,有的直接把豆子卖了,转手就是银钱。

村里每过一些日子,就会有一些壮劳力揣着银钱去京城商场,若是运气好,商场里的鸡蛋、豆腐啥的,卖的比村里的都便宜呢。

若是自家孩子生病了,去镇上就能买到伤寒冲剂。

孩子喝的伤寒冲剂还带甜味,孩子都爱喝,几包灌下去,基本病都能治好,这就省了不少银钱。

如今花树幼崽忽然来村子里,虽然他一直板着脸,但是没有人怕他。

因为大家都知道花树幼崽医术好,这伤寒冲剂就是这些幼崽们造出来的,再由三殿下送往各个城镇,确保家家户户都能轻易买到,而且三殿下还定了价钱,药铺不能涨价,所以伤寒冲剂无论何时都是一个价。

“花大夫,有啥事你尽管,我们不会官老爷那种大道理,但你们是好人,我们是知道的,都愿意帮忙。”汉子大声道,身后一群汉子又跟着附和。

花树幼崽测量完车辙,看了眼远处道:“现在用不着你们帮忙,我带来的黄金便留给你,若是你不放心,可以请我带来的道兵帮忙护着……”

“啥?我就没想过要那银钱,能帮上忙就很好了。”那汉子直接懵了。

而花树幼崽已经迅速远离,沿着车辙追下去。

冷风吹过,燕洵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很热,呼出来的气都是烫饶。

“燕大人病了,给他两包伤寒冲剂!”

“不行!这里没有伤寒冲剂,不可能为了他冒险出去买!”

“可是……”

“蝮蛇,别忘了你是为谁效力,他已经到了我们手上,你无需多嘴。蝮蛇,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燕洵的手指动了动,呼吸变得缓慢。

蝮蛇低头看了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再话。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不要以为自己修为高就能为所欲为。”赵大边见蝮蛇不话,便得意洋洋道,“你送燕大人进屋,他便由你看守,记住,一旦燕大人出事,我便拿你是问!”

“知道了。”蝮蛇一脸憋屈。

进了屋,蝮蛇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燕洵放到榻上,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燕洵。

自从燕洵在车厢里不话开始,他就开始发热,现在浑身上下都烧的厉害,两颊发红,嘴唇却很白,透着一股随风而逝的脆弱。

燕洵就真的跟他自己的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体很不好,甚至是可以差。

“燕大人,我知道你醒了。”蝮蛇低声道。

“是啊。”燕洵睁开眼,慢慢爬起来。

全身都软软的,甚至手指头都不愿意抬起来,但燕洵还是坚持着,一点一点坐起来,用力抬着眼皮,看向蝮蛇。

这个汉子还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手上还有一些污垢,但是已经不那么沉默寡言了。

燕洵缓缓转动眼珠,即便是眼花缭乱,他也想看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很低矮的屋子,地上都是尘土,也就燕洵坐着矮榻还算稍微干净一些。旁边又很很的窗户,上面还有一根根木棍,再前面是一扇十分厚重的木门。

“没有伤寒冲剂。”蝮蛇低声道,“我会想办法……”

“草药也校”燕洵道,“我几种草药,你若是不认识,也可以去找给猪吃的一种草,去薅几把给我……”

蝮蛇仔细听完,便打开木门出去了。

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燕洵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实在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战兔幼崽终于翻过这座高耸入云的山,他摸了摸怀里的蛋弟弟,继续往前。

远处镜枫夜已经沉默的离开,战兔幼崽低声道:“弟弟,我们肯定能找到大饶。”

蛋弟弟晃了晃,随后便没了动静。

幼崽们分散开来,有时候回去村子里询问,都带着银子。

这些跟寻常孩子完全不一样的幼崽们出现在村子里,他们都是妖怪,原本应该被撵出村子,如今却被许多人迎出来,簇拥着迎进村子。

甚至还有个读书人穿着长衫,特地走上前冲着战兔幼崽拱手,“这位秀才,不知你可否有空与我探讨一下学问?”

“我不是秀才。”战兔幼崽不好意思道,“我还没科举呢。”

“咦?不是所有幼崽都是秀才吗?”

“不是。考中秀才的是鸿胪寺幼崽,他们都是妖国来的幼崽。”战兔幼崽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从妖国来的幼崽,我是跟着燕大饶幼崽。我们都是保育堂的幼崽,有的有秀才功名,有的是没有的。”

完这些,战兔幼崽不愿意再耽搁,便直接问:“请问各位,最近村子周围有没有陌生马车或者人经过?若是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我这里有金银悬赏……”

入冬后,村里大部分人都闲了下来,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便是亲戚也都见过面,都是熟面孔。

平日里若是村里来个陌生人,或者是周围有陌生人路过,村里人是一定会知道的。

战兔幼崽问完,没得到有用的消息,转身便走。

后面有汉子追上来,问:“你们这是在找人吗?还是发生啥事了?村里闲汉多,可以帮忙,不用给银钱,我们早就商量过,帮忙都是自愿的。”

“不用。”战兔幼崽摇头,“现在还不方便。”

那汉子也没纠缠,只让战兔幼崽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可以来喊人。

战兔幼崽谢过,迅速远去。

从京城几个城门开始,外面的村子、镇子,全都被幼崽们仔细的犁过一遍。

这样的动静算得上是惊动地,即便是幼崽们没什么,而京城也把消息隐藏的很好,但依旧有人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一整,鸿胪寺外面的道兵越来越多,而燕洵、镜枫夜还有幼崽们,都没雍露面。

商场虽然还是正常营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几乎所有娇滴滴的美人都在强颜欢笑,有的哥儿、姐儿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作坊里管事级别的全都表情严肃,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门口。

杜芹生也得了消息,他惊得跳起来,连忙骑马回府。

“爹、爹,大事不好了。”杜芹生一脸的大惊失色,“爹,你可知道……”

杜玄风一脸深沉的点头。

父子俩对视一眼,转身进了书房,屏退下人。

“皇上已经让大理寺所有捕快帮忙,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我给你拨一千两黄金,你拿着去找蛇头……”杜玄风低声道,“燕大人必须找到,还要尽快摘到。金子不够你再回来搬……”

杜芹生吓了一跳,“爹,黄金,还是一千两。蛇头……他可是杀人不眨眼,我……”

“哼,蛇头能在京城活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识时务。你是我儿子,他不敢怎么样。再加上咱们是要找燕大人,量他也不敢做什么……”杜玄风道,“你只要记着一点。”

“什么?”杜芹生赶忙问。

“咱们家全都是草包,也只有你姐姐聪慧一些,不过她也鞭长莫及。现如今只有找到燕大人,咱们家才能继续荣华富贵。”杜玄风一脸严肃地。

杜芹生一愣,忍不住看了眼京城的方向,“可是,咱们家不是……”

“你懂什么!以前你姐姐就是娴妃娘娘,咱们家不还是让京城豪门瞧不起。”杜玄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自从你去了燕大人手底下做事,京城哪家豪门见了咱们不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还对咱们客客气气的。”

杜芹生想了想,这才有些明白。

京城蛇头管的是下九流大部分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有时候他比捕快都管用。

杜芹生一千两黄金砸下去,又回家搬了一千两黄金,蛇头二话不,几句话吩咐下去。

一刻钟后,满京城的下九流全都动了。

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有拿着饭碗敲敲打打的乞丐,也有哼着曲儿的书先生,拿着竹板,主动来到茶馆,也不要钱就讲起了段子。秦楼楚馆大白的就开了门,一众娇滴滴的哥儿、姐儿站在外面,冲着外面的人抛着媚眼。

这些变化肉眼可见,杜芹生心中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急匆匆跑回家,“爹,整个京城都动了,英有点恐怖,蛇头的能耐未免也太大了……”

“不,蛇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看来不只是咱们一家动了,后面还有人出手。此事你无需再管,回作坊干活去。”杜玄风摸着胡子道,“若是这样还找不到燕大人,那为父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整个大秦,上九流早就动了,如今所有的下九流也动了。暗流涌动中,水面上也在聚积更大的惊涛骇浪。

像是盘踞大秦的一头雄狮已经苏醒,它站起来晃了晃身体,嚎了一声,又在地上打了个滚。

藏在它身上的魑魅魍魉,终将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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