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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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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很想直接问对方是否是人类,不过想到对方常年独身一人待在这苦寒之地,虽然不知缘由,恐怕不太愿意被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吧。

如果是做朋友的话,对方是什么身份,其实叶青是不会在意的,只要志趣相投,在一起感到开心便好了,那比什么都重要。

宴无双十分开心,他走到一旁的白鹿身边坐下,理了理散乱的雪白发丝,叶青留意到他忽然又开始默然出神,目光遥遥望着暗沉的夜幕不知所思。

他时而旁若无人、思维跳脱、容易神游外的毛病恐怕是他的习惯吧。

叶青亦不便打扰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他身侧一起坐下,举目望向遥远的际深处。

夜幕已不再是纯粹的一片漆黑,而且渐渐印染出一种瑰丽的暗蓝色。

他和宴无双坐在山峰边缘,面前是万丈深渊,以他的目力,隐约可以看见脚下翻腾卷动的云雾,从无边的夜色里悄悄冒出暧昧的轮廓。

“要亮了,今晚过得真快……”宴无双喃喃地道,苍白的十指交叠在一起,搭在蜷起的双膝上。

眼前的景色他一定看过了很久,叶青想象着对方的过去,专注地望着黎明将至前的暗影。

“宴兄在这里多久了?”叶青下意识地配合着对方的音量开口问道。

宴无双听到叶青的问题,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似是慢了一拍才理解叶青的话。他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远方,忽而轻轻皱眉,沉吟了片刻。突然转头看着叶青微微一笑,那是漫不经心中带着一分歉意的笑容。

“我忘了。”

叶青哑然无语,但是受到对方洒脱的笑容感染,也不禁陪着他微笑起来。

这是个有些令人难过的回答,但是当事人却是发自心底的毫不在意,他的几分玩世不恭让眼前这个纯洁无瑕的人更显得遗世独立。

自己不在意的事情,他想必不会记在心里,洒脱而又自由。

似是也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敷衍,宴无双顿了片刻接着笑道:“我常常会忘记很多事情,有些记得久些,有些记得后来又忘了,你也是这样吗?”

叶青仔细想了想,他的记忆也许不差,却也有很多过往是无法精确回忆起来的,于是肯定地点点头。

“是,我也是这样。”

宴无双的眸子似是亮了一些,露出有些安心的浅笑,轻轻点头。

静默片刻,他偏头望着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叶青,冷不防地问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以为我是鬼?”

叶青连忙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

正想解释,叶青忽而心念一转,试着问道:“便是鬼,也有很美好的,你可听过山鬼?”

宴无双茫然地摇摇头,有些好奇地追问道:“那是什么?”

叶青沉吟片刻,飞快在脑海中凝神思索,一边缓缓道:“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故事,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在很久以前留下的。”

宴无双清亮剔透的眸子里露出了十分追忆向往的神色。

他听过的故事一定很少。

宴无双转过头望着仍显昏暗的夜幕,表情渐渐在他的脸上淡去,只听他缓缓地轻声道:

“可以讲给我听吗?”

叶青微微点头,曼声缓缓念出记忆中的诗文:

若有人兮山之阿

被薜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

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

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

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

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

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

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

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

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

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

饮石泉兮阴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

猿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

思公子兮徒离忧

…………

当叶青缓缓念出最后一个字,冰山之巅再度陷入悠长而静谧的沉默。

“这首诗的是……”

叶青正要轻声解释诗中的意思,宴无双忽然伸指挡在他的唇前,微笑着摇摇头。

“不用告诉我它的意思,只是听就觉得很美。这就是山鬼吧,真好……”

完,他微微垂下目光,轻叹道:“我已经记下了,可惜我记性不好,也许哪一又会忘掉了。”

他神情中颇为落寞,叶青不禁笑道:“你若是忘了,想听的时候我再给你念一遍。”

宴无双的眸中露出十分惊喜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青问道:“真的吗?”

叶青微微点头:“自然是真的。”

“好!”宴无双十分开心地点点头,又接着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叶青沉吟片刻,轻声道:“你知道夜色山庄吗?”

宴无双不出意料地摇了摇头,眉头轻皱,心翼翼地反问道:“那你去过明城吗?”

“明城?”这回轮到叶青摇头了,他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对城镇不大熟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我有空可以去看看。”

宴无双有些失落地轻轻点头,待听到叶青有空可以去看看的时候,眼睛又是一亮,他的面上罕见的出现了近似忸怩的神情。

明城一定和他有着深切的关系。

“明城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叶青好奇地问道。

宴无双愣了一下,头也不抬地轻声答道:“我也不太记得,只是记得这个名字,那里应该是我的家。”

叶青神情一黯:“你很久都没有回去过吗?你家里……”

剩下的话未能下去,从他的神情来看,叶青隐约想到他或许已经没有家人了。

“嗯,我的家应该就在那里,我只记得很的时候便离开那里了。”宴无双着着声音便低了下去,直至弱不可闻,他的眉宇间现出十分纠结苦恼的神色,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着叶青,鼓起勇气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害怕。”

叶青早已将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眼里,知道他接下来所言的或许是心中难以启齿的秘密,非得鼓起勇气,加上一份对叶青的信任才最终决定坦然相告。

想到此处,叶青亦是神情郑重地望向对方,点零头。

宴无双似是重重松了口气,又转身紧紧抱住膝盖,他望着面前一成不变的昏暗景色,心情忽然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忽略掉身旁偶然出现的听众,将脑海中凌乱的记忆片段缓缓道出。

明城的确是他的家,至少是他童年记忆中唯一的容身之所。

他从生活在一座颇为华丽的院落中,见过的面孔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其中很多都穿着同样的服饰。宴无双已经不记得她们的脸,只隐约记得她们的神情十分恭谨拘束。

只有一个俊雅的青年时常会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常常来到他的床边探望他,目光中满含关切与忧伤。

屋外的景色一定很美,但是他从未看到过。

在关于童年的有限记忆中,宴无双一直都极度虚弱地躺在床上。

到这里,宴无双的声音忽然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才接着道。

“只记得她们给我喝了很多药,但都没有效果。有一,我又喝了一种非常难喝的药,那鲜红的颜色我到是一直记得,喝完以后,那一我竟能抬起手臂了。”

宴无双忽然笑了笑,接着道:

“我很快就学会了如何话,虽然我记性不好,这个却是学的蛮快的。我开始每都喝那种红色的药,有一我察觉到喂我喝药的侍女目中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她瘦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而我又留意到她的手腕上缠着丝巾。”

“我开始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们以前是不带的,在我开始留意的时候,才注意到侍女们每个饶手腕上都缠着丝巾。有的人缠在左手,有的缠在右手,有的双手都会缠上丝巾。”

“因为我的生活中只有这么一点是在变化的,所以格外的牵动我的好奇心,我迫切地想弄明白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有趣的原因,但是我心中莫名的不想直接问出口,我希望能靠我自己寻找出答案,这可能是我唯一能独立完成的挑战。但是我的机会并不多,因为我每日清醒的时间很少,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时间是不会变化的,直到我每次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的花都有隐约的不同。”

宴无双似是回忆起了童年中印在脑海中的深刻画面,他的嘴角浮现出一缕略带自嘲的苍白微笑。

“终于有一,我等到了一个适夷机会,有一个侍女因为过于劳累在我的床边浅浅的睡着了——那是我故意让她一直在我身边服侍,不放她去休息的,真的很抱歉……”

“我用尽最大的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伸出双手缓缓解开侍女手腕上的丝巾,那个动作真的耗费了我有生以来所有的力气。但是我自以为的努力得到的答案却并不能让我得到丝毫的喜悦。”

宴无双的声音开始出现不易察觉地微颤、低沉而哽咽,叶青留意到他的眸中闪过水润的光泽,看着他将头埋在膝盖里,因而传出的声音更显空灵,他的身材瘦削纤细,叶青只看到他如白雪一般的柔顺长发泛起月色的冷光。

“那个侍女掩藏在丝巾下的手腕上遍布利刃切割的伤痕,在愣了很久以后,我忽然明白了每日落进腹中的是怎样的东西。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十分奇怪诡异,这个世界每一个地方都不太真实,这个真相远远比我永远只能待在床上还要古怪,让我无法理解。”

“那个侍女后来醒了,我在她惊慌失措的叫声中回过神来,我告诉她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真希望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我也是真的高兴自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我开始拒绝喝药,她们不会强迫我,我若执意不喝,她们是没有办法的。真好,她们始终没有强迫我。但是我后来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侍女——真的很抱歉。我感到十分愧疚,那比身体虚弱无力更让我难过。”

“我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死,但是并没樱忽然有一,我看到了一个美丽而神情惊惶的女人闯进屋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只是一言不发地轻轻抱住我,我感受的到她在强自压抑着哭泣,她的动作很轻,似是生怕弄痛我。其实我的身体感受不到疼痛,但是我的胸膛却能记得那一份灼热的怀抱,以及陌生而温暖的心跳声。”

宴无双忽然抬头轻轻抹去眼泪,他望着身旁的白鹿,无比温柔地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掌,怜爱地抚摸着白鹿身上的毛发。

“我第一次见鹿儿的时候它还是很的一只,只有现在的一半大。那个女人——后来我明白那是我的母亲,就是她带来了鹿儿,她当着我的面轻轻割开白鹿的身体取血,将盛放鲜血的瓶子放在我的床前,却什么也没。”

宴无双忽然从怀里取出精致细的玉瓶,只有巴掌大,通体白润无暇。他轻轻拔开塞口,望着里面猩红的液体,暗暗叹了口气。

“起初我自然是不肯喝的,只是那个女人——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想她一定很生气吧,或者是终于放弃我了,所以再也不来看我。”

“但是有一在我醒来后,察觉到侍女们都非常慌乱,起初我并未在意,也没有精力去关注更多,只觉得侍女们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此后更多的时间在我的屋子里只有鹿儿来寻我玩,也没有人会拦它,相比于我只能卧床的无奈,腾云驾雾、来去自由的它真的令我非常羡慕,自那以后我常常在想,若我也像鹿儿一般就好了。”

白鹿似是明白宴无双心中所想,乖巧地俯下身子睁大眼睛望着他,两双酷似的银色眸子注目相望,交流着只有他们自身才能理解的默契。

“有一我再次苏醒,在困乏无力中隐约间听到屋外传来侍女们的低声交谈,她们言语中似是在某个女人失踪多日,或是死了,什么主人也一直了无音信之类的话。起初我以为她们是在我,可我虽然随时会断气,毕竟还没能死掉。我只是想最后看看那个悲赡女人,我还一句话都未对她过。”

“后来,我明白,侍女们所的或是失踪、或是死去的那个人不是我,因为那个俊雅的青年和美丽而惊惶的女人再也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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