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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奴盯着那几盏纱灯,也想起来,她们做成这批萤灯,共花去三夜时间,那么所做的第一批萤灯,这样算起来正好亮了六夜,再加上今白日下地宫的跋涉,通算已过七夜,第八夜时便会有三分之一的萤灯熄灭。五人手中加起来一共廿五只纱袋,果然有七八疲弱欲熄。鱼玄机竟用这个来推算时间,倒也机巧了。
“入夜了,我不想再往前了,先睡也罢。”鱼玄机把竹枝一丢,找了块地面枕臂便睡。几个大裙是想坐下来分析些什么,可又全无头绪。秦棠姬知道莺奴在饕餮潭所历之事必与此处有些联系,回头正要找她,却见莺奴却独自细步走到墙根边,同样甩了竹枝,找个地面靠在鱼玄机身边安稳睡下了。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池皱眉道:“你弟子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怔,枢宫将这丫头带走以后,她便像是中了蛊似的,对鱼玄机亦步亦趋。”
秦棠姬默默不语,先向前走了约有百步,直至看不清两个女孩睡影。池跟在她身后一道,此时秦棠姬倚着墙面缓缓坐下来,背靠后壁揉了揉酸胀的腿。她先是长长一叹,随后轻声道:“从那座深潭上来之后,她性格便有些古怪,我也想过她是不是中了妖术,然而刚才一路我拉着她,从脉象来看却全无什么异兆。替她暗暗逼蛊,她血脉顺畅无碍,也完全不像是中了蛊。我知鱼玄机母亲是苗疆女子,因而推测她也会些巫术,可是莺奴身上并没有这样的迹象。莫不是她巫术已经出神入化,我这等普通人已经看不出异端了?”
池淡淡笑道:“秦教主这样推测,岂不是先把敌手想得太厉害了?她若真有这等本事,我三人必也早已深受其害。总不能才入地宫,便开始害怕对手。”
秦棠姬面无表情:“不先有些敬畏,难不成要轻敌么?况且这丫头此前已经让我领教过其心智,不要莺奴这样不谙世事的少女,就算我们这样的成人她也照样玩弄于股掌之间;若她果然只是靠一言一语就把莺奴握在手心,也未为不能——若是有一种巫术外人完全琢磨不出如何侵入人脑的,言语也是一种。且那日在饕餮潭边,我们也见过她身上其实颇有些功夫的……”
池道:“心智?单靠心智,又不能上入地。没些身手,毕竟敌不过割喉蛮力。秦教主那日想必没有细看她的招式吧,我事后发觉这姑娘虽然看似会这些高深的招式,却总是来不及使出最核心的那招,就草草改变攻势。若不使出最终那招,这些骇人听闻的武功也不过是搔痒虫蛰,杀不了人。当时我们都被打个措手不及,方才信了她的功夫。当真能一招解决我俩时,为何不爽快将我二人斩杀?她分明什么都不会。”
秦棠姬沉默了。她回想起第一见这姑娘时,她曾过“若要用印力杀死印奴,你们两人无差别都会被杀”,又过自己并非两个都想杀,而是想保下其中一人;池这番话的意思,却好像知道鱼玄机谁也不会留下。她和池之间到底有过什么对话?
池继续道:“越是这样,越接近血棠印对我俩便越是有利。她浑身没有一点长处,凭一张嘴还能活命么?我们大可不必急着除掉她,先用着她让她带路,哪怕到了血棠印面前再送她上西,也未为不可。她知道你生性多疑,我稍稍动手动脚你都要怀疑,因此你越是迟疑摇摆,她便更加能控制你的脑筋。”
秦棠姬不置可否,只是抬头借着幽光看看池的脸:“自你我联手,阻止我将她灭口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越到血棠印面前我越是没有选择,你别再耍什么花样,你也知道我向来懒得思前想后,哪实在觉得你信不过时,我们便撕破脸。”
池略为清朗地笑了两声,又压低声音道:“我的果然没错。你如今这副模样,正是中了她的下怀。你我之间越是有罅隙,她便越是自由。反倒是我俩牢不可破时,她反而没了退路。”
秦棠姬冷笑道:“她哪里没有退路,她已将莺奴捏在手里了。”
池一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独自往回走了两步,低声道:“你自己的徒弟,难道还不能自己夺回来么。”
秦棠姬脑中为这话思绪万千,躺下来不一刻,昏昏然竟也有了睡意。她临睡前抬起头眯眼看看前方地面上模糊两三亮处,见莺奴的影子还安安静静躺在原地,便安心闭了眼。
此处毕竟不比真的饕餮潭,不至于突然来了活物,因而这地宫虽然幽暗闭塞,还不至于叫她秦棠姬感到恐惧。
然而她们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