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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看来,她实无芙蓉玉面的倾城之姿;可倘若我再温柔地描摹一遍,我便能觉出些滋味来——
她眼里的光,与我所见过的不大一样。
要论一双含情眼,我最偏爱纪氏,偏爱她泼洒进万丈星辉的乌黑眸色。顾盼之中,惊起万般闪烁。但眼前向我请安的姑娘,她——她的眼里总有不被桎梏的飞扬在流淌,兼有少女纯粹的轻狂。
倒很像从前的程有容。
只是如今有一事不对——我不大记得她。我一定是在哪儿见过她的,或许是哪一次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宫宴,又或许是哪一次闲步时无意的照面。可任凭我如何搜索枯肠,都依然觉得她面生,只知是见过,却叫不上名号,想是宫中新贵,一朵尚流光溢彩的娇花。
于是我只能一面思索着,一面虚扶她一把,“不必多礼。”然后便再没了后话。
所幸月见机灵,总算抢在我的笨拙前有了结果。“汤主儿。”她向那姑娘一礼,我心上才涌来些思绪:那么,这该是如今新秀中风头正盛的一枝,是有了身子的少使汤氏。我的笑霎时自如了许多,一面缓步向前,示意她与我一道。
“怪本嫔平日里懒怠惯了,宫中各处都疏于走动,方才见少使,竟一时不知。”我温着声,笑道,“索性少使实在是出挑极,不肖多时,便能记起来。”我微侧过身,弯眼向她,眼中情绪不甚分明。“少使如今身怀皇嗣,更不必拘泥俗礼,万事留意才是。孕事中倘有些甚么麻烦的,但向玉明走动便是,本嫔总是乐意在此事上照拂的。”
七月初我过了生辰,对着年历掐算这一场中原与边境的战役几时结束。我生养在闹市繁华,不曾见过十里白骨,不懂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只盼生民安乐,盛世华章。
当日程有容腹中有子,踏入储秀宫大门时第一个点了我话。我犹记当年望她眉目灼灼,绫罗璀璨,心生羡慕与渴望。而今我虽不能位极她当时盛况,也是冬至那一批秀女里位分最高且头一个身怀有孕的。而今我闲步再回储秀宫,庭前车马已冷落了不少。许是陛下不在的缘故,这一批秀女也格外的珍稀。
不必入正门,隔着一道宫墙,我便耳闻泠泠乐器弹拨。古筝之声厚重磅礴,这琴音却穿透力极强,清脆响亮,像是琵琶。我尤其好奇,想着不知是哪位蕙质兰心的妙手可人儿奏乐,定要让我见识一二。
我循声走过,乐声汇成一条涓涓溪水,我行过只觉温润袅娜。那姑娘大约是新秀,模样不算出众,难得弹奏一手好琵琶,想来是个凭内在取胜的了。我听她那一曲毕,才出言打扰。
“你是哪家的姑娘?琵琶委实弹得不错。”
^灯火处处,发呆时候长了,却是晃眼的很。命人灭灯合门,兀自躺了。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眸光于轻纱帐反复逡巡,不觉睡意跑了彻底只是因了轻纱层层,平添了气闷^
^素手撩开轻纱。快步往窗边坐了。轻推窗扇,霎时晚风清凉,穿堂而入。婢子轻声关怀,自奚兰身后传来,询恐奚兰冷了受寒。奚兰理了鬂边吹乱的发,合上了窗。
“似乎外面风更暖些。”
^夜已深邃。偏僻路上似乎杂声渐起。奚兰心下忖度,自古腌臜多夜起。不去瞧,恐生事端^
^不想真有腌臜,没得教奚兰头痛。教婢子搜了身,却掉出封情信来。奚兰伸手要了瞧,内容俗套、用词不雅,教奚兰身上泛起不适感觉。奚兰不由冷笑。身处何处,孰轻孰重尚不清楚,如何宫中行走。罢,便被情爱蒙了眼,想必不惧东窗^
“你既如此做了,便应该想得到后果。”
^命太监将那喇嘛带了还给大师,又附耳嘱托婢子转告大师自行掂量着处理。奚兰冷眼瞧着那喇嘛被拖走,那犯事的婢子吵闹求饶,倒教奚兰叹她好笑。奚兰把玩指甲,状似玩笑,却句句判决^
“罢了。他如何你不必担心,往后必比你过得强些。倒是你,既有死生不渝的愿,便是碧落黄泉,想必你也是愿意的。
“拖下去吧。”
“另一个,便进慎刑司吧,也算是历练。”
高柳新蝉,薰风微雨,时光如白驹过隙。
昨夜月色有异,脉脉的清辉溢进窗棱,斟满了并不算宽敞的床榻。时值夏末,算不得暑气如焚,晨昏间带着点儿微凉。灰蓝色的穹隆从头顶开始,逐渐淡下来,变成边与地平线接壤的淡淡青烟。
清晨,万俱寂,蒙蒙亮,黑夜正欲隐去。霞光踏着轻步爬上东方的际,蓝黑色的绸布渐渐被金色照亮。几朵棉花似的轻柔白云,抹上了迷人橘红,镶上了金边。
近几日尚未正式册封,省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宫里的规矩也是一知半解,怕因自己莽撞导致无心之失带来祸端,倒是不敢在宫里随意走动,只是待在自己的一方地偷闲度日。院中一树秋海棠开得正盛。记得幼时父亲请来的教书先生曾秋海棠开在夏末秋初,是先长足了叶子后才开花的树。一根根针头上挑着一个花骨朵,慢慢地盛开,外红内粉,比杏花红,比桃花粉,花蕊嫩黄,浓淡适中,个头巧玲珑,令人赏心悦目。树枝上的粉红花朵随风摇曳,花朵中间衬映着透着晶莹的绿叶儿,显得清新婉约,别有一番景致。春风吹拂,柔蔓迎风,细雨绵绵,垂英袅袅。可谓是压倒群芳,赋与、十分秾艳;娇嫩处、有情皆惜,无香何慊;恰则才如针粟大,忽然谁把胭脂染。
:姐,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可好?整日闷在宫里只留四角方正,怕是要把人憋坏了。挑些清净的去处,应是不会有事的。
入宫前听教习嬷嬷宫里头有位宜荣华性子温顺是极好相与的,且已育有两位公主。自己初入宫闱,为求长远计,主动去探清虚实是极为必要的。换来婢女梳妆,烟青海棠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裙,腰系月白绸带盈盈一握,略施粉黛,步出宫门。
:姐慢些,宫里头可不许这般疾行,若是被教习嬷嬷瞧见,怕是要受罚的。
:瞧我,只顾着想些琐事,一时不留神,从了先前旧习,倒是忘了这宫里的规矩,多谢提醒。
:姐心。
似是撞到了什么人,虽是寻常宫女打扮,但怀里却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荣华育有二位公主的言语,不容有过多的思考,连忙扶稳了对面因撞击有些倾斜至摇摇欲坠的身子。襁褓中的孩子受到了惊吓啼哭不停,顿时懊恼不已,手足无措间只盼着莫要酿成大祸。
:秀女正四品昭武校尉之女仪氏前来拜见荣华娘娘,劳烦姑娘通传,无心之失致使公主受到惊吓,请娘娘责罚。
崔以欢不宜饮酒,只是这么多年思念那人用着海碗饮下的酒,已然让她不可自拔。纵使心知不得饮酒,也要嗅那一缕芬芳。酒味独有有识者,方知其中滋味。
以欢抬腕将清酒斟下,满杯。折一枝半开睡莲侧倚白瓷坛,也熏得酒含莲香,满是青山未老的自傲清骨。崔以欢觑了眼看棠梨外头的院,仍是夏日里,只是春色已去。
紫竹林是夏里的一份静谧,它紧紧挨着以欢的棠梨宫,如今的崔以欢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旁人若是无事,也不会多来这处瞎胡闹,算是顾忌了崔以欢的面子。
又一盏清酒,未饮,满当当的酒杯盛着琥珀,画着清矜。
以欢往紫竹林去了,那里最安静,是以欢思念敬兰的堂。
几经周折,年华已老,以欢终究不是从前与敬兰一同嬉笑的姑娘,她仍会羞怯的笑,仍会腼腆的莞尔,只是敛下的眸子里折射出的是算计,无边无际的算计。
如今的崔以欢,再也配不上从前的李敬兰了。
“对不起。”
六月熏风平添旖旎,我想起那一日贵女对我眉眼温柔,和煦唇角裹挟了一丝冬日寒气消融。她是谁来着。我忍不住将沈南颦同崔以欢的影交缠在一起,她们都是至浓潋滟酒,先溺毙味觉,再辛辣满喉。
但沈南颦又不太相同。她唇畔是春夏交缠的温和,凛冬化不去春甘,将他饶明艳藏入心火灼灼,深埋,再入殓。
我跟随她的脚步,与熏风过境一道。她膝下两个皇女双生,一对贴心棉袄,虽不常于世人前出风头,但她在那儿便无法忽视。这样也好,细水长流的侵蚀比沸沸扬扬来得可怕。
“嫔主位列容华,将两个公主生养的都好,想来嫔主是个细心的妙人儿。妾身入宫不到一年,便很是羡慕像您这样万事皆足的。”
我注定不是她人间最温柔。我是要战金宫邪风的心甘情愿,求富贵花路,享荣耀满身。沈南颦的不争不抢我学不来,也不能懂。
“妾身瞧嫔主后势绵长,怎么无心于登高望远,不肯拼搏一次直上青云呢?”
沉浸在自己的乐声之中,不意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开口便赞自己琵琶弹得好。我一惊,顾不得搁下琵琶便转过身去,下拜行礼,“回主的话,妾身储秀宫秀女颜氏又语给主请安,主万福。”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我初入宫,于大多主子都不太识得,只得凭猜测称她为“主”。鼻尖上噙了汗,心中暗自埋怨隰荷怎得不提醒自己,直到用余光瞟到身侧无人,才恍然大悟,暗骂自己浆糊脑袋,隰荷明明是被我打发去取午膳了。
此时自己蹲在地上,只能隐隐约约瞧见她的模样。她并不是十分的艳**人,但她容色温柔,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想到想到自己刚刚如同惊弓之鸟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好意思:眼前的女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况人家还是真心赞自己一句好的。复又开口道,“承蒙主夸奖,妾身愧不敢当。来甚是惭愧,妾身的父亲打便请了琵琶大师来家里教导,前阵子为了准备进宫的事宜,竟是有一阵子都未曾摸过琵琶了,如今手也生了些。承蒙主不弃,还愿意赞妾身一句好。”这话倒是肺腑之言,自己资不够,加上人又惫懒,故而这么多年进益也不多。言罢,抿嘴一笑。心里暗暗猜测着,她也会乐器么?应该也是会的罢。
尔虞我诈又如何。自我踏入这金碧辉煌之处,便无想过回头。
于案几摊开宣纸,手执润墨狼毫,沉思片刻,却不知该如何下笔。本是闲来无事寻个消磨时光的由头,倒是给自己添了平添烦恼。许久未作画,原就技艺不精,竟生出些许畏惧之意。思索良久后谨慎下笔,手肘微微颤抖,用力极轻。许久,伴着窗外枝丫上清脆的鸟鸣,一片湖光山色的全貌慢慢地在纸上呈现出来,此时的心境变得分外澄明。虽然笔法稚嫩难登大雅之堂,但任是完成了一幅水墨丹青,总不辜负这宫里独有的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上好的宣纸。
听闻宫里如意馆里有位郎画师,其墨笔丹青,如行云流水绕素笺,展瀚海崇山依旧颜;几笔勾勒似云锦,点墨绘出心中情;山遥水远遗墨间,彼岸花开意连连,行笔走墨书流年。不论是构图还是意境皆堪称绝佳。若能得其指点一二或是借几幅回去临摹,想必对我而言大有益处。
换上素色舒适宫装,一支玉兰发簪随意挽起秀发,对着铜镜细细打量,挑不出错处就好。携了婢女带上墨迹稍干的水墨丹青,缓步前往如意馆。
:姐,前头那位应是华修容李氏,听闻已有几月身裕
还未步至宫门前,远远见一窈窕身影立于院内,似是于郎画师相谈盛欢。走进俯身行礼。
:秀女正四品昭武校尉之女仪氏见过华修容,娘娘万福金安。请恕臣女叨扰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