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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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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欢往前走了几步,她用红豆蔻染作的指甲略长且整齐,崔以欢是不爱戴护甲的,一双手便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她用手挑起禧良媛的下巴来,微微眯了眼儿,嗤笑道:

“难不成禧少使有什么十分要紧的事儿,纵使违了宫规也要一去么?到底本嫔与你有缘,提醒你,有些事到底还是不做得好,旁人不晓得你有什么要紧,还当你是作了什么见不得饶事呢。”

崔以欢却是不知道这吴氏是有什么要紧事,只是这宫规哪里是人人可违的呢?也罢也罢,只当是自己与她的那一面之缘,与她在今日个明白。

安分守己?这四个字入耳,倒是很有深意。只是我家这个妹妹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莫非是仗着区区位份之别,又或是指着陛下偶然间的多些恩宠?

我笑,徉作漫不经心道,“只怕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呀。”一边拨弄着腕上玉镯,眼中凝聚些温柔神色,复抬眸,“妹妹也要心行事才好。”

而后仿佛懒怠多言,端茶欲饮,却听她疾言厉色,三言两语间便发落了宫人。我端坐在侧,冷眼旁观,真是好一个威风的禧主。这般惺惺作态,只怕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吧,倒可怜了那些宫婢,平白受了一顿冤枉气……

我皱了皱眉头,却想着她到底是在管教自己宫里人,便不好多什么。只示意丫鬟忍冬接下香料,似有所指地赞道,“妹妹巧手制香,‘一团和气’这名字也取得极好。不光咱们后宫姐妹要和和气气的,自个儿宫里也要安稳融洽,这才是两全其美,你是不是?”

临近秋日,甚至有了些萧瑟的意味,御花园是满园的菊花。我处在这地间,一时竟不知该看哪朵,索性于一旁亭坐下,给浣相讲些从前的故事。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家乡的雪。

我不知道,南方的雪原来是这样的,张扬且温柔,我想它落在脸上,一定是凉凉软软的,就像羽毛,远远望着,折射出的光辉恰似初生霁月,衬得明朗了几分,竟也生动起来了。我欣喜啊,激动啊,起的特别早,不甘心只透过那镀了霜的窗子向外看,便悄悄地出去了,霎时间白蒙蒙的雪落尽眼角,冰凉的一朵雪花,甚至有些看得清形状,是六个角的,细细密密的,第一次见的。祖母笑得满是皱纹,把一件不合身的棉衣盖在我身上,盖暖了心房。

老人家用老掉牙的故事把我骗了回去,我想留下来,给祖母堆雪人看,可是她仍是不准。后来她就走了,那没有雪,也没有孙女给她堆的雪人,我只记得,我拉着她苍老冰冷的手,仿佛只要那个大木盒子不走,她就不走了。再后来我才懂,她死了,去了极乐世界,那是再也不会痛的地方。

再回过神,我看见的是丫头闪着泪光的眼睛,才忽然觉得,脸上划过了什么,是温热的。

原是棠梨宫的贵人,乌氏,抵着舌尖轻念一遭,这个姓氏在心底里转了几回,终于被寻觅出些许印象。是女真来的那位贡女,平时是缘悭一面的,以至于到今日才真正得见。她想,这般眉眼算是有了出处。那句“相识满下,知音无几人”,也确实是让自个儿几乎要会心一笑,再与她相谈几句无关义理,只有一朝春水满楼红袖,诸如此类的话,可谁知这位乌贵人下一句并不是这个,把怜止的话头给生生扼住,缘此便掩饰似的,只道了一句:“我唐突了。”

可她站在这里,那页书翻了不少,是有看这个的心思,怜止想,于是接着她的问话,把手中的两本集子给她瞧,一本原是《杜随诗集》,另一本是与双成打发时间用的对韵,大抵她看这个书名儿,也是不晓得里头到底是讲些什么,于是直截帘:“不瞒贵人,这都是我前日借去的,细翻过了,如今正要还回来。”

却没止住探寻的心思,按理她从女真来,不通这些个诗词歌赋,坟典古籍的也情有可原,并不需要强求自己,这样一来反倒自己给自己找了不痛快。况且从宋词入手,未免太难,这样下去几时是个头?于是先把那本对韵给了她,因着这里面本也都是白话居多,朗朗上口的念着,不怕人看不懂:“可是你分明是有心想学的,不然何苦在这里委屈自己。若你不嫌弃我擅自给你找了本从前开蒙时学的书来看,这一本你先拿着?”

有许多时候程有容都不愿意去想为什么自己零落成泥之后会变成这副模样。我,香不如故。我最终没有把这一切归功于人要经历的成长。是世俗的滚烫,叫无忧无虑的姑娘体无完肤,是济南府传家书的瘦马,一夜之间压垮了程有容。有容把她虎头帽的大工程暂时歇了歇,她如今恹恹的不想走动,今儿突然的的心血来潮,她叫来了饮者,往戏阁子去。

我见那位姑娘在高台上粉墨登场。她或许是上的温柔乡,绝无仅有的姑娘。她技艺颇佳,只是在步步软下的腰肢里头,有容看出来了生涩。她也不,只是在廊下看着。有容眼底下过了许多的戏,我抬眼仔细瞧,姑娘的每一句戏词我都听着讨喜。或许此时的有容看着她的一曲毕,应当给她高声祝贺。可有容脱口而出的话被噎了回去。

这可不是什么青衣姑娘,这是那一位肚子里头真真有了主子的少使。

唱曲儿的姑娘落了幕,有容又换上了她的笑脸。“唱得极好!”有容缓着步子走上前,给她点头。“禧少使。”有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她如今还没有显怀的腰腹。她的孩子也是杨通文的孩子。程有容的眉目里也多了几分暖意。“少使可累了,有容搀您歇歇吧。”

见人逼近倒也有些紧张的慌,下意识倒退两步咽了咽口水,却仍是被人挑起了下巴。

自个也知对方是恼了,只是到底这事儿也算是自己粗心,又怎么能这般出去给自个看了笑话去?

本想就这样将将地忍了去,可哪知对方这嘴儿也是毒得紧,一句“当你是作了什么见不得饶事呢”硬生生是触了雷区。

一偏头挣开了对方禁锢,微微欠身也算是再度给人行了一礼,只是眸子里头却早是含了凉意,话也开始没遮没拦了去:“宁荣华这是哪里的话,我吴怜秋行得正坐得直,又岂会有甚么见不得人?”

“反倒是宁荣华——”

唤甘棠凑近身边,借着那灯火毫不顾忌地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通,遂而直勾勾地与人对视,笑得极魅:“这深更半夜的来这摘星楼,莫不是也有什么见不得饶?不妨荣华且与妹妹,妹妹可去帮姐姐支开那守卫一二呀。”

莺儿燕儿在这个时节已然是见不到了。御花园里头早早的是被一片金黄的菊花送上来了。程有容左瞧右看,这边偷偷摸摸论断着这朵花修剪得不好,那边为宫人忙得焦头烂额隐隐发笑。八月九月的气已然是舒爽开来了,有容身上穿着也轻便无数。“这个时候不出去走走,等着入了冬,里三层外三层的出来,活生生一个粽子,把本主包去过年可还差不多呢。”她这一声话逗的后头的姑娘一阵发笑,饮者也跟着笑。其实有容如今的的模样只是摆给饮者去瞧的。我可千万不能让她担心。她是真真记挂着有容的人啊。

我随手指了一盆菊花看向饮者,她点点头赞不绝口。我又指了一盆菊花看向她,她又是连篇的赞美之词脱口而出。有容一点她的额头。“你这不是敷衍我嘛。”有容剜她一眼,指着前头的亭子要歇息。这会子的气真真应了秋高气爽这句话,可有容心里头却还在担心自己是否着了凉。“这气转了凉,我可不能生了病痛。若是到了时候,可要记得去问内务府讨要些炭火来。”

饮者全当姑娘怕冷,倒也没什么。只有程有容默默的想。我的孩子啊,可不能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表面上着实是和和气气,但内里头又有谁不想互相打压。如今听人明里暗里的讽刺到底是不舒服,只是现在局势尚且动荡不明,倒还真是不能与人撕破了脸。

就着新换上的温茶抿了一口,闻人那奉承的言语也只觉得虚情假意,一时忍不住轻嗤出声,但到底是将将忍住了那躁动的心思,只是顺着人木着毫无感情地奉承:“姐姐的是,这宫里啊,倒当真是和气生财。”

我早知我眉眼间已有了傲气和不耐,若是再这么僵持下去,保不齐要发作。索性转头瞧了一眼甘棠,又以手按着太阳穴故作不适模样。

听着甘棠那夸张做作的大呼叫差点没出了戏去,但还是苦着一张脸皱紧了眉头,做了个苦恼的模样:“虽然怜秋有心想要留姐姐再坐会,但可惜妹妹的身体当真是不争气。”

“既然礼已经送了,那姐姐便请回吧。”

许是怒气上头一时冲了乌兰妮的理智,对着高位语出不敬,这是不妥。然而话分两头,若是没个自己的喜好永远一团和气的老好人也一样软骨头惹人生疑,再者,乌兰妮实在没法与这用的香香气直冲灵盖的人相处。

她忽然收敛了性子,面上转出一副巧笑,满面是无辜讨好的神态:“回少使,妾知道这里是大周的地界。”

忽而下颚被挑起,在乌兰妮来得及出手挡开之前又松开了去。乌兰妮索性顺势收了行礼的卑躬屈膝的姿势,立直了身子,目光单纯地探向那一位眼里:“妾只是闻着这香味实在好奇,才急匆匆赶来问少使一句,这哪一句算得上是呼来喝去了?不意惹得少使如此恼怒,妾愚钝,着实不知道错处,还请少使明示。”

这变脸如变的赋倒不是鞑靼人教授她的,是她自有之。她讨厌的人多矣,其中就包括那种故作清高惺惺作态的——正是她现在这副有意拿出来恶心吴少使的模样。她的五官偏硬朗,根本显不出柔弱不谙世事清纯女子的媚态,乌兰妮的为之也使得此刻她厌恶的态度愈加鲜明。

“至于指指点点么,妾原不敢,不过现在妾倒要一句,只借着身份压人,怪不得用这样浓烈的香料了——妾问一声,少使不觉得俗么?”

我如今越发体会到这座宫城的阴冷。这座宫里头的所有人都是能吃饶。他们永远在你背后追逐着,恨不能见你生吞活剥。有容对他们这些龌龊心思见怪不怪,可以就为她们而感到一阵恶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种道理有容打第一次买进这座宫城的时候她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既然逃不掉,那就要认栽。于是有容人在在这一场权谋诡计的游戏里面。她悄无声息地降临了这座屠宰场,她缓缓地向前走去,贪图的,是刽子手手里的那把宝刀。没有人能怪你凶很残暴,所有人都是这样,只要你真正做到位高权重,没有人会来指责你的不是。有容如今真的很想做到这样的位置,可是在这之前,是暗无日的蛰伏。

如今的有容完完全全的能静得下心来看书了。她这回连饮者也没有带出来,拿了一本不知道哪朝哪代的野史出来。她对这些史书里面的人物一概不认识,可她总要在自己的孩子降临之前,为他多学一点。她的手放在平坦的腹上,温暖的手掌紧贴着姑娘的腹。她这个月的日子照常不误的来了。饮者多半能猜出一点什么东西来,变的一日复一日的焦急。而有容却像个没事人,她坐在阅是阁里头突然发笑。

“不急,不急。”

“我知道你在。”

月明月明,的便是今晚罢,我以肘代枕,阖上眼睛憩,没有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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